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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头七 ...

  •   第七章 2

      在遇到谢清染之前,池烬没想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要现在的他回答,这种感受大约等于:你不再是你,你的所有情绪宛若一只上下漂浮的风筝,风筝线系在喜欢的人身上。

      喜欢的人的所有情绪由此根风筝线传导,你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愉悦,跟着他哀愁。

      这根风筝线不易断,因为真正喜欢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步,很难忘记,就像年少时第一个喜欢的人,很多年后,还是会记得那份纯粹的青春悸动。

      池烬决定追求谢清染之后,听到最多的话是这么一句“兄弟,趁早放弃吧,喜欢谁不好,喜欢谢清染。”

      如果说有暗恋对象的人本是天上自由飘荡的风筝,要是喜欢上了地上的一个人,主动将线延展,悄悄系到他身上,然后心有了寄托,起飞得更加愉悦。

      谢清染像是一把冷剑,剑身凝着初冬清晨凌冽的寒雾,会冷情斩断所有风筝线。

      有很多人暗恋着谢清染,有人说,如果谢清染对你笑,也不要激动,因为谢清染会对任何一个人笑。

      因为他不懂感情如何产生,不懂外表清冷漂亮的人笑起来杀伤力有多强。

      就像疏离型患者,谢清染笑并不代表他那个时候就是开心的,即使如春风般好看的笑冲散了那张脸带来的清冷感,跟谢清染相处的人还是能明显感到一种界限感。

      无论追求者如何绞尽脑汁接近,制造惊喜,谢清染始终是同一副表情,眼眸弯出姣好的弧度,同他们温和道谢。

      这种笑是真情实感的道谢,可他们感觉始终与谢清染之间横着一块接近于纸张厚度透明的薄冰,明明很容易破开,却始终走不进谢清染的心中。

      因为谢清染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露出这样的笑,这让追求者们感到深深迷恋的同时,又感到懊恼,陷入无限的自我挫败中。

      如果不想继续有这样的挫败感,那也很简单啊,选择另一个人喜欢就好了,接受始终无法系在谢清染身上的风筝线,把它牵在另一个人身上吧。

      于是很多追求者都是这般放弃的。第一个放弃的人劝阻第二个想要上前追求谢清染的人,无果,还被嘲笑一番,最后第二个人也灰溜溜放弃了。

      第三个、第四个人抱着打破砂锅追谢清染追到底的坚定目标,然而也失败了。后来的人也一样。

      于是学校里流传着谢清染只适合暗恋,不可能被一个人占有的传言。

      对池烬而言,所有这些,都是屁话——他看上的只能是他的。

      池烬追了谢清染一个多月,追到手了,只谈了三天又被甩了,成了其他人的笑料与谈资。

      他知道他死后,一定会有人说谢清染真有魅力,被前男友用生命保护。

      但更多人怕是会说谢清染真的狠,在他死后一个落寞伤感的神情都没有。

      -

      城堡的大门缓缓阖上,中庭内池烬一只孤鬼飘在穹顶,他定定地看着闯入城堡的谢清染,看着这个刚同意和他在一起,转身又把他甩了的绝情人。

      是在报复他抵死不休纠缠了他一个多月吗?想看他被嘲笑吗?还是想看他一个从来没失败过的人狼狈退场?

      无论是什么目的,谢清染都达到了,因为此刻池烬的心情差到爆。

      被池烬毙掉的光线又亮了起来,慧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飘着火红的长发走到胆大妄为到闯入鬼堡的人类面前。

      不止是她,这个人类身上飘散的香甜气息引来了鬼堡内所有的恶鬼。

      恶鬼们的兴奋与欣喜纷纷透过各自的言语传递开来,分食猎物的贪欲在鬼堡里蔓延,所有恶鬼都红了眼。

      “呀,真的来活人了,我还以为鼻子出问题了。”

      “这真的是活人吗?这真的是吗?我是不是饿出幻觉了?”

      “真的有主动来这个鬼地方的活人吗?”

      “他是不是雕塑,怎么看着我们都不害怕的?我明明连獠牙都露出来了……算了,我还是收回去吧,太丑了。”

      “你还是收回去得了,因为这个男人真他妈好看,啊……我要不要把七窍流血的丑样捯饬捯饬?”

