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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说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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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此举,确实是存着小小的报复心理的。
史湘云不是拿他爹送来的螃蟹说事吗?那好啊,那她就开一个螃蟹宴,请所有人都来参加,就是不请史湘云。
她这一举动,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尤其史湘云也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她虽然性格爽朗活泼,但也好面子啊。
按理说,若是黛玉和史湘云住的远,也就罢了。
你举办你的螃蟹宴,我过我的日子,可偏偏南北两院都在一个大院子里面,试想一下,北院那边热热闹闹的吃着螃蟹,姐妹们齐聚一堂,南院这边却冷冷清清只单留她一人。
光是想一想,史湘云就气的恨不得把屋顶掀翻。
她才听丫鬟翠缕说完,就跳起来,啐了一声,道:“凭什么我要在这儿受气?我走了!让她们过去吧!”
当即就开始收拾包袱,嚷着要回金陵去,一众丫鬟拦得拦,劝得劝,急得团团转。
才来了两三天就要走,这传出去,还以为怎么了呢。
就是闹到老太太那里,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也少不了一顿骂。
翠缕见众人劝不住,赶紧去找人帮忙。
刚一出门,就看到老太太的丫鬟鸳鸯穿着件簇新的青缎子背心,在正院的廊檐儿底下喂鸟。
翠缕和鸳鸯都是家生子(家里世代在贾府为奴),从小一齐长大。
翠缕忙过去将鸳鸯悄悄拉至一旁,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着急道:“好姐姐,你快想个办法吧,看看怎么说和说和,劝劝林姑娘,也劝劝我们家姑娘,都是一家子亲戚,何必这样闹呢。”
鸳鸯思索半晌,觉得不妥当,摇头拒绝道:“不行,我可不敢当这个和事佬,依我看,还是回明了老太太,让她出面说和吧。”
转身刚欲走,翠缕拉着她胳膊,哀求道:“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去告诉,我才伺候了我们姑娘不到半年,这会子就闹出这种事来,老太太不说林姑娘和我们姑娘的不是,倒说我们下人服侍不周,让我白挨一顿骂,何苦来呢。”
鸳鸯无奈道:“你方才说,史大姑娘已经闹着要回史家去了,哪里瞒得住……”
翠缕低声道:“哪里的话?我们姑娘好容易来一趟,高兴得什么似的,怎么可能真回去,不过是做个委屈的样子出来,让老太太、太太替她出气……”
她拉了拉鸳鸯衣袖,道:“一个外孙女,一个侄孙女,都是实在亲戚,老太太夹在中间,还不得拿我们丫头做法?”
鸳鸯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可不是你说的,既然这样,何不去请珠大奶奶来说和?她年轻,又是长辈,兴许管用……”
“好,我这就去。”
翠缕连连点头,马不停蹄的去了。
此时,李纨正和宝钗在房里说话,翠缕一过来,刚说明来意,就听宝钗诧异道:“有这等事?那咱们可得去瞧瞧,湘云那丫头脾气爆,别气出个好歹来。”
李纨本不想管,但宝钗这样说了,她再拒,反显得不近人情,只好点头答应。
两人从抄手游廊处一并过来,进了大院门,就见湘云湘云房门外,几个丫头不知所措,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这会儿见到李纨和宝钗,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忙迎上来,请她们进去。
宝钗笑道:“大嫂子,你先去瞧瞧湘云丫头,我去看看林姑娘,一会儿就过来。”
她也不待李纨回答,转了个身,一径儿往北院去了。
到了北院,她见靠大门的暖阁处,有许多丫鬟婆子们忙进忙出,便不着急去正房,先隔着碧纱窗户往里瞅了一眼,见里面已经收拾出来了,桌椅什么的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丫鬟们正布置着鲜花、香薰、烛台、等一干物什。
