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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邀约 ...

  •   这位王三公子,同和张巡许远在东麓书院念书,算得上是他们二人的同窗。

      可这位王三公子行事向来低调,深居简出,从不与其他人结交,存在感极低,张巡他们几乎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可不是么,我本想买份朝食,却在科甲巷外遇到了他,他不知道为什么,正直勾勾地盯着许府的方向。”

      张巡眉心一跳:“然后呢?”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就那么呆站着,我喊了他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竟像是不认识我了!”南八气的瞪眼,“我喊了他三次,他才冲我点了点头,也不答话,我还想再问几句时,他居然扭头就走了!”

      “此时当真?”张巡忽然坐直了,“这段时间天色尚且昏暗,你确定自己没认错?”

      “小爷打过的人,每一个我都认得!每一个也都认得小爷我!”南八很有自信。不过很快他又垂下了头,疑惑道,“不过,今日这王公子,的确有些不太一样……”

      “有何不同?”

      “他没穿你们书院的那身白衣,穿了一身黑衣服。”南八努力回忆。

      许远问道:“这算什么不同寻常,过节休息,换身常服太正常了。”

      “可那衣裳有些脏,头发也有些乱,”南八急得挠头,“再多的我也记不清了,哦对了!他的背挺得比以往直多了!”

      “会不会是来请许大人赴宴的。”张巡想到了最大的一种可能,他迅速判断着,“这宴会处处透露着古怪,许大人大可以一推了之,不去为好。”

      “想来父亲也是如此打算。”许远说道,“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一事,你们可还记得空妙郎君?”

      “你师父?”南八开怀一笑,“怎么能忘记他呢!正是他与罗四爷传我的轻功呀!”

      许远点点头,“中秋时节,空妙郎君被巡弟困在城中,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脚受伤了。他曾听闻王家库房中藏着无数奇珍异宝,便想潜入王家一探究竟,结果遭遇了许多玄衣人,他的腿正是被那些玄衣人所伤。”

      “还……还有这事儿?”南八惊道,表情忽然变得很不自然。

      “王家……王三公子……玄衣人……”张巡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南八。

      忽然,张巡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件差点被他们忽视的事情。

      他一把揪过南八的衣领,“你可还记得,今年春天,你被王家玄衣卫追杀那日?”

      “忽然问这个事做什么?”南八被他问得愣住了,嘟囔着,“这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你老实回答我!”张巡摇晃了两下南八的肩膀,“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追杀你?只是扒窃了王三,应该不至于让王家对你下如此杀手吧!”

      许远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他差点忘了。那一次的追杀发生的很突然,他和张巡默契地利用油坊摆脱了玄衣人的追杀,事后又是由许大人出面平息的事端。

      如今想来其中还有些细节,甚是可疑,他却从来没想过深究。

      “那日,我被他家那些不要命的人揍成了个沙包,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南八目光闪烁,挠了挠头,“不过,他们追我倒是的确为着别的事……”

      “快说!”

      “我本想抢王三公子几两银子花,谁料他的钱袋子竟是如此寒酸,真不敢相信他也是新城大户,王家的子弟,我见他总共也没有几两银子,就将袋子还给他了。”南八老实说道。

      张巡瞪着他,仔细地审视着南八的每一个表情,南八一脸坦诚,看起来的确没有撒谎,“继续说。”

      “结果,他竟然抛给我一把钥匙,说是他王家库房的钥匙,让我高抬贵手,放了他,这库房里的东西,我想搬走多少都行!”南八腼腆一笑,“那我当然就……却之不恭咯!”

      “王家库房?你竟然也进过王家?怎不早说!”张巡心道不妙,一拳头擂在南八的肩头,怒道,“你还知道却之不恭这成语?然后呢,你不会真进王家的库房里偷东西去了吧!”

      张巡心想,这个不怕死的南八,真是干得出来这件事。

      “说起来这事,我就来气!”南八一拍大腿,“你们可知道,这王三竟敢蒙小爷!他给我那钥匙,根本打不开库房!我本打算让小九他们在墙外接应,等我得手了,再一起拿着搬出来的宝贝撤退!没想到那钥匙刚一插进锁芯,就发出了咔嚓一声巨响,随后就有无数玄衣人从我看不清的角落里涌出来!”

