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孙老师》小苯苯

6、新年

　　对于我来说，进入假期一下子就轻松许多。在当老师之前，我没想到班主任竟然会这么费心，而且我还带了一个更有压力的一班，每次上课之前我都需要非常充分地备课。但在学校里，每天都很充实，现在除了判卷外，就变得有些无所事事。

　　寒假开始的一天晚上，我在手机上判完分给我的答题卡，刚打开微信，就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我点到了那个红“1”的页面。

　　“老师，我是许昭。”头像是一只十分可爱的小熊。

　　因为汾南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各个区里的学生都会努力考进来，所以住宿的学生是比走读生多很多的。而高中一个多月只放两天假，住宿生们在这时才能拿到手机，因此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学期，但我并没有加任何一班和之前四班的学生。

　　分班前，许昭就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我通过了好友申请，很快，她发来了一条“老师好”。

　　“晚上好啊小许昭。”刚完成工作，我心情很不错，连带着喊她的称呼都变得更亲切了。

　　我们简短地聊了几句，她问我在干什么，我如实回答了之后，她就让我好好休息，没有再给我发消息了。

　　后来，我独自躺着有些无聊，就去翻看了她的朋友圈。最近的一条显示发于去年的2月份，是一段视频。我点了进去，画面中一个小男孩在放炮，通过镜头的距离不难猜出许昭站在不远处，多么温馨和谐的氛围。现在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视频中的那个小男孩，未来我也会带着他走过一段路。

　　我又往下翻，下面的朋友圈就连文字都透露出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她很爱记录生活，会发和好朋友出去玩的照片，也会吐槽为什么老师要留这么多作业，还拍了一些夕阳的照片，甚至我还看到她拿到了校运动会某个项目的冠军。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许昭，集体意识强、阳光且浪漫。

　　此刻，我在脑海中大致勾勒出她从前的样子。过去照片里真实的她摆在我眼前，远比只听她叙述更有冲击力。我不禁叹息命运的无常……

　　过了两天，网上阅卷结束，成绩出来了。这次期末许昭依旧是生物状元，但总成绩却掉到了年级第五。

　　我没有丝毫意外，其一她的生物知识储备已经超出了现阶段的学习，其二没有人能够一直保持第一。她很厉害了。

　　从成绩中不难看出，选科分班后学生们对于自己没选的科目都会懈怠，甚至还有完全不学的人，这也是提前分班的弊端。

　　许昭一直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用他人费心，相比之下，我自己班的学生们就让我头疼许多。这次整体成绩不是很理想，为了督促他们，我将假期的作业分到了除过年那几天之外的每一天，让他们在小程序里按时提交。

　　又过了几天，我回到了有父母在的家。家里的氛围很温馨，父母之前都是公职人员，现在已经退休。我还有个哥哥，比我大八岁，在其他市里工作，每年都得等腊月三十才能回来。

　　这个寒假，每天我都会和许昭聊天，不过也只是聊几句，因为相比于我的无所事事，她显得格外忙碌——每天不仅要完成自己的作业，还要帮爷爷奶奶做家务，除此之外还需要辅导弟弟的作业，有时甚至还需要给家人们做饭，只有晚上才有难得的闲暇时间。

　　这天，许昭问我要不要建一个生物学科的群，因为初中的时候她们建过，平时有什么事情老师就在群里通知。

　　我想了想，好像的确需要建个群。因为我高中的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在区县里广泛应用，即使有住校生们平时也拿不到手机，所以没有各个学科的班级群。

　　但一个重要的问题来了，我没有一班学生的好友，在我告诉许昭后，许昭说她有。之后，一班的生物群建了起来，我是群主，许昭是管理员。

　　新年的日子临近，小县城的街上年味越来越浓。当时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街上买卖的人很多。但我没有买，不是不喜欢烟花，只是买上也没有人和我一起放，多少有些索然无味。两个关系要好的朋友也在别的城市工作，都得腊月底才能回来，估计年后才有时间出来一聚。

　　除夕之夜，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聊着家常。哥哥嫂子回来，让家里更加热闹，而且小侄女可爱的行为总是逗得父母哈哈大笑。

　　饭桌上，我哥问我：“小妤，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听到这话，我刚喝到嘴里的饮料差点喷出来。“哥，我才25。”

　　“25岁不小了，而且你都已经工作了……”

　　“停停停，大过年的，让人高兴点，别说这些了。”我连忙打断了他。之前在网上看到家里人催着相亲，没想到有朝一日类似的事情也会发生到我身上。这才是我工作的第一年，不敢想过几年得催成什么样子了。

　　零点时，我和家人朋友们互道新年快乐。之后，我打开了和许昭的聊天框，纠结一番之后，我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许昭，过年好。”在我们县这边，至亲去世后是不能主动说过年好的，因此亲戚们都会避免问好，这也是我所纠结的原因。

　　对面很快回复，“老师，能打电话吗，手太冷了。”

　　“可以。”

　　然后，许昭给我打来了微信电话。

　　我问她：“你现在在外面吗？”

　　“对，我和我弟在外面看别人放烟花呢。”

　　话筒里隐约传来鞭炮声。

　　“许昭，我也想放烟花。”我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她沉默了几秒，说“老师，等过几年我和你一起放。”

　　“好呀，”我笑着回应。不知那时说者是否有心，但是听者有意，这个承诺，我一直记得。后来她的确是做到了，但是等了却不止短短的几年。

　　我又问她：“你妈妈回来了吗？”

　　“没有，今年她值班，过两天回来。”

　　听不出许昭是什么情绪，我也拿不准要不要安慰一下她。对于拿不准的事情，我向来都是不去做，所以，我想转移话题，说点轻松的事情。

　　这时，我哥突然过来问我：“和男朋友打电话呢？”

　　他的这句话让我有些生气，立刻坐直了身子，情不自禁地声调提高，“这是我学生！”

　　“噢噢，好，你接着打。”他悻悻地离开我身边。

　　听筒中许昭的声音传来，“老师……你别生气。”

　　“好，不生气了。”察觉到许昭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很神奇，一瞬间我真就不气了。

　　我们又聊了几句后，我听到她弟弟叫她，随后我叮嘱她注意安全，就让她去陪弟弟了。

　　睡觉前，我给许昭发了一个红包，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是为了表达心意。毕竟，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课代表，而且在几个课代表中，的确我俩最亲近。

　　很快，许昭给我发来三个问号。

　　我解释这是压岁钱，让她必须收下。

　　聊天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一直断断续续，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回，“谢谢老师。”

　　“没事没事。”我大概能猜出她心中所想，但她没说，我也不必多言，心里清楚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