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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免考,延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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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辩场上燃起了一支香,计时正式开始。
徐先生道:“传棋,准备好了吗?”
传棋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可以。”
她已经准备好了,无论徐先生怎么说,她都会坚持她选择的“聚”,将论题引向“独是为了更好地聚”,人类社会的终极目的,就是为了更和谐地“聚”。
徐先生道:“那么,你开始破题。”
在场助教们,还有徐先生,都以为面前的这个年仅十六,一脸稚嫩的新学生,会按部就班地从正反两面论述“独”与“聚”。
可没想到的是,传棋却剑走偏锋。
“太偏激了。”助教们先是皱眉摇头,渐渐地,却被传棋无懈可击的论辩逻辑给吸引,被带去了她编织的逻辑迷宫里,越走越深。
“太精彩了!”当传棋终结了她的破题论辩,助教们不由赞叹。
徐先生虽脸上仍保持平静,内心却也惊了一惊,喜了一喜。
惊的是,没想到从一个南方小镇来的小姑娘,竟然能开辟新意,如此论辩。
喜的是,这小姑娘的破题太过精彩,徐先生仿佛见到了未来能够传承她的衣钵之人,不,或许,小姑娘还能带领女学馆走向新的高度。
徐先生道:“破题,优等。”
门口围观的人群炸了锅一般:“天呐,秋季新生的论辩,怎么可能破题就拿到优等!”
徐先生无视门口炸起的声音,接着道:“接下来是对答论辩。”
传棋点点头……可是,在点头的那一瞬,她突然觉得眼皮子有点沉,脑袋也有点晕。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看见徐先生的嘴巴在动,却听不见声音。
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要拼命保持清醒,却抵挡不过一阵莫名其妙强烈来袭的困意。
轰地一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趴倒在了桌上。
“怎么回事?”年轻助教赶紧上前去查看。
鼻息平稳……她这是,睡着了?
助教摇了摇传棋,她仍紧闭着双眼。
徐先生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让她睡,我就在这儿等着她醒来。”
徐先生心里很受伤,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二次伤害。
当初传棋入学时,她觉得这孩子答得好,有意偏心栽培,可是,这孩子入学后不断出状况。
她不断失望,甚至觉得,入学试卷上的回答,是有枪手帮忙的。
她决定给这孩子一次机会,才有了今日的当场论辩。
这孩子明明答得很精彩的,明明又燃起了她的希望的……
肯定又是枪手!
那枪手写了一篇锦绣文章,传棋将其背了下来,继而背诵出来。
于是到了对答环节,没有真本事的传棋,便只能装睡了。
真是一个愚蠢且坏的学生!徐先生给传棋下了一个结论。
这样子的人,不配留在女学馆!
徐先生决定今日就要同传棋耗下去,等着她装不下去,然后,亲口告诉她。
“你,即日退学!”
于是,一众人等在原地,看着趴在桌上的传棋装睡。
一炷香燃了一半,传棋却毫无醒来的迹象。
年轻助教们轮番上前去推搡,可传棋依旧紧闭双眼。
她们觉得传棋的行为简直侮辱了这间论辩室,侮辱了女学馆。
有的助教气急了,甚至伸手扯头发,打巴掌。
传棋头发松散,脸上红了一片,却仍睡着。
那助教说:“即使是真的睡着了,这样也该醒了。我从未见过有人如此恬不知耻!”
徐先生的耐心随着时间流逝,也即将消失殆尽,她压抑住心中的极度不满,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宣布。
“本届秋季新生,传棋退……”
“谨言?”
徐先生还未宣布完,竟看到喻言来了。
围在门口的女学生们,像是被一股强烈的气场给推开似的,给喻言让开了一条道。
身体虽隔开了距离,但姑娘们炙热的眼神却都火力四射地落在了喻言身上。
虽然他对此早就习已为常了,但此刻面对如此情景,他还是心想:这是哪,他是谁,他为何会在这里!
跟在他身后的长随乌桐,正仔仔细细地捧着一套茶盏,心里也在想。
“公子为什么来这里?还让我端着这套茶盏走了那么久!若是碰坏了,我几辈子的月钱也赔不起啊!”
徐先生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喻言示意长随乌桐将茶盏奉上,道:“家母今日让我将这套成窑茶盏送给徐先生。”
徐先生看着这套茶盏,眼睛有些湿润了。
她一惯不庆贺生辰的,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可是喻言的母亲严华婉竟然记得,还让儿子送来这套……
这套她早就觊觎着的茶盏!
