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部》沉渊

4、第 4 章

　　落日的绚丽还没消尽，天边已被一重乌云慢慢笼罩，那原本璀璨的金色昏黄立时被遮蔽在后，天色阴暗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夏日闷热潮湿的水气。过不多时，便下起了星点小雨。眼见那雨不重，也不让侍从撑伞，博政负手在如丝小雨中漫步，神情闲适，唇边更有淡淡的笑意，缓缓从四下急步奔跑躲雨的行人中穿过街市，来到妍丽的小面馆。
　　眼见天色不好，街市来往行人不多，妍丽的小面馆生意就很冷清，不大的店堂里只坐了稀落的几位客人。
　　妍丽无精打采的单手托腮，撑了柜台，有些失神的看着店外那越来越阴暗的天色，神思恍惚，眼底有些萧瑟灰暗。见博政走进店来，妍丽怔忪的看了博政片刻，才回过神来。迎上前去，唇边露出一抹浅笑，也不多话，只说道：“你坐一下，我去给你煮面。”转身欲去厨房，晃眼间见博政满面的雨水，微一迟疑，站住身，从袖取出一方布巾，伸手想为博政抹去面上的雨露，却是那布巾触到博政面前，双眼对上博政那深邃清澈的目光，一丝刺痛骤然从心底漫向四肢经脉。脚下站立不稳，身子微微摇晃。不由低了头，拿布巾的手正要垂了下来，却是手上一紧，那布巾已被人握住，跟着手上一暖。博政握那布巾的手顺势下滑，轻轻握住妍丽的手。妍丽一惊，抬头看向博政，见博政含笑看着自己，眼中浅浅的笑意让人迷醉。妍丽失神片刻，才惊觉过来，面上强笑道：“我，我想你没那么娇气，淋点雨不会得风寒的。”赶紧松开布巾，轻轻挣脱博政的手，口中慌乱说道：“我，我还是先去给煮面吧！”转身就向后堂厨房而去，却是心慌意乱，脚下走得急了些，险些撞倒桌椅，走得几步才稳住身行。
　　博政微笑着看着面色有些惊慌的妍丽向厨房而去，只道是女孩儿害羞，也不以为意，随便拣处桌位坐了。用妍丽的布巾抹了面上的雨水，顺手把那布巾收在袖中。
　　过得好一会，妍丽才端了碗面出来，轻轻放在博政面前。妍丽此时神情已是自若了许多，唇边带了微笑，说道：“今日这碗面，不但料下得足，也我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煮的，只怕已是我今生煮得最好的一碗面了。”为博政取了一双干净的竹筷，递给博政说道：“尝尝有没有你那日煮的好。”
　　博政眉毛一扬，笑道：“原来你今日煮的面才是花了心思煮的。哈哈，这么说你承认以前你煮给我吃的面都是偷工减料马虎了事。”
　　妍丽说：“当然，如果平日煮的面也是工夫十足，我岂不是要亏死，这面馆早就关门大吉了！”
　　博政微笑，原来如此，这话是有些道理。看向自己面前这碗妍丽自称今生煮得最好的面，不由有些怀疑，说道：“你这碗面除了有些葱花看不到任何材料，连油水也没见不到一丝。这还叫材料下了十足！就这面相看来比我以前来这吃的还差！你还说是专门为我煮的！”
　　妍丽柳眉一挑，睨眼看了博政，说道：“你还没吃就说这面差么！”
　　博政又仔细打量那碗片刻，微微点头，说道：“恩，汤色清亮无杂物，银丝般的细面上洒上几许青绿的葱花，看起来很清爽，让人胃口大开。”又微微一嗅，眼中更有赞许，说道：“面香纯正，汤香浓郁。应该不是凡品！看来这碗面确实不是寻常能吃到的。”
　　见博政神情很是诚恳，毫无取笑的模样。妍丽有些诧异，说道：“你这个纨绔子弟还真有几分眼力。这样也能让你看出我这面的不同寻常之处！”
　　博政微笑，挑了面仔细品尝，吃得几口，才放了筷，赞道：“果然是难得吃到的好面。”满眼赞许看着妍丽，笑道：“你既然有这样的手艺，平日里怎不使出来。那样你这面馆的生意会兴隆得多啊！”
　　听得博政的赞语，妍丽眼中的兴奋只一闪而过。随即面上有丝苦笑，缓缓摇头，低声说道：“客人并不喜欢吃这样的面！”
　　博政微微一怔，奇道：“为什么？”
　　妍丽轻叹口气，说道：“这碗面是真正的阳春白雪面。”
