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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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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现在去南方酒楼。”
眼下李玉看得紧,纪友之没办法直接拒绝,五年了,他也不是只会发火闹腾的小孩了,所以他已经开始谋划等会儿无论如何也要把李玉灌醉了。
李玉眯着眼:“二爷,车在楼下等着了,随时都能走。”
纪友之系上领带,站得笔挺,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才抬脚跨出房门。
汽车轱辘经过闹市,七拐八拐到了南方酒楼。李玉跟着纪友之上到二楼包厢,龚仁已经翘着二郎腿等在里面了。
“二爷,我在楼下等你。”李玉转身要走。
纪友之本想拦住,他的灌酒妙计可不能没了主角。但转念又想,李玉在门外侯着,他岂不是从后门溜走也不会被发现。于是微微点头,示意李玉可以走了。
他一脚刚跨进包厢,那梳着三七分油头的阔少就坐直了身子,抬头看着他道:“炮仗,回国也不跟我说一声。”
纪友之眯眼,俯视着眼前的人,随即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我这不是来了。八哥,上菜吧!”
龚仁双手一拍,菜就端了上来,摆的满满一桌。混的素的,海鲜大菜,琳琅满目。龚仁得意地挑眉,额前皱起三条线,双手搭在椅背上道:“怎么样!够气派吧!”
“龚少豪气,但两个人可吃不完!”纪友之瞧着桌上铺满的菜,只觉得龚仁确实不在乎钱。但毕竟是招待自己的,他也不能说些冷话。
“听你的意思,是要叫两个漂亮姑娘过来,陪我们吃喝?”龚仁从怀中掏出雪茄,嘬了一口。又抽出一支,递过去,纪友之摆手。
龚仁爱玩爱混迹欢乐场,纪友之是知道的,他出国的时候,龚仁已经是个风流公子了,现在看着更放荡了不少,连烟也学会抽了。
“我今日是专门来见你的。”纪友之夹了块肉给龚仁。
龚仁嗤笑了声,吐着烟圈道:“少来,炮仗你怎么喝了几年洋墨,变得这么肉麻了。”
“当真有事相求。”纪友之表情很诚恳。
龚仁一脸好奇,满脸写着你能有什么事求我的表情:“你直说。”
“这里你熟,有没有后门之类的,能溜出去?”纪友之低声道。
龚仁连连咳嗽,差点被烟呛到嗓子眼里:“你哥怎么你了?”他自小跟纪友之相识,知道纪友之此人心高气傲,小时候压不住脾气,一副随时上天入地的做派,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带怕的。能降得住他的,世间唯有三人,他在绍兴的祖母,他大哥,还有金夏巷那位。如今祖母远在老宅,金夏巷那位已是过去,自然只有他大哥,能让他东躲西藏,而不是正面交锋。
纪友之心思被猜中,一时有些尴尬,夹着肉的筷子停下,顿了顿才说:“我不想去布庄。”
龚仁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纪友之:“炮仗,我记得你到国外学的是商科,回纪家做事,也算不上无用。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反正都要做事,在家里还乐得自在,谁敢指使你!你就说我吧,一事无成,我父亲虽然不待见我,也不曾管着我,每月照例发钱,想去哪儿去哪儿!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龚仁跟纪友之虽有自小的情分在,脑袋里装的东西完全不一样,所思所想也大有不同。龚仁不懂他,他完全理解,但龚仁的仗义他也是知道的。纪友之笑了笑,碰杯道:“你就说,这个忙你帮是不帮。”
“得!回头别跟你哥说是我帮你的。酒楼有后门,还不止一处,你打算去哪儿?”龚仁往窗外探出半个脑袋,纪家的车就停在门口。
“去哪儿都行。”纪友之道。
龚仁一摊手,斜着眼道:“要不回纪家?反正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都要面对你哥,总不能躲一辈子吧,那你倒不如干脆别回来!”
纪友之不说话了,仰头猛灌了两杯酒,脸色有些难看。
“哎,你要实在不想回去,我陪你找点乐子,玩儿两天也成,只是你迟早要回家的,想好跟你哥怎么说了吗?到时候别说是我拐你不务正业啊!”龚仁抢过杯子。
“实话实说。”纪友之对上龚仁的眼睛。
龚仁捏着太阳穴,露出一个坏笑道:“谁叫我是你兄弟。今日奉陪到底,吃完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纪友之扒拉了两口菜,停下筷子。
龚仁故作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绝对是个能让你精神得到释放的好地方!”
