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玉》拖到下雪先吧

57、墓园

　　南港市，安阳墓园。

　　“范遥航在这里逗留了一个多小时，是要祭拜什么人吗？”梁桐玉站在墓园管理处，满脸好奇地与身旁的许弦对视了一眼。

　　青年穿着件黑色冲锋衣，眉目舒朗，一头清爽柔软的短发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光泽。他昨日说是放心不下来，担心她的安全，于是今天一早特意从临城赶过来这边与她会合。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摸了摸邻居姑娘的头，眸中流光溢转，嘴边还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个墓园很大，如梯田般错落连绵着分布了好几层，远处是光秃秃的山峦。树影婆娑，为这个偌大的埋葬逝者之地增添了几分萧瑟与寂寥感。

　　一层一层地找寻过来有些费时，他俩分头找了许久后，梁桐玉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一处摆放着雅致纯白的新鲜百合花束的墓碑前。

　　“曲远航？”她蹲坐下来，怔怔地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少年面容清秀，还有未褪去的稚嫩与朝气感，笑容灿烂，长相与范遥航有几分相似。

　　“遥航、远航……这可能是他的弟弟吧，才十七岁就去世了，真可惜，”她沉默了下来。

　　许弦陪她站在墓前，漆黑的瞳孔倒映着眼前姑娘的身影，睫毛轻颤：“他只是来祭拜自己的亲人，应该与你朋友的事情没有关系。”

　　“应该是吧，”梁桐玉低低应了声，却又不想马上离开这里，“梦雅是在南港市念的大学，我想去走一走她走过的地方。”

　　许弦伸手将她扶起来，她转身刚想离开，身子突然踉跄了一下，不小心踢翻了那束摆放在一旁的百合花。

　　几缕灼烧后留下的黑色灰烬从花束里掉落出来，将洁白的花瓣染脏。梁桐玉感到有些奇怪，也不顾这种举动对逝者不敬，半跪在地上将这把包装精美的花束拆开。

　　突然发现花束里夹杂着一张还没灼烧完的相片一角，她眯着眼认真辨认，眼神突然变得惊恐了起来。

　　“范遥航为什么要烧梦雅的照片给他的弟弟？！”

　　她骤然抬眼望向墓碑上的少年，周围安静无声，莫名多了种诡异感。

　　“查到了一点信息，”清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吹散了几分墓地的静寂，“他的弟弟参加过南港中学生物理竞赛，是代表湛川一中参加的。”他微微俯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轻轻安抚住她此刻的不安，唇角微弯着，眼底却毫无笑意。

　　*

　　当他们在学校贴吧和树洞小程序上搜寻一遍后，终于找到了点线索。一篇三年前的帖子吸引了梁桐玉的注意：

　　【给我同桌qyh盖个道别楼】

　　“又是一年中元节，离你离开人世已经过去快两年了，这段时间学校又发生了好多事。从初中开始我们就是同桌，如果没有你的鼓励和支持，我可能也考不上一中，本来以为我们能一直做同桌的。虽然你生病之后变了好多，……可我还是想着等你好起来后，我们能像以前一样，再一起去练习打网球，没想到你却早早离开了我们。

　　qyh，我现在考上了你想去的L大，而且网球技术比你好了呢。不是说中元节又叫什么见君节吗？今天我回到了一中，你能不能来网球场找我，我们再好好打一场网球，我还积攒了好多好多话要和你吐槽呢……”

　　她和许弦把这篇帖子从头翻到尾，再和墓碑上的生卒年对应上，大致可以确定发帖的人就是曲远航曾经的同桌，而且下面的回帖里有些内容也让他们有点在意：

　　【我和qyh也同班过半年，他虽然平时不爱说话，但我问他物理题，他都很认真地替我解答，没想到那么早就离开了。】

　　【我还暗恋过他QAQ本来以为他生的病没有多严重，很快就会好起来……他离开之后，看到他哥哥来教室替他收拾课桌里的东西，我还哭了好久。】

　　【听说他生病后没多久就好了，后来又反反复复生病不断进医院，好惨。】

　　【据说有医生怀疑他是装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绩下滑，所以逃避上学╮(╯▽╰)╭】

　　【楼上你别张口就来，对逝者尊重点！！！】

　　【我舅舅可是南港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知道我和qyh是同学就和我提了一句。当时qyh到医院检查了十几次，每次都将身上的症状描述得很严重，可又查不出什么问题，不是装病是什么。】

　　【造谣一张嘴，楼上你真的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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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看下去梁桐玉越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想起梦雅之前提过在南港上大学时，有一段时间还去医院当了志愿者，好像……

