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玉》拖到下雪先吧

17、赴约

　　两人回到家里时已将近深夜，虽然许弦今晚喝得不算多，但酒意上了头，总归让人有些迷糊。看到邻居姑娘掏出钥匙准备进门，他才回过神来。

　　“差点忘了，这是给你带的点心，不过你不要把它当成夜宵，晚上吃太多会积食伤身，还是放冰箱里明天再吃好一点。”许弦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

　　“好哒！你记得用热毛巾敷一下脸再睡，晚安晚安。”看出了他的疲惫，梁桐玉伸出手接过食盒，催促他赶紧回去休息。

　　屋里黑漆漆的，咚咚咚睡得有点沉，没被她开门的动静惊醒。她蹑手蹑脚地把食盒放在饭桌上，连忙把口罩拉下来透透气。

　　外婆家的旧冰箱工作了好多好多年，这段时间终于不堪重负光荣退休了。她暂时没有多余的钱换一个新冰箱，只能有点苦恼地盯着这盒精致的糕点。

　　“好久没有吃过夜宵了，偶尔犯犯禁也没事吧。”

　　她拿起一块慢吞吞地咬着：“好好吃诶，我应该可以把它们都吃完的，”眉眼舒展开来，细细品尝这美味的食物。

　　吃着吃着，却突然停了下来。梁桐玉捂住嘴巴，小跑着冲到卫生间，把还没消化的食物都吐得干干净净。

　　吃药后的其中一个副作用是肝损，这种恶心呕吐的反应来多了之后，她也渐渐习惯起来。因为空腹吃药很伤胃，有的时候即使毫无食欲，她亦只能忍住恶心的感觉，机械地一点一点咀嚼着，往空荡荡的胃里填充食物。

　　把脸洗干净后漱了漱口，再次回到客厅里，她看着桌上还没吃完的几块点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最后闷闷地垂着脑袋，沉默地把剩下的糕点慢慢吃完。

　　洗漱完躺在柔软的被窝里，许弦拿起手机，在班长与宿原的微信消息框里反复切换，犹豫许久，还是退了出来。

　　“烦心事留到明天再想吧，”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放松地把脸陷进枕头里，闻着淡淡的荞麦味，沉沉地睡了过去。

　　*

　　小区附近的工程开始施工，白天的临城热热闹闹的，丝毫没有被这几天即将到来的暴雨预报所影响。

　　距离班长婚礼已经过去了两天，那篇帖子的热度也随着其它娱乐与社会话题的讨论而逐渐降低，湮没在小组讨论首页里，唯有偶尔点进去的网友帮忙顶了顶帖子。

　　而婚宴那晚过后，许弦给班长发了条微信，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直至看到他在同学群里活跃地发着红包，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信息被选择性忽略掉了。

　　再次耐心地私聊班长，过了许久，只收到一条回复与一笔数额可观的转账：

　　【如果还当我是朋友的话，我们家的这事，你别管了。】

　　许弦收敛了笑意，皱着眉将这笔转账退还。想继续发送信息，对话框上却显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眸光冷冷地看着这条拉黑提示，感觉有点难以置信。

　　“看来他们家都知情，唯独宿原的未婚妻不知情而已。”见证全程的梁桐玉有点生气，闷不吭声地拉着咚咚咚。

　　人类与小狗的悲欢并不相通，小狗只觉得人类有点吵闹。

　　“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生走入火坑里，至少我们要让她拥有知情权。”纤细的手指攥紧狗绳，梁桐玉觉得对方的做法让人非常不适。

　　许弦神色有些凝重，顿了顿才出声：“嗯，这两天我找时间约宿原出来谈谈，别担心，会有办法处理好的。”

　　上次被宿原触碰身体而留下的心理阴影有点大，他恹恹地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将有些不自在的眸色遮挡，让人看不清情绪。

　　“嗯嗯，有什么需要你记得找我，”邻居姑娘听完他的话，稳了心绪，又高兴了起来。

　　星光有些黯淡，江边路灯映照着黑沉沉的夜色，一片静谧。

　　*

　　许弦这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开场白来找宿原时，却收到了他的主动邀请。

　　这天下午，天空乌云笼罩，带着种暴风雨来袭前的压迫感。许弦在家附近的银行办完事，看到外面黑沉沉的天色，连忙走到自行车停放的位置，想着赶紧骑车回家。

　　【有空吗？出来喝一杯顺便谈谈？】微信提醒上宿原的名字有点刺眼。

　　内心挣扎了一会，他还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行，你发定位过来。】

　　将自行车推到有遮挡物的地方锁好，确保它不会被雨淋湿后，许弦跟着导航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乘客寥寥无几，公交车缓缓地往城西方向驶去。

　　在上车前，许弦给梁桐玉发了条微信。待下了公交，微信消息框依旧空空如也，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她到医院做复查的日子。蜷了蜷修长的手指，一言不发地将手机揣回兜里。

　　宿原约他的地方是陈家巷的一家小酒馆，位置很偏僻。雨水还没落下来，空气里都带着沉闷的气息。

　　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目的地。掀起门口的帘子走进去，店里并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宿原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看向窗外，漂亮的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许弦进来，他眼睛一亮，温声打着招呼。

　　“长话短说，你找我来要谈什么事？”许弦感觉他的笑容有点虚伪，也不打算与他周旋，单刀直入地开口。

　　这时，大雨突然倾盆而下，如瀑布般飞溅在屋檐与地面上，发出咚咚作响的声音。没过一会，地面上便出现了很深的积水。

　　“别着急，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你先坐下来喝点东西，我们好好聊聊。”

　　一道响雷击破天际，轰鸣声让人心惊。许弦只能坐在他的对面，不耐地蹙眉。

　　“你已经和我表哥提了我这事？”宿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往他面前的杯子斟上一杯清酒。

　　“不用了，我喝茶就好。”许弦把酒杯推开，拎起一旁的茶壶倒上满满一杯茶，一饮而尽后，继续冷言冷语地说着：“没错，不过看来你家人的态度都是支持你这个做法嘛。”

　　“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思考，觉得自己这行为也的确不妥，所以我已经打算和我的未婚妻取消婚约了，”为许弦续上一杯茶，宿原认真地看向他。

　　“你说的是真的？”许弦不太相信这套说辞，眯了眯眼瞧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破绽。

　　“对，在婚礼前我会找时间和她说清楚的，不信你问我表哥，”宿原依旧是一脸诚恳坦荡的样子。

　　许弦端起茶杯暗暗道，班长已经把他拉黑了，让他上哪找说法去。可神色稍微和缓了些。

　　两人带着各自的目的继续聊着。

　　“如果你……”话还没说完，他感到一阵眩晕袭来，用力摇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神智清明。

　　“如果你真的……”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宿原的面容。意识到茶水下了药，许弦刚想用牙齿咬破舌尖的软肉让自己清醒，却抵挡不住药力，身体倒向了桌子。

　　宿原卸下温和的伪装，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猎物，缓缓将店铺门关上，抱着他往后门离开。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房屋瓦片上的积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滴在地面的小水洼上，激起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