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思考和日常》果子篮

20、爷爷的葬礼

　　我爷爷死了，死在他生日当天的早上。
　　才七点四十几，一大清早奶奶就给我们打了电话，语气着急，说找不到我爷爷了，让我们过去帮忙。老实说，昨天晚上熬了夜，就这么被叫起来我挺烦的，接了电话敷衍了几句便打算再睡会儿，八点钟再起。但是事与愿违，我爸妈都过来叫醒我，我不得不起来收拾好自己，然后和他们一块坐车去了奶奶家。
　　我们到处找、打爷爷电话，都不行，我给他打微信也没接，后来爸爸说他去看监控，也没看到爷爷出去，但我仍然不着急。直到后来，不知道是谁问到的，我妈接了爸爸的电话后跟我说，爷爷跳楼了。她让我去陪奶奶，不要告诉她，怕她想不开。这时候其实我还好，我待在奶奶那，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奶奶说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找，但是奶奶告诉我说，不用找了，爷爷跳楼了，让我不要告诉我爸妈。这时候我才开始哭，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我内心并没有很委屈或者伤心的情绪，甚至心里还在吐槽你们到底谁说的不要说啊你们明明全都知道了，但我就是哭了。
　　很快的就是准备爷爷的葬礼。但那时正是新冠刚开放一两月，死的人太多了，火葬场已经忙不过来了，我们只能将爷爷带回乡下老家。
　　一切从简，我们托人找了片地，补偿了菜地钱，改成了灵堂场地。我看着别人将爷爷的头发剃掉，头部有血痕，再把身上清洗干净，我看见他瘦瘦小小骷髅似的身躯，才发现他如此渺小。因为他之前即使十分羸弱，体重只有六七十斤，但是他充满精神，即使他走两步便喘气，但是他永远挺直着腰板，所以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瘦小，像个婴儿一样屈曲着。师傅们叫我帮忙把爷爷的手拉直，我摸上去，跟大体老师们的一样僵硬，我拉伸不动。
　　爷爷的灵体要放三天，这三天每个晚上我都会哭，我从来不知道我会有这么多泪水。但其实我并没有觉得我拥有很委屈或难受的情感，我只是眼泪止不住而已。我觉得我最难过的时候是我被欺负的时候，那时候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难过和伤心，而现在我虽然在哭，脑子却能如常思考。
　　爸爸说他很后悔。因为在爷爷生日的前一天，他打算去看他的，这大概就是父子间的玄学羁绊吧，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说不要，因为当时很累很懒不想动，我说明天再去，其实我根本没想到明天是他的生日。爸爸说如果去看爷爷了，也许爷爷就不会轻生，毕竟我们对他的关照还是太少了。
　　但是我心里对他的这种后悔很是无法理解。爷爷有肺部疾病，到处求医都治不好，让我爸带去西南医院、华西医院、找我老师看病等等等等他都照做了，只不过华西医院没有挂上号。在这期间爸爸也是很烦躁的，但是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陪伴少了，平时有时间看手机出去溜达没时间看老人又不是一朝一夕了，而且就算爷爷重新活过来，我也不觉得他们能耐心陪伴照料多久，既然不能一直照料，那不如就保持着自己的的态度，也没必要事后后悔。毕竟这么久过去了，他们对奶奶跟之前对爷爷是一样的态度，并没有爷爷刚走那会儿的嘘寒问暖。
　　所以在爷爷去世前一天没有恰好去看他最后一面，我并不后悔，也不觉得有什么，更不会因为这个哭泣。
　　只是我一想着，在自己七十大寿的早上，所有人都要来给他贺寿的早上，爷爷跳楼时会是什么心情？会是忍受不了窒息的痛苦所以死就死一了百了毫不犹豫，还是踌躇了许久？我只要这么想着，眼泪就蓄满了眼眶。我在感慨一个与我息息相关的生命的丧失。但我知道没人会因此停留，也很少有人会因此改变。
　　一个人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我想，他也许是个优秀的人，就像别人的二舅一样，毕竟他老来还在钻研医术，可是没有人了解他，也许只有奶奶了解，但我不了解她是否真的了解，毕竟他的孙女都一点不了解他。所以我除了哭他作为生命的存在丧失了，我苦不了什么。
　　每个人的一生一定都有精彩的故事，但是我们都没有主动说过，所以即使我们是亲人，我们依然一无所知。所以我认为比起恐婚恐育，我是想有孕的，因为未来永远是在孩子身上，我亲人未曾授予我的、我渴望得到的，我会寄托在孩子身上，她可以选择要或者不要，但是他一定要去了解。生命的价值永远体现在事物或者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