　　她连忙点开好友的微博，输入搜索关键词，发现了梦雅几年前记录过的日常，突然瞪大了双眼：

　　“梦雅之前原来也在南港第一人民医院当过志愿者，而且从时间段看，好像和曲远航住院的时间差不多，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许弦目光落在梁桐玉手机里那张捧着向日葵与其他志愿者一起站在医院门口，满脸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孩的照片上，又将视线移到邻居姑娘的脸上，见她双眼雾蒙蒙的，秀气的眉头紧锁着，看起来颇为苦恼。

　　他摸摸她的头，宽慰道：“没事，我们现在总算有点眉目了，继续查下去，总会找到真相的。”青年嗓音清凌，如空谷间徐徐而过的风，轻易抚平她的不安。

　　“嗯，”她勉强弯了弯眉眼，从墓前站了起来。

　　*

　　湛川一中附近一片半新不旧的街区里，他们俩站在有点冷清的巷道内，跟随着手机上面显示的地址，来到一栋居民楼的楼下。

　　就在不久前，许弦给阿田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查点事。没过一会，许弦便收到了范遥航曾经的住址，也知道他和曲远航的确是亲兄弟，一个随母姓，一个则随了父姓。而在曲远航出事后没多久，他们一家人便搬离此处，去别的城市居住。

　　“叮咚，叮咚——”

　　“咦，没有人在吗？曲远航，曲远航，你没有在家吗？”梁桐玉站在三楼的301旧宅前，装模作样地拍打着外面的屋门，还不时发出不大不小的疑惑声。

　　方才她站在楼下，已经抬头观察过对门的阳台了，302目前还有人住在那里，希望她能有好运气，碰到这家人。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她身后突然有人打开铁门，一位五十多岁，精气神很足的阿姨疑惑地探出头，叫喊了一句：“别找了，隔壁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梁桐玉这时才转过身来，她穿着身浅紫色收腰长袖连衣裙，柔顺的长发披散着，头上戴着个与裙子搭配的发箍，显得她愈发乖巧无害，像个还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阿姨您好，请问您刚刚说曲远航已经搬走了是真的吗？”她清澈的鹿眼微微睁圆，礼貌客气的询问让这位邻居阿姨神色温和了下来，穿着双大红色拖鞋走到楼道里。

　　“不是小远搬走了，是小遥和他的爸妈搬走而已，”阿姨手里还拿着个锅铲，透着精光的双眼打量了眼前的姑娘几眼，像是在回忆着她到底是何人。

　　梁桐玉乖巧地低垂着眉眼，适时解答了阿姨心里的疑问：“我是曲远航的初中同学，只是中考之后去了别的城市念高中，收拾行李时也不小心丢失了同学们的联系方式。这几天回到南港，路过了他家，才试着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她忽然抬起眸，白皙的圆脸上还带着丝怀念的神色：“我记得以前第一次来他家写作业，他的哥哥范遥航还特意出门给我们买了新鲜的樱桃呢。他的物理成绩很好，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如愿考上物理系了。”

　　对门的阿姨打消了眸子里的狐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呀，小远这孩子物理是真不错，后来还去参加了市里的比赛呢，把他爸妈高兴得不得了。”

　　“可惜呀，”阿姨惋惜地看了梁桐玉一眼，手里的锅铲抖了两抖，像是不忍告诉她这个消息，“小远两年前去世了，你见不着他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梁桐玉单薄的身躯颤了颤，眼眶渐渐泛红，看起来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手里拎着的水果袋子掉落到地上，她红着双眼，沉默地将在地上滚动的苹果一个一个捡起来。

　　“阿姨，能麻烦您……细细说一下他是怎么去世的吗？”声音里全是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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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弦微微曲着长腿，倚靠在楼下一棵木棉花树旁，下颌被树叶缝隙里投下的斑驳光影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此时他正神情淡然地垂眸翻阅着手机里的消息。

　　听到下楼的动静，他修长的指节点了点手机屏幕，利落地将它收起来，然后静静等待着朝他走过来的邻居姑娘。

　　“许弦，我打探到了很重要的信息，我们先离开这里，边走边说，”她直接牵住了他的手腕，神神秘秘地将他拉离此地。

　　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微微怔住，唇边悄悄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空间不算大的短租公寓内，周围一片整洁，让人看得十分舒心。梁桐玉在笔记本电脑上搜索了许久，两人的行李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不远处的柜子上。

　　她挺直脊背，坐在柔软的床上，满脸认真地注视着眼前刚在米色小沙发上坐下来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