      南八不甘心地怒吼道,“爷爷我是啥也没捞着啊!还差点被打个半死!”

      这不明摆着被人给摆了一道么……张巡捂着脸,嘴角无奈地抽动着,心中却忽然浮现一种猜测,背脊旋即浸出了汗水。

      “他们……是为了守护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存在的。”

      南八与空妙郎君行事跳脱,都因不同的缘由与神秘的玄衣人有过交集。而他们被王家玄衣人追杀,恐怕只是因为误闯进了玄衣人看守的禁区。

      “守护?王家库房么?”许远愁眉不展,与张巡想到一处,“难道王家库房里藏着极其重要的东西,玄衣人守着王家库房,就是为了守卫其中的东西?”

      他顿了顿,喉音嘶哑,“那铜匦卫槃蛇,会不会也是为了王家玄衣人看守的东西而来?”

      “不错。这东西想必万分重要,所以王家甘下血本也要守护。我在钱塘住了多年,只知道王家行事一向低调,也不与什么人结交,世代都投身行伍,曾有人瞧见过,他家出入的车马,上面的绿色小旗是京城车马行的标志,有人还说,王家的家底远比它所展露出来的还要雄厚,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也是有宅院的。”

      南八猛的一拍脑袋,“说起那天,我忽然想起一事,我腰上拴着许远的那块玉佩好像也丢在王家了,那可是一块好玉呀!”

      “玉佩丢了?”张巡脸色骤变。

      “我不确定。”南八耸了耸肩,“总之那天我昏过去,再醒来之后,就没看见过它了!”随即他又越想越气,咬着牙说道,“真是亏大了!”

      “坏了……”张巡暗叫不好。“这下你可真是把许远连累进去了!”

      “此话怎讲?”南八一听这事会连累许远,立刻也急了,“就因为我落下了一块玉?”

      “这玉可是许家的家传宝物!若是掉落在街巷之中倒也罢了,若是落在王家,那就麻烦了!”张巡急了,“你还不明白么?铜匦卫一出现,必然牵扯朝堂纷争,轻则罗织罪名,牵扯无辜,重则大祸临头,朝不保夕。历朝历代的政治斗争都是残酷异常的。若铜匦卫是为了王家而来,槃蛇又欲对许大人不利,那遗落在王家的这块玉佩,轻则可用来挟制许大人,重则可作为许大人贿赂结党的铁证!”

      “还能这样?”南八一向最讨厌这些阴暗的玩意儿,“你是不是太多心了呀!”

      曾经许远和张巡夜谈时,每逢说起这些党争之事,南八都一阵恶心,“你们寒窗苦读这么些年,就为了去这样的地方?”

      在南八心里,做人便该有根骨,有气节,这些无需书院里的先生教,无需从圣贤书里学,他天生就懂得。

      所以他永远不能理解,那些沉迷于尔虞我诈之人的心思,踩着他人的脊背甚至尸骸往上爬,已经过上了极其奢靡的生活,却仍然觉得到的不够多。

      人怎么能只为了一己私欲,就罗织罪名,冤枉他人,甚至害人性命呢?

      不敞亮,真下作。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张巡扭过头,气得不想和南八说话。他没想到还有玉佩这个变故,也拿捏不准究竟会对许远产生什么影响,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南八不说话,烦躁地搔着头顶。虽然他从骨子里就看不上那些恶心的斗争手段,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事情,很可能是真的存在的。

      更重要的是,在南八心中,许大人对他恩重如山,许远又是他以命相交的兄弟,如果真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而给许家带来灾祸,真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受。

      许远站了起来,双眉紧皱。

      屋里实在太热了些,他真想奔进雪地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怎么了?”南八内疚道。

      “槃蛇是我许家的死敌,就算没有这块玉佩,也能无中生有,陷害于父亲。旁的倒是无妨,”许远轻声说,“只不过,这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啊!”南八急了,拔腿就要往屋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把玉佩给你找回来!”

      “胡来,”张巡拉住南八的袖子,“你去哪儿找!”

      “你少管!小爷就是把王家的地皮掀过来,也要把玉佩找到,还给远兄!”南八咆哮道,语气虽激烈,但张巡却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

      南八已内疚至极。

      “这玉佩我既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许远拉住了南八的另一只袖子,温声道,“丢了……便丢了吧。”

      “那可是你娘留给你的!”南八急得跺脚,“我必须去给你找回来!”

