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鬼》夹心肉

4、点名

　　语文课上，教室后排同学基本上都昏昏欲睡。林疏星放下转笔的手，转过身准备从书包里拿摘抄本，看见周瑾然在“低头族”中独树一帜，认真看着黑板，手上还握着笔。

　　她看了会儿，露出微笑，原来他也喜欢语文。

　　拿了本子慢吞吞转过身，想了想，把旁边撑着脸偷偷眯眼睛的许夕拍醒，示意他看后面。

　　许夕揉了通红的眼说：“看什么啊——我去，这么认真还在做笔记？”

　　林疏星没说话，就看着她，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

　　明明和他话都没说上过几句，这会儿还维护上他来了，话说人不可貌相，看来星星已经被迷惑了。

　　许夕说：“啧，这又不代表什么，容我再观察几天。”

　　说完手又撑上了脸，倒没觉得自己这是有刻板印象。

　　林疏星默默移回身子，转起了笔。她喜欢语文，不过仅限于自己喜欢的一些领域，不感兴趣的时候就转转笔，写会摘抄打发时间。

　　语文老师拍了拍桌子，朗声道：“来，我请一位同学来朗读一下这篇文章，要有感情，注意轻重……”边说边拿着位置表看，看着那个用黑笔新添上的名字，目光顿了顿，“新同学？来，我们请这位周瑾然周同学为我们朗读一下。”

　　曾奇本来还在和周公做斗争呢，听到这名字，直接笑醒了，“我说哥，你什么运气啊哈哈哈哈！”

　　周瑾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表现得不慌不忙。

　　这是第五次了，每个任课老师上课都要点他一次，又不是什么新奇玩意。他问曾奇这是不是什么传统，每个老师都要把新同学都点几遍，曾奇说他也不知道，毕竟周瑾然是第一个转过来的新学生。

　　刚开始数学课点他，他没当回事，正常回答问题，老师还夸了他几句，只不过这老头说话太慢了，后半堂课听着听着他就趴着了。

　　这一睡睡到物理课还没醒，他听到自己名字，觉得自己听错了，没有站起来，直到老师重复了一遍，他才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这也是个老头就算了，怎么还讲方言啊？！

　　他蒙着脑袋看着老师，单眼皮都有个睡成双眼皮了，勉强地听着问题，在老头重复几遍地引导下，艰难地完成了任务。

　　坐下来忍不住吐一口气，操！

　　于是后面几节课都没敢睡，生怕又点他，语文课也没逃过，认命地拿起书。

　　语文老师起了个开头：“蜀道难，李白！”

　　声音极其洪亮有力。

　　周瑾然一脸生无可恋，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口。
　　一有好戏看那些打瞌睡就都醒了，这会都看着他，拍手叫好。

　　他面无表情且毫无感情地念完一遍，抬起头看向老师。

　　语文老师似乎真的在品一样，半晌开了口：“嗯……不错，就是缺少点气势，男子汉要读出气势来，比如‘行路难，难于上青天！’这句，一定要读出那种感觉……”

　　“来，你再试一下。”语文老师微笑着提出要求，温和而又残忍。

　　周瑾然这会儿脑袋痛，语文课怎么这么有时间，他这得读到什么时候去？

　　前面曾奇早就笑出了声，在那晃着身子跺脚，还搭起旁边男的一起笑。

　　他表情严肃，线条凛冽，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深呼吸叹了口气重新开始读。

　　林疏星听着那声叹息弯了弯眼睛，看着周瑾然那微红的耳朵，听着他因为读久了有些沙哑的声音，感觉这节语文课比之前的都有趣多了。

　　课堂上难得热闹一次，有的在笑，有的还在睡，有的看着他犯花痴，有的重复着他的错别字，比如曾奇，笑得快岔气了一样。

　　混乱中，周瑾然一手握书，一手背在后面，阳光透过窗户斜映进教室，一头黑发被照得暖洋洋，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握书的手瘦长有力，清脆干净的声音读起来也颇有些那味了。

