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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90章 ...

  •   “学生叨扰,还望奚伯不要嫌我。”
      徐长赢将新鲜出炉的豌豆黄放到桌上,小砚台立刻便从身后绕了过来,急吼吼地就拿起它往茶室走去,奚仲景对此景象一点也没觉得不适,依旧笑眯眯地伸手点了点桌子。
      “那小砚台也不知道像了谁,成天就想着口腹之欲,连院里的做活都懈怠不少。”
      除了像您,还有谁?
      徐长赢眼含笑意,接着又从随行书袋中拿出一本书。
      “这里是《状元郎》的中册,请奚伯过目。”
      “好好好!”
      奚仲景立刻放下杯子,美滋滋地接了过来,“还是你写得甚得吾心,浮光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啊!”
      茶室幽静,一老一少正对坐着,铜质茶盅正在缓缓向上飘着青烟,像是将里面的时间放缓了许多。
      奚仲景是看着徐长赢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从当初仅凭替人抄书过活的日子,到现在已经成为了外头鼎鼎有名的话本先生,奚仲景乐极了。
      “你都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猜浮光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这个状元郎的故事有没有原型,最重要的是,大伙都想知道未来,男女主角的下一步是会如何发展呢。”
      “你小子可算是熬出头了。”
      奚仲景这话其实说的对,也不对。
      对的是,浮光先生名声大噪,城内各家书肆都在紧急加印他所写的话本,先前早已结局的《国子监》《拆婚》也连带着又火了起来。
      不对的是,自从徐长赢以徐府旁支三少爷的身份回归那日起,他就已经是“熬出头了”。
      听到奚仲景如此评价,徐长赢只是淡淡笑笑,没有说话,他直起身子看似认真听着奚仲景的教诲,可两只手则在案桌下细细数着刚拿到手的银锞子。
      没办法,要在“富婆夫人”的眼皮底下给她添置东西,可不得多闷头写嘛。
      “隔壁家的绣娘婶子可喜欢你写的故事了,贴近生活琐事不止,还有教育能力,老夫每天都听着她教导自家娃要脚踏实地、认真务实,切不可行差踏错、心怀鬼胎…”
      “嗯嗯…”
      一两银锞子、二两银锞子、三两银锞子…
      “还有街头卖磨喝乐的小老头,为了看街尾那家照话本演皮影戏,连自家摊子都迁了过去…”
      “嗯嗯嗯...”
      这一两给夫人买床头挂的镂空醒眠葫芦,这一两再买一柄半月缠枝白玉梳,剩下的再买一件月白修翻毛领斗篷应该够用,也不知道大嫂的成衣坊还有没有空闲…
      “对了,”说到迁离,奚仲景突然想到什么,他将剩余的清茶一饮而尽,随后问道一直在低头不知道做什么的某人。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乍看上去就跟偷油吃的大老鼠,没什么两样。
      奚仲景伸出手指,复在桌上点了点,试图引起某人注意:“小时的手臂可好了些?我刚刚聊得远了,现在才想起来问你。”
      “嗯…什么?”
      徐长赢一愣,慢慢抬头,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干哑:“什么意思?”
      这下变成奚仲景愣住了:糟糕,原来小时根本就没跟长赢说吗!
      见奚仲景不说话,徐长赢又心急追问:“什么叫夫人手臂可好了些?难不成她之前受伤了吗?”
      徐长赢越说越紧张,连手中攥着的钱袋子何时掉了都不知道。
      见他起身就要离开,奚仲景怕他忙中出乱,回去的路上再不小心出事,赶忙快步走到徐长赢面前拦住他。
      “你先别急,这事儿应该已经过去,我…我先跟你简单说一下。”
      小砚台刚进茶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青衣男子像是在极力遏制怒火,案桌上的手因用力而泛白,冷白的手背青筋凸起,锋利的下颌宛如刀割,小砚台光是看了就觉得心颤。
      “这是,怎么了?”
      在翰竹院做活这么久,这还是小砚台第一次见徐长赢如此生气。
      吓得他连手里的豌豆黄都差点没拿稳,心想他刚刚是不是在后面偷吃太久了,惹得客人不高兴。
      “都是那天对门钱家嚣张无状,你可听老夫一句,不要意气用事。”
      徐长赢耳边嗡嗡,他强压着怒火,下一秒却捕捉到一个词,“钱家?”
      “对,就是钱家。”
      原来不关自己的事!小砚台顿时放心了。
      他端着豌豆黄噌噌噌地小跑过来,将自己那天的所见所闻通通说了一遍。
      钱守仁,殷妙仪,还多了个不知身份的殷谷公…
      很好。
      回忆深处的痛苦翻涌而起,徐长赢并没有忘,四年前的一分一秒他都不敢忘。
      如果不是钱守仁那伙贼人对夫人起色心,怎会害的兰叔临死前都对夫人的安危惦记在心,又怎会将他们追捕到荒无人烟的后山上,害的夫人坠崖昏迷,身子受创,如今颅内仍有淤血堆积!
