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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   1.

      穿越异世界的第二百五十年,我终于收到了迟来不知道多久的大宇宙恶意,或者说金手指。

      收到系统的那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记得挺清楚,因为我的便宜老哥用加入云骑军后领到的第一份薪水从商贩手里买了一只白色的小猫。我手忙脚乱地接住朝我扑过来的白毛蓝眼睛又油光水滑的猫,瞪了走来的义兄一眼,说景元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接不住它怎么办。同样是白毛的少年笑了笑,告诉我咪咪的身姿远比我想象得还要灵活。

      “你栽在地上它都不会摔的。”他拍拍我的头说道。我先是嫌弃了一番景元糟糕透顶的起名水平,然后质疑他对我的评价。平地摔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难得见到镜子的时候被头顶的龙角吓一跳不是很正常吗?

      这大概是一个关于修仙的世界,我猜测,在修仙的基础上还得加个赛博朋克的设定——仙舟居然连了网!而本就已经快要变成濒危物种的出身持明族的我,是景元的父母收养的义女。就连景元的父母,我的养父母,他们都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据他们所说,某个雨夜,我突然就出现在景家的门前。

      所幸他们对我的来历不太介意,我也没那么好奇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趁着长子景元外出读书的时候,我就这么成为这个大家族新的一员。

      我动作生疏地抱着猫,认命地叫它“咪咪”,亦步亦趋地跟在景元身后。所幸这小猫知道怎么躺着才舒服,在臂弯里扭了几下就乖顺地不再胡乱动弹。景元带着我穿过栽了月季的月洞门,来到家中为了庆贺母亲八百岁诞辰时托商人从遥远的星系带回罗浮的那棵巨大的海棠树底下,从别在腰上的木鞘里拔出半人高的长剑。

      “我近些日子从师父那里学到了几式,帮我看看吧,阿棠?”他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跃跃欲试让我不太忍心拒绝。这副身体太过羸弱,丹鼎司的大夫见了我都说我能活到被景家收养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否则早就该死去转生了。父亲听到这话便歇了让我继承他们意志的心思,不再提有关进入地衡司当管事的事情,然后转头和我的母亲感慨一个两个小孩都没办法进地衡司,顺便让旁边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景元以后别在我面前耍那些刀枪剑棍。

      我听景元提起过有关地衡司的事情,在他口中,地衡司像是原先那个世界区警和居委会的混合体。大事轮不上插手,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一桩接着一桩,管辖范围包括但不限于帮罗浮的居民找猫和给超速的星槎贴罚单。

      对此,我的评价是“算不上清闲的地方”。

      景元非常认同,所以我的兄长逃跑了——也不算逃跑,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叛逆了(景元每次都嫌弃我老气横秋的样子像教他识字的老头子),跑去参了军。我对父母说这是兄长迟来了几十年的青春期,和他们解释一番什么叫做化外民的“青春期”,两位长辈点点头,觉得景元这小子自从不挨打以后就胆子肥了不少,估计是到了青春期。父亲一边吹胡子瞪眼,一边和我分享景元刚出生没多久就在抓周的时候一把捞起刀剑抱在怀里不撒手的样子,说老子就知道景元那小屁孩迟早要去当将军。

      父亲说得或许是不错,景元的确有当将军的潜质。尽管我实际上看不懂半点他的剑式妙在哪里,他也不需要景家的大小姐对武学了如指掌,要是我真的像他一样对各路武功如数家珍的话很难说父亲不会因为这个气得撅过去。

      我整理好裙摆,毫无形象可言地盘着腿坐在地上,抱着咪咪欣赏景元手中明灭的剑光。哪怕我一直都以可靠且靠谱的成年人在他面前自居,被义兄喊着“阿棠”却干着长女的活计操着当家人的心,有时候我还是会暴露一些本性。相当刁钻的饮食习惯,又娇惯又糙得像汉子的生活方式,在父母面前还要端着的大小姐形象在景元面前可以说碎了一地。

      他向我抱怨学堂里那些脑子傻不愣登的同学,我和他诉苦今天又强逼自己咽下去多少菜里切得细碎根本挑不出来的小葱。这样每天晚上例行的对话直到景元加入云骑军才稍微收敛一些,因为我们把这些琐碎的小事放进玉兆里抱怨。