　　不知道读了多少遍，语文老师总算放过了他，“很不错啊这位同学，同学们可以学学他读得好的地方，下次朗读还喊你昂。”

　　周瑾然读得口干舌燥：“……”

　　这节语文课过得很快，林疏星看了眼自己空着的杯子，拿着起身到教室后面去接。路过周瑾然旁边时看了一眼，他又趴着了，估计有点累，侧着头看着墙壁，曾奇扒着椅子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哥，你不渴啊，读那么久。”曾奇关心里带着八分取笑。

　　“哦，那你帮我买瓶水。”末了还不忘补一句，“谢谢，回来给你钱。”整个人就是一个心如死灰的样子，在阳光下，就像那晒着的咸鱼似的。

　　他已经被折磨得装不下去了，跟刚来第一天酷酷冷淡的样子大相径庭，这也让他少了点疏离感。

　　曾奇奇怪道：“你自己没带杯子啊，喝我的呗。”说着准备掏自己的水杯。

　　“……那算了，不喝了，谢谢。”周瑾然礼貌客气地拒绝。

　　刚接完水的林疏星路过停下了，顿了顿说：“办公室里有纸杯。”

　　曾奇猛拍脑袋：“瞧我这脑袋，忘记了，我帮你拿去。”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林疏星回到座位，扭开瓶盖喝水。闲鱼终于翻身了，下巴垫着胳膊看着刚坐下的女孩，扎着马尾，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更白了。她喝口水放下杯子，在嘴巴里含好一会儿，还鼓起嘴巴，才咽下去。

　　水这样喝好喝点？

　　他等会也试试，闲鱼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个背影，直到眼前被熟悉的身影挡住。

　　“来了，哥！”

　　曾奇把一杯水放他桌上，推给他喝，周瑾然也不客气，读得他渴死了，一口气喝完才发觉好像忘了啥事，他倒也没让曾奇再去倒，放下被子伸手伸脚舒展一下身子。

　　——

　　林疏星把趴着的许夕喊了醒来，叫她出去晒晒太阳，别睡了，然而她只埋在胳膊里摇头，林疏星便自己出去了。

　　她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打羽毛球的学生，这么大的太阳也不嫌热，周围还围着许多看球的，一片嬉笑声。也只有这时候才摆脱从学海中摆脱出来，感受大自然的美好，毕竟一中绿化还挺出名的。

　　绿叶摇曳，微风轻拂，只是今天格外吵闹了些。
　　她回头看向声源处，见教室后面围满了人，窗户外面也站了好几个。

　　她稍微走近了点，踮起脚越过这群人往里看，见是周瑾然被围着，前面的曾奇还在手舞足蹈说些什么。

　　“我跟你们说，我哥……”

　　林疏星不禁露出笑意，这就开始吹了？为了不吸引人注意，她仍是回到栏杆旁，只是跟之前的位置比这里离周瑾然近多了，是个偷听的好地方。

　　“欸，周瑾然，你原来哪个学校的啊？”

　　“鞋子可以给个链接吗？”

　　“到时候要不要一起打篮球？”

　　……

　　一个又一个问题围着周瑾然转，他眉目间罕见的露出了一丝不耐，但还是挑着些问题答了，有些曾奇帮他抢答，也算帮他缓了口气。

　　这群男生白天都在睡觉，这会精神多了，才围着周瑾然转起来。

　　林疏星偷听了会，眼看着已经有人拍起桌子来，一副豪情壮志的样子，真是一群自来熟。她咧了咧嘴，无声笑着看着这一幕。

　　周瑾然默默擦了擦刚刚那男生飙在自己脸上的口水，目光不经意间往外看。

　　又是她。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嘴角仍上扬着，逆着光看着自己。

　　“哥，你看什么？”曾奇往窗外看去，一脸好奇，窗外几个男生龇牙咧嘴的，他又一脸嫌弃地收回了脸。
　　周瑾然已经收回了目光，再往外看时，只剩满树绿叶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