她稍停了停,又往黛玉那边走去。
才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阵阵流转舒缓、如鸣佩环的琴音,宝钗听了半日,才迈步走了进去。
“素日常闻,说我那位表姑妈才气过人,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只是天不作美,再没机会一见,如今听妹妹弹琴,却能想到,她当年是何等风采了。”
“姐姐怎么来了?”黛玉站起身,有些微诧。
说实话,她不太待见薛宝钗。
原因有二。
头一件之前说了,是为着薛蟠打死人的事。
自她听说这件事后,就对薛家整体印象不太好,后来又听说,那薛蟠竟一点儿事都没有,也不知道薛家使了什么办法,才隐下了这门官司。
再加上薛宝钗每每提起薛蟠,言语中全都在维护她哥哥,竟丝毫不觉得她哥哥害了人有什么不对,把一应责任都推到手下豪奴身上。
第二件是她才从别庄回来,听到府里新近流行的一则传闻。
说薛宝钗有一块贴身佩戴的金锁,是刚生下来时,家里来了一个癞头和尚给的。
那癞头和尚说,那块金锁不是普通的金锁,需得带玉的来配,若将来遇到了,便是金玉相逢,从此成人成己,顺遂一生。
因此,薛宝钗的名字里也带着一个金字。
而在这府里,众所周知,她的名字里带着一个玉字,手里有一个祖辈传下来的白玉簪;当然,宝二哥的名字也带着一个玉字,还有一个生来就有的通灵宝玉。
所以,这几天的各类说法甚嚣尘上,有说薛宝钗和贾宝玉的,这倒也罢了。
流传最广的,竟是说她和薛宝钗的,说她们俩将来若能两女共嫁一夫,才算金玉相合,正好应了和尚说的话。
她和镇平王定亲的事阖府上下都知道,现在传出来这种话,打量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只是她现在没有切实证据,说这等消息是薛家故意放出来的罢了。
宝钗似也知道黛玉不太待见她,但表现得却很从容,浅浅一笑道:“听说你这里要举办螃蟹宴,我最爱螃蟹,所以早早的就过来了。
那未免也太早了。
黛玉有些无语,请宝钗一同坐下,道:“我的螃蟹还没下锅呢。”
雪雁斟上两杯茶,又出去了。
宝钗端起茶杯,细喝了一口,才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螃蟹没下锅时才热闹,你钳我一下,我咬你一口,等下了锅,蒸熟煮熟,不会动了,得什么趣?”
黛玉生来聪慧过人,听她话里有话,分明是意指她和史湘云的事。
言语中,竟将她和史湘云比作打架的螃蟹,而她则是站在旁边看热闹的。
她不奚落她也就罢了,怎轮到她来说自己?
待要回怼一句:没下锅的螃蟹热闹是热闹,但姐姐要离得近了去瞧,说不准会被螃蟹钳子夹一口,那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
可仔细一想,这么说,岂不是自己也将自己比为螃蟹,反而着了她的套。
想到这里,黛玉闲闲一笑,道:“我常听闻有人爱看斗鸟斗鸡斗蛐蛐的,这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爱看斗螃蟹的,姐姐果真异于常人,怨不得人家总拿杨贵妃来比姐姐。”
杨贵妃的风流韵事颇多,又有祸国殃民的称号,是被钉在礼教耻辱柱上的人物。
她这话着实有些过分,但谁让薛宝钗先说她来着。
宝钗却淡淡的一笑,只摇着团扇道:“我刚才从湘云那屋过来,她听说你要办螃蟹宴,开心得不得了,后又见你还没派人去请她,一时急得直跳脚。”
“她性子急,平日里疯言疯语的,兴许说话间得罪了你,我给她陪个不是,你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原谅了她这一回,改明我让她做东道还席,如何?”
这话倒说的没问题,只是若她再不原谅史湘云,倒显得自己小心眼了。
就是说到外祖母那里,也说不过去。
“姐姐说的哪里话,”黛玉神色淡淡道:“我和湘云妹妹能有什么不和的,竟需要姐姐来陪不是,姐姐忙自己的去就行了。”
宝钗抿唇一笑,告辞了。
黛玉细思了一回,唤道:“雪雁,你去史姑娘那屋,请她晚上也来参加螃蟹宴吧。”
还席?
她倒想看看史湘云怎么还得起这席?
一般来说,许诺还席的东道,比起之前参加的筵席,规格至少要等同,甚至还要高的。
黛玉承认自己是安了坏心思,想让史湘云大出血的。
谁让她说她爹来着。
说她可以,说她爹爹可不行。
无心之失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