      景元耍剑是极为赏心悦目的,毕竟他本来就长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我一开始在罗浮街坊之间的身份是相当炸裂的“童养媳”,然后听到这种传言的父亲亲自提着给景元打造的玄铁长刀,挨家挨户地单挑过去。自那以后就再没有人敢指着我说“这是景家未来的儿媳”这种屁话,见了我高低得恭敬地喊一声“景小姐”。

      被锤死了妹妹这个身份还有一个算得上是麻烦的好处:那些暗恋我那便宜老哥的女孩子开始和我套近乎。我没敢告诉她们景元这辈子大概是要和他的刀剑过,就算不和刀剑过一辈子也是注定要单身到老的钢铁直男,毕竟哪个懂一点风花雪月的哥哥会给妹妹送一把装载了重火力一箭可以炸死一个裂界造物的弓。

      酷炫是极其酷炫,从选材到做工随便哪个环节都酷炫到拍张照片发到工造司匠人的群里能让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地步,馋得他们吱儿哇乱叫。然而他忘了以我最多抱只猫的力气,可能连弓都拉不开的可能性。

      那张弓注定只能待在我的房间里吃灰。

      景元收剑入鞘,平缓下呼吸之后转过头问我怎么样。我说景元你超级棒的哦,他嫌弃我敷衍。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该从哪里搜刮出一些尬得人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一座迴星港的彩虹屁时,让我胃痛不已的,早已刻入DNA的音乐突然响起——

      ——哪个缺德玩意儿用跑操铃声当消息提醒!

      我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充满科幻风的系统面板,因为它硕大的标题愣在那里。

      三流教主养成系统……?

      再看一眼下面的小字:本系统中枢代码源自《五百年教徒三百年教主》《零开始的教派建设养成,从入门到入土》《教你如何躲避执法分子对教派的追杀》《三流教主需要懂得的一万件小事》。

      呃……我的意思是说,嗯……你们这个教派,它合法吗……?

      2.

      就在我发愣到景元以为我在走神,曲起手指轻轻往头顶敲了一下的时候,名为“三流教主模拟器”的系统给我发布了第一个任务:

      招揽一个教徒。

      任务奖励是我作为定期轮回的持明族,这一世寿命将被延长至六百二十岁。

      仙舟这地方的信仰可以说是泾渭分明,不是信仰【巡猎】星神帝弓司命就是将【丰饶】药师视作人生唯一的救主。我不太清楚系统这个任务的目的是让我帮这两位星神传教还是原地开宗立派,真要我白手起家建立一个教派我也不知道该搞一个什么样的,总不能创建一个叫“睡教”的教派吧?持明族六百年的人生对于原本才活了二十出头的我来说都过于漫长,实际上要不是我不太记得刚刚诞生那个时候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这两百五十年是怎么被我熬过去的。

      简而言之,这多出来的二十年我不是很需要。

      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景元,我拉住他伸出来的手站起身,拍拍屁股上沾到的尘土,说自己刚才发这么久的呆是被他帅到了。

      景元沉默了一瞬,“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从阿棠你嘴里说出来多少就有点敷衍的意味。”

      “竟然被你发现了。”

      “在我面前多演一下都嫌麻烦吗,我好歹是你哥?”

      “你要不是我哥,谁会看你耍剑。”我重新抱好咪咪,伸手摸摸它柔软的毛皮,然后发现它的叫声好像不太像猫。仔细想来罗浮这地方好像是没人养猫,连狗都只有工造司出品的机巧犬谛听。我一直都很想问,谛听它明明长着一张舞狮的狮子脸,为什么会发出如此清脆的狗叫声。

      景元大概率是被商贩给骗了。

      我堪称怜爱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没戳破他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一只猫上的现实。他不明所以地回视,用眼神问我发生了什么。

      虽然咪咪很有可能不是猫,不过看这肉垫应该是猫科动物,多少带了个“猫”字,就先当猫养着吧。

      景元这一趟回家好像就仅仅是为了来送我一只软得像一滩水的咪咪,没待多久就向父母告别归队。我站在门口送他,把听说他要回来就跑去厨房捣鼓出来的甜点盒子塞进他怀里,肩膀上卧着蓝眼睛的咪咪,千叮咛万嘱咐我那近些年来愈发叛逆的兄长要早睡早起按时吃饭,别学着军队里其他人那样满嘴跑火车——至少别在父母面前这么干。他已经长大了不少,比我还要再高半个头,下次再见面说不定还要再增加一截身高差。头发也长了些,蓬松的白毛用红发带扎成高马尾,走动的时候像摇晃的猫尾巴。