      小砚台越说越小声,看着面前铁青紧绷的俊脸,一时间他无措地看向奚仲景。
      奚仲景此时也已经品出了点不寻常的意味,他先是向小砚台使了使眼色,让他去把门关了,然后又默默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将他带回座位。
      “说吧,你们之前都遇到了些什么。”
      “我说的是,上京之前。”
      奚仲景毕竟阅历摆在这,历经过朝堂变更的人,懂的想的自然是比常人都要深得多。
      他不是没有问过徐长赢和兰时两人以前的经历,但每每谈及此事,二人皆是闭口不谈,一点口风都不肯透露。
      于是乎奚仲景也就随他们去了,只要当下的日子快乐,精神富足,其他事过了便过了。
      可现在不同,徐家小子虽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得多,但一旦涉及到有关兰时的份上,便不可混为一谈。
      “当年,钱守仁逼迫兰叔,欲强迫夫人做他第七房小妾,夫人宁死不从,在我…在我从镇上参加完秋闱试回来后,就看到光天化日之下,钱守仁欲对夫人不轨,我拼命带夫人上山藏匿,可寡不敌众,我们不慎从崖上坠落,夫人也是在那时头部受重伤,加重眼疾…”
      徐长赢不记得自己后面都说了些什么,他只是机械性地重复又重复那些在他脑海中已然上演过百遍千遍的场景。
      说到情动处,他突然拨开奚仲景的手,冲出门去。
      “长赢!你要去哪儿?”
      离去的身影未曾回话,只是看他行进的方向,奚仲景提了半响的气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这样任由徐公子离开,真的没事吗?”小砚台担心地问。
      “暂时没事,”奚仲景半靠在门边,眉间郁色不散,“只不过接下来,就只不定了…”
      “钱守仁一日不除,对兰时他们来说,都是祸害。”
      ***
      “三爷回来了…”
      徐国公府,门前小童正在清扫积雪,别看这雪长得漂亮,看得喜人,可若是主子们不慎在上面摔倒了,那可是见大事儿。
      小童细心打理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他转身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疾驰而来。
      “小心…”脚下。
      一眨眼,徐长赢的身影便已经越过小童,直直朝沉香阁的方向行去,留下惊愕不已的小童拿着扫帚站在青石阶上,一抹朱色映雪地。
      “跑那么快,难不成是三夫人那儿又有什么急事不成?”
      这边,徐长赢很快便回到了沉香阁,熟悉的温梨香和兰香侵入心脾,莫名缓解了他胸腔内的冷涩寒气。
      他刚走进院子,就看到花圃旁边蹲着三个身影,再远一点还有两只几乎跟雪地融为一体的雪团子。
      “夫君,你快来,青果在给我堆雪人呢!”
      兰时听觉好,徐长赢没有放轻脚步,长靴踩在白皑皑的初雪上,嘎吱嘎吱的,很容易就察觉到有人来了。
      徐长赢顺着兰时身后方向看去,只见四五个胖墩墩的小雪人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还用石子充当雪人的眼睛,嘴巴则是折了一小截树枝放上去。
      “好看不,这个是你,这个是我,我特地让青果教我将雪球滚圆了些,你比我大一圈呢!”
      兰时高兴极了,一年四季,她最期待的就是冬天。
      冬天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吃冰圆子,而且最重要的是,每年的冬天学院都会早散学,意味着夫君又能早些回家了。
      兰时不知道,自己对徐长赢的心态已然发生改变。
      还以为是两人相互依偎,相互依靠久了,正常衍生出来的情感。
      见她开心,徐长赢没有说话,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
      一旁的青果见了,不顾白术还想继续玩,不动声色地拎着她退了下去,只留二人在院中。
      “怎么回事啊,我还没玩够呢。”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先前教你的机灵看眼色,你是一点都没学会啊!”
      白术艰难地从冷脸的青果手下救回快要被她揪变形的绒毛领子,刚想回嘴反驳,就看到她略显沉重的表情。
      “你这么看我作甚,我还没让你给我领子顺回毛呢。”
      青果冷声打断她:“成天就关注着无关紧要的事,没发觉姑爷怪怪的吗?”
      “怪怪的?”白术嘟嘟囔囔地疑惑转身,“哪里怪怪的?”
      “你怎么怪怪的?”
      同一时刻,兰时也察觉到了异样。
      她有些担心地朝顶上的人挥挥手,示意他下来:“你下来点,我看不清啦。”
      就算再靠近些,靠到你面前,不也一样看不见我吗。
      徐长赢突然觉得胸口泛苦,即便如此,他还是立刻蹲下身来,宽厚的身躯挡在兰时旁边,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样,衬得她愈发瘦小,连骨架都小得可怜。
      “是不是天冷的快,卫二忘记给你添衣了。”
      兰时嘀嘀咕咕,反手用手背靠了靠他的额头探热:“也没发烧啊。”
      徐长赢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蹉跎,他先是用目光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兰时。
      接着又着重看了看刚刚还在自己额头上轻抚的素手,沉声说道:“今天我去了趟奚伯那,知晓了些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兰时心下一提,犹如有千斤坠突然翘起了胸中之气,她不自然地撇开头,无意识地抓起地上软雪。
      “是吗?是什么有趣的事啊…”
      徐长赢将兰时的小动作一一收入眼里,嘴边的话滚了又滚,良久才道:“听说有只冬日觅食的小松鼠,不慎被巷子里新搬来的人家踩着了尾巴,松鼠疼得厉害,却只会紧紧抱着受伤的尾巴添伤哭泣,周围的同伴察觉异样跳过来时,小松鼠却又松开尾巴,跟着同伴一拐一拐地走了。”
      徐长赢半俯下身子,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轻触地耳畔浮起阵阵颤栗,压得兰时莫名心惊。
      “夫人你说,这松鼠的做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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