“不去窑子。”纪友之冷声道。
龚仁皱着眉:“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也从没踏足过那种地方!”
纪友之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本少爷有的是钱,大把姑娘贴上来,何须去沾染烟花女子!”龚仁见纪友之不信他,有些哭笑不得,他确实不去那地方。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真了。龚仁平日大手大脚,的确有不少莺莺燕燕送上门来,他女朋友一周一换,更遑论不是女友的那些。
“注意节制,身体重要!”纪友之道。
龚仁呸了几声,正色道:“我要是带女人回家,父亲不得打断我的腿!”
“你可以在外面。”纪友之波澜不惊地说。
龚仁有些生气,但纪友之确实也没说错,他换女友的速度,历来也是在公子哥里排得上号的。于是道:“算了,不与你掰扯这些。舞厅,去不去?”
纪友之抿着嘴,思忖片刻:“八哥,好人做到底,晚上把我顺去你家。”
“我可不是好人。不过,本少爷家房间多的是!等天黑了,神不知鬼不觉,我带你走后门。”龚仁贼兮兮地道。
纪友之给龚仁倒了杯酒,端起酒杯道:“好兄弟。”
龚仁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夜幕落下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被扫空了大半,纪友之酒气已经有些上脸,他觉得燥热,干脆解开领带揣在兜里。
龚仁带着他从包厢绕到员工通道,到了酒楼后门,上了轿车。车驶了没一会儿,就到了百乐舞厅。
服务员领着二人来到龚仁的老位置,龚仁叫了几瓶酒。被龚仁拉着几杯酒下肚,纪友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眯眼看着舞池中央扭动纠缠的身躯,眼花缭乱,有些不适。他强忍住胃中的翻滚,捂着嘴干呕。
“我去趟洗手间。”纪友之站起来要走。
一条长腿拦住他的路,龚仁道:“精彩的要来了,快坐下,你等会儿再去。”
他犹豫着重新坐下。龚仁叫了一杯果汁,递给纪友之。“炮仗你去国外一趟,酒量也不见涨,白瞎了我点的好酒。”说完点了根雪茄,翘首看向台上。
“在外面,别叫我外号。”纪友之醉眼惺忪,瘫软在沙发上。
龚仁嫌弃地看着他:“那叫你什么?纪少?还是友之,啧啧,叫不出来。怕什么,没人认得你。”
说话间,一个穿着素白舞裙的女子已经登上舞台。龚仁使劲晃了晃昏昏欲睡的纪友之,在他耳边轻呼:“快醒醒!错过就没了!”
纪友之被龚仁晃得快吐了,睁开眼睛看向台上。
舞台灯光汇聚在穿着白裙的女人身上,她朴素的装扮仿佛与舞厅的华丽格格不入,却又浑然天成。女子随音乐起舞,优美的下颌线在灯光的辉映中,愈发流畅柔和了。她的黑发高高盘起,裙摆随她身姿旋转而飘动,如同一只在黑暗中闪耀的白天鹅。
“怎么样?美吧!等她跳完我带你认识!”龚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台上。
“你的相好?”纪友之觉得灯光晃眼,于是用手半遮着眼睛。
龚仁熄灭手上的烟,笑道:“她卖艺不卖身,我倒是想!”
纪友之欣赏了会儿,从乍见的惊艳,没过多久就提不起兴致,恹恹地闭上眼睛。
“不是吧?美人你也不感兴趣了!”龚仁惊讶道。五年过去了,他也在异国见过世面,寻常女子入不了他眼能理解,但白茹舞技上佳,人又生的美,他见了也完全提不起精神。难不成他心里还惦念着那个谁
“困了,回吧。”纪友之已经和沙发粘在一起。
龚仁无奈地问:“真不想认识认识?”
纪友之摇摇头。
“罢了,你个没福气的!刚刚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去吧,我在这等你,再欣赏会儿美人!”龚仁道。
纪友之扶着沙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出去。他摸着墙,顺着服务生指的方向,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他感觉头重脚轻,眼前的物什好像都在晃,他也不知不觉来到一个风口上,夏夜的凉风从领口灌进去,他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街道上好像有摊贩在吆喝,卖着他没见过的东西。很多年前,他好像也走过这条巷子。
“来包栗子。”
挽着发的女子停在摊前,轻声细语地说。她半袖的旗袍勾勒出纤细的腰,好似轻轻一握就能断了。
他忍不住望过去,脑袋嗡嗡作响。
是她吗?会是她吗?
他像个贼一样,站在女子身后窥视。脑海里如同烟花肆意绽放,白光忽明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