      我突然问起景元怎么会想买一只猫,他说回来的时候打算给我带点礼物,一眼便相中了咪咪矫健的身姿和蓝色的眼睛。

      他指指自己的头发,又指指我的眼睛:“我的头发,你的眼睛。”

      话音未落,他就转过身,背对着我摆摆手,脚步坚定地离去。

      ……我得收回自己之前说景元是钢铁直男的话。

      将咪咪交给侍女,精练能干的姑娘问我这狸奴叫什么名字。我刚想说出景元起的接地气又好养活的名字,最后出于对猫科猛兽的尊重,我想了想,告诉对方它叫“朔雪”。

      所以仙舟这地方怎么不会下雪呢!

      我怀着一种堪称郁闷的心情走在长乐天,没行几步就歇在路边的石凳上,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有些人认出我,叫我“景小姐”,还有一些熟悉的喊我“阿棠”,我一一颔首回礼。一位先前给我检查过身体的丹士见到我,先是叫了一声“景棠小姐”,随后问我近来身体如何。

      像这种客套的寒暄我向来不怎么耐烦,作为普通人的时候还能随便扯上几句告辞走人,景家的大小姐只能挂着得体的笑容进行一个商业互吹。不过没等我多说几句,他就模棱两可地说我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看似回了精神气,实际上内腑因早年的顽疾虚弱得堪比商贩拿来包糖果的糯米纸。

      所以说我不喜欢这种医生,说话露一半藏一半。不如干脆一点,说我明天就得病死,叫我快些去享福。

      “但是景小姐的旧疾并非无药可医——”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注视着这个丹士的眼睛,像是在评估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实际上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先天的缺陷在人均长生种的仙舟是注定无法用寻常的方法去改变的事情,对方说这种话那必然是有一些“不那么寻常”的方法。

      比如说【丰饶】的力量?

      “但是要向枯死的建木寻求帮助……是吧?”

      丹鼎司居然有药师的人,看这丹士的神情估计还不止一个。这样看来景元在云骑军中大放异彩的消息没有半点夸张,否则丰饶的信徒也不会在一百多年后突然找上我。我自认为还算是有足够清醒的自我定位,也有相当多的作为一个小人物的自觉,景元现在就能单挑负责守卫的金人,我听他的话不掺和有关战事与纷争的纠葛,慢慢接手家族的产业。

      战五渣就算要出一份力也该是搞后勤,至少不能上前线。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可不是我主动招来的麻烦。于是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在社交平台上看官方露脸在线反传时介绍的那些传/销话术,以顺利跑路为目的和那位丹士进行了长达二十分钟的交流,从药物是否真的有效聊到丰饶信徒的结构失衡难以建立便捷的对话。

      “我知道你们药师的信徒需要将信仰推广开才能向世人讲授慈怀药王的慷慨,这并非是纯粹的传教,而是在寻找【丰饶】最忠诚的合作伙伴。”

      “您能够懂得真是太好了,景小姐!没想到您也是如此地独具慧眼!像您这样的受尽了苦的人竟然愿意暗中埋伏,真是牺牲颇多!”丹士虽然激动,好歹还记得他在仙舟的身份算得上是丰饶的余孽,没有让声音被旁人听见。

      他压低了声音问我代号,我愣了一下。

      什么代号?

      你们丰饶信徒还搞这一套?

      我明白了——他堪称怜悯地望向我,眼角竟然闪着泪花——您以后的代号就是“秋海棠”,组织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功绩!作为这一片地方的莳者,我现在就将您忍辱负重,卧底妖弓祸祖手下能人家中的经历报告魁首!

      回到家中,我依然没能从那阵恍惚里走出来。无论是莫名其妙地打入丰饶信徒内部还是那个乱七八糟的系统任务竟然给我判定完成,都无法让我回神。

      我现在担心的事情从“咪咪如果是老虎或者狮子该怎么办”变成了“该如何向我哥景元告知他弱不禁风体弱多病的义妹一朝打入敌人内部直接连升三级进入魁首视线”。

      要不是这种事情不太好在论坛上发帖的话我其实挺想问问别人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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