      “慧怡姐,要是不着急吃的话,可不可以先借给姐妹们用用,我保证不会榨干他嘿嘿。”

      身后是叽叽喳喳,还有些女鬼们的□□,慧怡背对着他们做个手势,嫣红的指甲放在同发色火红的烈焰红唇上,悄声发出“嘘”,身后的噪音瞬间安静下来。

      慧怡喜欢画夸张的烟熏妆,相貌底子优秀,真真像个勾人心魄的艳丽女鬼。

      她浓密的眼睫冲谢清染眨眨,散发着无人能挡的魅力,除了池烬,慧怡同鬼堡里每一位男鬼都睡过。

      慧怡的手臂搭上谢清染单薄的肩,亲昵地靠上去,偏着脸wink对谢清染发出魅惑:“我叫慧怡,你叫什么呀?”

      她的尾音勾着甜腻,调情一样询问着谢清染。

      想和谢清染睡的赤-裸-裸欲望在场无鬼不知,包括隐在中庭穹顶的池烬。

      谢清染就那么冷静地站在原地,清冷的眸子微垂,快瞎了的瞳孔空洞,捕捉不到和他搭讪的是女鬼长什么样。

      他在判断着这间鬼堡里究竟有多少只鬼。

      “说真的,我想和你做-爱,”慧怡白-嫩的手臂柔软无骨般缠上谢清染的胸膛,往他耳道里吹气,如塞壬低声,“功夫很好,保证让你舒服得死在我身上。”

      “嘭。”

      一块玻璃自穹顶掉落,碎在慧怡头上,玻璃四处飞溅,自然也拉开了她和谢清染的距离。

      鲜血自头顶留下,慧怡不失优雅地抬手擦去,抬头望了一眼穹顶,对上了一双沉沉的如黑玉般冰冷的眼眸,蓄着阴沉的不快。

      那道眼神实在可怕,乃至于慧怡这只最恶的鬼都不由得肩膀发颤。

      池烬不喜欢在眼皮底下看见吃人或吃鬼的恶心事,估计是以为她要吃掉这个长相好看的活人。

      她有表现出要吃人的想法吗?她只想和人睡一觉而已。

      “卧槽,这块玻璃怎么掉下来的?”

      其他的鬼再抬眼,已经看不见穹顶的池烬了。

      “毕竟有一百多年历史了,什么时候修一下吧,虽然咱们不会死了,但砸一下出血了够疼的。”

      谢清染听着他们的讨论,抬眸向上茫茫看一眼,目视之处只有透过古堡穹顶的花玻璃分裂出来的五彩斑斓的微光。

      他没判断错误的话,刚才那里应该是有一只鬼的,而且鬼力很强。

      强大到要不是故意发出动静,谢清染判断不出穹顶上还有一只鬼。

      被砸出了血了,慧怡脸上仍是惑人心魄的笑,一瞬不瞬看着谢清染。

      ——不吃可以啊,不急,先给她睡一下。

      除了池烬,谢清染是第二个她有如此浓厚的想睡欲望的男人。

      “给他收拾一间卧房出来,好生招待,别怠慢了。”

      “好的,慧怡姐,我们都懂的。”

      走之前,慧怡散着浓厚香水味的手指勾着谢清染的下颌,不忘轻佻调戏再走。

      “你现在知道这座鬼堡里谁说了算吧,想活命也很简单。”

      慧怡手指在谢清染洁白的衬衫上画着圈,留下暧-昧的一句话:“月上柳梢时,等我哦~”

      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谢清染唇角扯出温润的笑:“好,等你。”

      慧怡动作滞愣,想不到眼前这个外表高冷清冽的青年求生欲如此强。

      不过也好,谁不想活着呢?

      她低低笑着离开,鬼堡里飘着她即将达成某种欲望的胜利笑声。

      其他的鬼们激动地嗷嗷叫,如果这个好看到罕见的青年是这么随便的人,那么等慧怡姐睡完,说明他们也有机会了。

      与人类男性结合相当于双修,对增长鬼力大有帮助。

      这里的女鬼不同于外面普通的女人,她们有着鬼的能力,比人类强大许多,就算和人类男性上-床,那也只能是第四爱那种。

      对自己皮肤不满意的女鬼主动把谢清染手上的行李箱抢过来,自己提着,一只手想摸上谢清染的手腕,牵着他走,亲手感受那看上去光滑得很好摸的皮肤。

      谢清染不动声色地褪开她的触摸,半瞎的眼眸弯出好看的弧度:“该有的总会有的,不必如此着急。”

      这句话在女鬼听来是,她很快就是第二个睡到谢清染的人,被谢清染的暗示弄得欣喜:“你长得好看,都听你的,我不急。”