　　博政哦了一声，有些不解，问道：“那又如何，客人不喜欢吃阳春白雪面么？”
　　妍丽点点头，心中无声叹息，缓缓说道：“寻常客人来我这店吃东西，自然不会想吃这些看起来既简单又无味，在家里也能随时吃到的东西。你之所以觉得这面好，却是因为你平日里吃惯了那些花样复杂的食物，口味吃得太刁。偶儿吃一碗这样的阳春面才会认为是难得的美味！”凝神看向博政，眼底有丝难以抑制的悲哀，轻轻问博政道：“倘或你经常吃这样的面，还会觉得它是美味么！”
　　见妍丽神情有些奇怪，博政有些疑惑，温言道：“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么？恩，我这几日事务繁忙，这才没能来探你！”见妍丽摇头不语，又转眼店堂稀落的几位客人，柔声问道：“你今日话语说得这么深沉，是因为生意不好么！”
　　妍丽深吸口气，收敛了神色，面上努力欢笑道：“当然没事，今日天色不好，生意不好很正常。平日都是这样的，我又怎会不开心。恩，你别岔开话题，快回答我的问题。快说，你要是经常吃这样的阳春面，会不会还觉得它是美味？”
　　博政眉头微蹙，思忖片刻，缓缓摇头，说道：“我想我应该不会经常吃同一款膳食。”
　　妍丽闻言一呆，半晌，才长吐了口气，凄凉一笑，说道：“你说得对，所以这种面不会受客人欢迎。我以后也不会再煮了！”
　　博政轻轻握住妍丽放在桌边的手，温言道：“你别难过！这面真的煮得很好。恩，其他客人不喜欢吃不打紧，我却是很喜欢的，你今后就专门煮给我吃如何！”
　　妍丽不答，唇边凄凉的笑意更深，转头看向店外。天色越发的阴黑，那雨下得密集起来，店堂很是安静，耳边只听得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妍丽怔怔的看着那雨水顺着门檐如线般滑落，丝丝白线在门楣处汇集成一道轻薄的帘幕，水气弥漫开来，遮住了视线，已看不到店外的街景。
　　一丝不安从心底冒起，凝神看了妍丽片刻，博政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施婉认为她自己是唯一的公主!!

　　妍丽闻言一惊，这才醒过神来。转头看向满眼关切的博政，片刻，轻轻抽出被博政握住的手，低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为你煮面了！”凝神看着博政，眼中已是泪眼朦胧，强忍了伤心，对博政一字字定声说道：“今日这碗面是我为你煮的最后一碗面，从今后我不会再为你煮面了！”
　　博政心头一沉，心底骤然有一丝寒意，背脊一直，慢慢收回手，双目直视妍丽，目光清冷，淡淡问道：“为什么？”话语中已带了一丝冷意。
　　妍丽低头不语，过得片刻，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博政，毫不畏惧他眼中的幽冷，说道：“我想得很清楚，我这个年纪也是该嫁人了。正巧这些时日一直有人来提亲，对方是临县一家米粮铺的小老板，我以前也认识。那人人品不错，家中算有些薄产，他也不介意我把爷爷带过去，我考虑仔细后就答应了。我们，”又深吸一口气，才淡然一笑，说道：“我们明日就行文定！”
　　博政静静听着，眼中的清冷渐渐转成怒色，而后，那怒色又慢慢淡去。听妍丽说完后，随手取过碗边的竹筷，又挑了几口面吃，口中说道：“唔，这面确实煮得不错！”将那面直吃了大半碗，才放了竹筷。看向妍丽，唇边扬起一抹笑意，那笑意若有若无，看在人眼里，却如寒气丝丝沁入心底。
　　妍丽看得心头一震，手脚立时觉得有些寒凉，不由得略低了头。只听博政缓声说道：“你以为，没有我的允许，你嫁得出去么！”
　　妍丽微微一怔，愕然抬头，看向博政，只不明白博政这话是什么意思。
　　博政却不再理会妍丽，起身欲走。