此刻,喻言的眼睛同样也有些湿润。
要是被他那个火爆的母亲得知,他将这套茶盏送人了,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了。
他用这湿润的眼睛看向传棋,只见她睡得正香。
可是,她的发髻凌乱,脸上还有些红肿。像是被打了。
他故作疑惑道:“这是?”
徐先生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笑道:“只是举办了一次小论辩,这孩子大约是昨夜学得太晚,考完便睡着了。”
“哦,已经考完了。”
徐先生脸上有些尴尬,看了眼外面围观的学生们,只能硬着头皮强行解释。
她指了指试卷,道:“今日只是卷面论辩,对答论辩另行择日举行。”
“哦,另行择日啊。”怎么还要择日再考,直接说考完了不行吗?
一套成窑茶盏,都不能免考么?只是延考?
喻言揉了揉额头,怪不得母亲的几个好友中,她最烦这个徐先生。
果真是太不讲人情的性子。
徐先生又提议道:“既然今日贤侄来此,我突然有一想法,他日论辩,由我女学馆派最优秀的新生,与你国子监最出色的新生,进行一场公开论辩,如何?”
谢了,大可不必。
喻言微笑着并不言语,一心想用沉默代替拒绝。
可是,外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们却嚷了起来:“好耶好耶!一定很精彩!”
也不知是叫嚷声太大吵到了传棋,还是她自个儿梦到了什么,她突然坐了起来。
只见她半阖着眼帘,举起一只拳头,喊了一句:“我要论辩!”
喊完后,又是噗通一声,倒头睡着了。
全场被吓了一跳。
徐先生尴尬地笑了几声:“呵呵,她说梦话了。”
喻言又揉了揉额头,道:“她还要在这儿睡吗?这儿,挺凉的。”
徐先生立马会意,她也怕传棋又嚷出什么,或者突然醒了过来,拆穿了她的“择日论辩”的谎言。
然后,家丑就要传到国子监……这倒是无所谓。最怕的是传到了严华婉那里,她又要被严华婉嘲笑。
她忙令人将传棋送回了住所,并散退了围观的群众和旁边的助教,只留下喻言。
她抚摸着那套茶盏,心里平静下来后,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问喻言:“谨言啊,真的是你母亲送我的?”
喻言硬着头皮,笑道:“当然,我哪来的胆子将母亲的物品私自送人。”
长随乌桐站在一边,心想:你就是那么大的胆子。
徐先生点点头,他说的有道理,可是严华婉真会送自己生辰礼物?
真是蹊跷。
徐先生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惊天大阴谋,理智告诉她,不该收下这礼,可……
手指上传来的细腻手感,让她抛弃了理智。
她说:“贤侄,代我谢谢你母亲。”
喻言于是起身告辞,离开前回头看一眼那茶盏,心中叹了一句:传棋啊,这次算我还你的,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长随乌桐跟在后面,也是一步三回头地遥望着茶盏。
“公子,有一句话,属下不知能不能问。”
喻言有些无奈地说:“行了,去购置一套与那套成窑差不多的,暂且瞒住夫人。”
“公子,属下知道。可属下想问的是,刚才参加论辩的姑娘,公子很熟?”
“不熟。”
“可公子刚在堂内,看了她许多眼……”
“有吗?”
“是,很明显。”
“没有,你看错了。我是在看那边挂着的名家书法。”
“那公子为何要我打听这边论辩室的情况,一听到那姑娘睡着了,便立即赶来?”
喻言转过身,看着乌桐,直盯得乌桐低下了头。
末了,他道一句:“是啊,这是为何?真是疯了。”
不远处的那个精致小屋子里,李雪曼正在跺脚。
“疯了,真是疯了!喻公子竟然来救她?!”
谢瑶影脸上也十分不好看,冷冷道:“只是凑巧罢了。喻公子,怎么可能亲自来…来救这种乡野丫头。”
李雪曼道:“我刚才就在论辩室外面,徐先生正宣布赶走传棋,喻公子就来了!喻公子还一直看她!”
谢瑶影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她原以为,那次咏诗会上,喻言看向传棋微微一笑,只是一次偶然。
即使是偶然,她谢瑶影也要想方设法将传棋赶走,防止万一喻言再次见到传棋。
况且,传棋一个乡野丫头,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她心想,她原本真的只是想赶走传棋而已的,可是如今情况不同了,谁让那丫头去招惹了喻言,那就…莫怪她心狠手辣。
她站起身:“走,去关心一下传棋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