      “玉佩是死物,人的思念是活的,我娘永远在我心中,这才是永远不变的纪念。”许远笑笑。
      许远这家伙,明明心里难过得要死,在他们面前却永远那么温柔平和,不加责怪。

      思及此,张巡和南八更难受了。

      “玉佩的事儿先放一放吧,”张巡略一平复,将二人拉着坐下,对许远问道,“你对王家,知道多少?”

      许远挠了挠鼻子,一阵思索,他有些犹豫地开口道:“王家,也出身于陕西王氏,和我母亲一样。”

      “那你家,岂不是和他家......”张巡惊讶地瞪着眼,自然而然地联想。

      “没,没。”许远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解释道,“这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历史悠久。经过代代繁衍,已经有了众多的分支,有些人家关系看着亲近,实则疏远,早出了五服。而我外祖一脉,更是早早就分出去了,与这新城的王家没有任何关系。”

      “怪不得你和王三公子如此生分,想来你们在书院里才是第一次见面。”张巡托着腮,感叹道,“那不也是同一个老祖宗么!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张巡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可知道我朝如今的这位太乐丞,王维,也是出身大族,山东王氏。这些贵族原本因为曾经的战争隔阂,和李唐王室很是生分,长期以来都避世不出。在外人看来极其神秘。而这位名叫王维的少年,也就年长我们几岁而已,却已名满天下!

      他可是从前隋至今,唯一一位以神童之名入仕朝堂的山东贵族子弟,听说整座长安城的风流名士,达官显贵都争相与他结交,甚至公主看了他排演的歌舞之后,都对他青眼有加,朝思暮想!”

      张巡一脸羡慕,话题也不知不觉从沉重复杂的阴谋,过度到了对才子佳人的热烈讨论,不过话题的中心却始终只有一个——王家。

      说起王维,这让许远又想起了暮秋所吟唱的那一曲《少年游》。

      许远本想开口纠正,但看见张巡热切的神情,他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据他所知,并没有哪位公主对王维表示过亲近,这一切只不过是世人美好的联想与杜撰罢了。

      少年风流,天资卓绝,一曲诗文,竟然惹得公主都为之沉醉。这幻想太美,却终究是假的。

      南八心里沉重,哪里有谈论才子佳人的兴致,他转头看向窗棂,只想破窗而出,去将自己弄丢的玉佩找回来。

      谁料,他竟从白色的窗纸中看见了一个人形的轮廓,不知道已在那里窥视了多久!

      “谁!”南八立刻往窗边飞奔而去,一把推开了窗户。

      冷风混杂着冰雪立刻灌入屋内,窗户之外,只能见到庭院之中那几从细竹和光秃秃的柳树。

      “跑了!”南八听见屋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怒从心头起,他正欲翻窗追去,却被张巡一把拉住。

      “不用追了。”张巡一脸严肃,“我们偷听他人,当然也有他人偷听我们,真是一报还一报。”

      “你的意思是,窗外是晓梦楼的人?”南八不解。

      张巡的神色如雪,这下真是风雨欲来了。他抬手一指窗外急急跑来的一个家丁,轻声说:“未必。”

      话音刚落,家丁便跑到檐下,恭敬地将手中一方红色的请帖交到许远手中,请柬正中,两个金色的字迹夺目,那是——

      王家。

      许远将请柬摊开,将目光落在宾客一栏,除了父亲,他,张巡,南八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惊讶地将请柬移到张巡面前,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还邀请了我们仨?”张巡眉心跳了跳。

      “这是什么?”南八指着请柬背后露出的那截白色的绳子发问。这东西看着真眼熟。

      许远轻轻将白色的绳子抽出,摊在手里,细细打量。

      “这是……”许远大叫,“我玉佩上拴着的带子!”

      三人的眼中立时被惊讶填满!呼啸的北风吹在他们的脸上,三人一同望着窗外,并肩而立。

      “你不去寻玉佩,玉佩自会来寻你,”张巡嘲讽一笑,“这算什么,对我们三人的邀约么?”

      “真不知是邀约还是挑衅。”许远抚摸着绳子,下颌线紧绷成一条凌厉的线。

      “看来,这王家大宅,”南八高声宣布,“咱非闯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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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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