　　妍丽见状，叫住博政，从腰袋中小心取出一枚墨玉扳指放在桌上，说道：“这扳指想来太贵重，我也不好随意变卖。还是还给你比较好！”见博政面上已有些阴沉，妍丽轻叹一声，说道：“博政，谢谢你那日带给我的梦。不过，自从我爹爹死后我就懂得不再做梦，我很明白那些梦不是我能做的。我，我也并不想什么梦想成真，这枚扳指对我来说其实是没有用的！””慢慢将那扳指推到博政面前，低声说道：“其实你也明白，我们根本是不同的人。这么贵重的扳指，不适合我戴。”
　　博政默然片刻，转身出店而去，径直走入磅礴大雨之中，随风纷扬的水雾立时将博政的身影隐去。
　　一旁看直了眼，目瞪口呆的几名侍从这才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
　　那雨下得已是犹如瓢泼，倾盆大雨从阴黑的云中直喷泻了下来，立时将博政淋了个透湿。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黑压的云层，在大地蓦地投下一片惨亮的白光，令人骇然心悸。闪电越空下，照映出博政俊冷如霜的面容，那面色在急雨的冲刷下已是白得隐隐发青，眼中的寒光更是犹如冰魄。
　　侍从们都暗暗叫苦，知道此时主子定然是愤怒异常，重重雨雾中虽然难辨博政身行，却也不敢贸然呼叫，只得顺了适才博政走的方向向前找寻，总算在江岸边一颗杨树下发现博政的身影。众侍从这才松了口气，正想小心翼翼的走近前去，为博政撑伞遮雨。却是眼前突然一亮，天边又划过一道闪电直向这边狠狠的劈了下来，众侍从惊觉不妙时已来不及呼喊。噼啪一声巨响，那道雷霆激电一下子劈中博政身旁的杨树，那杨树立时起火倒向江中。
　　众侍从这才来得及惊呼出声，身行一展，掠到博政身前。却见博政负手站了原地，巍然不动。仿佛身旁没有任何变故，只静静的看着那浊浪翻滚不息的江面。面色虽然有些惨白，神色却是冷然如故，目光深邃清幽，波澜不兴，喜怒难测。
　　众侍从也不敢做声，悄然垂手侍立在一旁。青篱小心近前，为博政撑了伞。半晌，才听博政淡淡说道：“我们回去。”

　　记挂着昨日在青苑大牢闲玩时，雷婷说的重要事。江萱赶在早朝前去稷元宫向大皇爷请安，却见两个哥哥也正在稷元宫向大皇爷回禀政务。江萱立时有些犹豫，却见两人都停了话语看着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迟疑片刻，只得硬了头皮说道：“皇上，昨日婷姐姐告诉我，丽姐姐她，她今日要定亲！”偷眼看了一眼博政。见博政神情淡然，恍若未闻。才悄悄松了口气，幸好丽姐姐不喜欢二哥哥，二哥哥看来也没当真。又偷看了大皇爷一眼，小心说道：“皇上，我，我能不能出宫去为丽姐姐庆祝。”
　　大皇爷眉头一皱，扫了江萱一眼，目光很是威严。江萱立即低了头，面上有些沮丧，心中大为苦闷，看来这禁足令一时半会还取消不了，自己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
　　博泽为江萱求情，说道：“父皇，萱儿这些时日认真功课，勤于政务，表现很是不错。”笑道：“您就开恩放她去宫去玩一日算是奖赏吧！”
　　大皇爷皱眉看了江萱片刻，终于轻哼一声，松口说道：“记着晚膳前回宫！”
　　江萱大喜，赶紧谢恩，本想立即跪安跑出去。却被大皇爷留下，只得强按捺了马上跑出宫的心思，认真听大皇爷和两个哥哥讨论政务。坐立不安的熬到他们终于说完了，三兄妹一起跪安离开稷元宫。江萱正想跑开。却被博泽叫住，博泽说道：“萱儿，既然是你好朋友定亲，不如你也替我送份礼物给甄姑娘。”
　　江萱愕然，有些诧异道：“大哥哥，你也要送礼物给丽姐姐？”心道，没听丽姐姐说过认识大哥哥啊，大哥哥为什么要送礼！
　　博政却是面上变色，一旁低声叫道：“大哥！”
　　博泽眉头一抬，沉眼看着博政，淡淡说道：“这份礼物，你不想我送，难道想让皇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