      她领着半瞎的谢清染走上楼梯,带他上二楼。

      身后又是“嘭”的动静,又一块玻璃从穹顶上掉下来了。

      穹顶上什么都没有,被砸到流血的倒霉恶鬼指着穹顶骂天,骂这座古堡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也没发生这样的事故。

      -

      早就有专门负责清理鬼堡的鬼收拾出来给谢清染住的房间,对自己皮肤不满意的女鬼领着谢清染进去,然后笑着离开。

      房间是干净的,家具、床具、乃至床上用品却有几乎十几年的历史,弥散着腐朽的气息,像鬼的气息。

      鬼不用睡觉,房间干净看着顺眼就行,其他没差。

      房间内有扇很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一个大露台,透入很多的阳光,点亮了谢清染半瞎的视线。

      这座古堡是一百多年前建的,落地窗和露台大概是近几年恶鬼们追随人类世界的流行风格,重新改装了。

      露台外凉风习习,谢清染似乎还嗅到了空气中一抹淡淡的玫瑰花香。

      这片没人住的森冷鬼堡里还有闲情雅致的鬼种玫瑰花么?

      房间很安静,附近没有其他的鬼了。

      行李箱发出来电提醒般的动静,谢清染想起来,他出发前,裴芊芊特意往他只有几本绘画本和衣服的行李箱里塞了点东西。

      其中包括一部供盲人使用的手机,待机和信号超强,即使在大山深处也能接收到信号,只能用来打电话或接电话。

      谢清染摸索出手机花费了一番大功夫,他的眼睛是越来越不好了。

      电话接通后,裴芊芊首先问候他有没有顺利抵达目的地,现在情况如何了,还说明天过来看他。

      谢清染简短地交代了如实的情况,最后总结道:“城堡里没有狼,有鬼,很多,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裴芊芊是知道这个世界有鬼的,她还被鬼欺负过。

      一屋子的鬼,想想就可怕。她焦急回道:“那你是不是很危险啊,要不你回来算了。”

      谢清染都要死了,还要呆在有这么多鬼的地方,也太惨了吧,裴芊芊心想。

      “没关系,不是很惨。”

      “什么意思?”裴芊芊问道,而后听到谢清染轻笑着解释:“这里的鬼老大愿意罩着我。”

      “那挺好啊,”裴芊芊说,想继续说下去又顿住,想到另一件事,“等等,应该有条件的吧?”

      谢清染:“自然是有条件的,睡一觉就好了。”

      裴芊芊在那边听到后直接吓得跳起来,联系谢清染刚才轻松的语气,急切追问:“你不会答应了吧?”

      谢清染失笑:“对面是鬼老大,我能不答应吗?”

      这句话落音,露台外骤然刮起一阵阴风,像是有人生气了。

      裴芊芊有点慌:“你记得今天是我表哥头七吧,你……你这个不行,”裴芊芊心中仍然是为谢清染和池烬扛大旗的cp粉大头,“我表哥尸骨还未寒呢。”

      “说给我表哥守寡过分了些,但我表哥死的时候还是个处男,你都不想活了,能不能在死之前为我表哥短暂地守寡啊?”

      口头答应月上柳梢时等待慧怡是真,其他的不一定。

      早在接电话前,谢清染撕掉了有十几年历史的床单。

      这种古旧的,有鬼气息留下的物品可以在上面画符,跟符箓是一样的效果。

      只不过要用人血。谢清染摸到床头的花瓶,打碎它,捡起一片碎瓷,然后割破了手臂,血流了下来。

      他用手指沾了自己的鲜血,在床单上画着镇压恶鬼的符箓。

      今晚月上柳梢头,恶鬼定有来无回。

      他画完听见裴芊芊在电话那边狂喊:“我表哥尸骨未寒啊,你别做这种对不起他的事情啊!”

      裴芊芊很激动,声音大到露出来。

      符箓花完了,谢清染将化为符箓的床单折叠起来,那边的裴芊芊听见他温柔的笑:“好。”

      露台外,池烬隐在阴翳中,倾身嗅着手中的玫瑰花,而后莞尔。

      想着哪天回去看看裴芊芊这个表妹,在裴芊芊身边现个身,以后没有鬼再敢靠近裴芊芊了。

      露台上刚有阵古怪的阴风,谢清染挂断电话,走到露台上,悄然寂静,只有淡淡的玫瑰花香。

      半瞎的谢清染看不到,角落里有支折断的玫瑰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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