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我说谎》艾右

24、第 24 章

　　大脑过载，四肢反而抛弃大脑，下意识往前走。

　　失去控制权的大脑总是怀疑，没有自己的统率，这具身体下一秒就会被绊倒，然而竟然没有。

　　池一的举止散漫了很多，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拉着个左顾右盼的女孩子。更像是逃课和朋友出来玩的高中生，怕撞上老师和父母，才戴了口罩。

　　过耳的黑色发丝，长度明显超出了学校制度的要求，像是一种挑衅，另一重意义上，矛盾性地显得更文气。

　　旁边的时雨，倒像是个好学生，很不习惯这样偷偷摸摸地出来玩，浑身紧绷绷的。也不敢看身旁的人，也不敢看路人。

　　“这样自然吗？”她目视前方，直挺挺地闷头走。还不知道，路人已经按照常见的学生搭配，给他们划分了自己的角色。

　　“还可以。”池一瞥过来，“就是你好像在和我生气。”
　　“我是紧张。”

　　“怕被发现？”池一问，“被发现了怎么样？”
　　“被发现了就完了啊。”
　　“为什么？”

　　“你才重新露面，这时候应该保持……一个纯洁的形象？”她想了想才选定这个词。

　　“纯洁？”

　　“你专心发展事业，和任何不好的新闻都沾不上任何关系，或者说，任何可能会引起不好的猜想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设想美好有如童话，但池一现在的确走在这条路上，与其说康庄大道，不如说是一条雪一般干净的路。

　　她的手不自觉地向下滑，却被池一早有预料地捏住。

　　“你真的很怕。”
　　池一扭头看着她，是三秒，五秒，还是多久？

　　“我真的很怕。”她侧过头，和他对视，用极冷静地口气说出这句话。

　　“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
　　“嗯？”
　　“要出名到什么程度，才能不躲着别人。”
　　“越出名才越难躲吧。”
　　“那时候怎么办？”
　　“我们可以更小心。或者……”
　　“我不要。”
　　她还未想好提案，便被他负气打断了。

　　沉默中，他们很有默契地坐上下行电梯。电梯又长又陡，可以直通一楼，一整条电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静止地并肩向下滑。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手却还僵硬地牵在一起。

　　时雨用极大的心里去维持这一动不动的姿态。她怕他以为自己要松开手，又不敢用力拉住他，因为她不知道那之后应该说什么，现在她还能许诺给他什么呢。

　　所以她没有任何行动，像在傍晚用双手围困着一只蜻蜓，不敢松手，无法合掌，只是虚虚地拢着，等夕阳下山。

　　电梯走了一半，池一低低道：“和你说的不一样。”
　　“哪里？”
　　“你没说过，以后会一直装作不认识我。”他说，“我也要装不认识你。”

　　时雨不知如何解释。

　　在作出那些承诺时，她太过于乐观，以至于只设想了一种好的发展，就算她多设想几种不同的可能性，她能想到的最不乐观的结局，最多是血淋淋的，而不是灰蒙蒙的。

　　然而，现在叫她再去想，从头到尾都只有这一种无可辩驳的结果，甚至于她其实一直生活在这个灰蒙蒙的境地中。

　　池一见她目光闪烁，眼底闪过不忍心，抬起手放在口罩边缘，半带威胁道：“闷，我要摘口罩了。”

　　“不行不行！”
　　低落的情绪被忽然打乱，她按住他的手，连连摇头。

　　池一只说：“条件。”
　　“你想要什么？”
　　“没想好。”
　　“我……”
　　池一的手指动了动。
　　时雨：“答应！都答应。”

　　池一终于把手放回口袋里，低些头，像是在琢磨着该要些什么。

　　先开个玩笑要五百万吗？不，这好像更像是自己会开的玩笑……

　　时雨歪头看着他，揣测他的想法。在他说出想法前，她或许会一直这样看着他。

　　她没想过，或许这就是他迟迟想不好的原因。

　　电梯到达一楼，百货商店前立了块浅绿色的大幅广告牌，介绍开学季促销，卖很多漂亮的书包和文具。

　　池一只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开学的时候，和我一起上学。”

　　“再给我买一只书包吧。”

　　-

　　一片漆黑中，时雨仰倒在床上。

　　有惊无险，还好。

　　过了三个小时，她回想起来，他一开始就不打算摘口罩，只是吓她一下，趁着她慌乱要挟她。两人走到商场出口，池一联系好的车把他们分别送回家。

　　开学时一起走，倒也没什么，人够多，只要不是紧挨着走，就算说几句话也没什么。至于书包，也许是上学的配套设施。

　　她在网上搜索书包，搜出一堆印着儿童动画角色的书包，想象了一下他背着它上学的样子，简直压不住笑。

　　学院风的皮质包好看，但总感觉有些正式，他又不会穿西装或者西式制服去上学，不伦不类的。

　　海量的商品信息麻痹了双眼和大脑，手指机械性地划屏幕，一顿，又往回拉了两下。

　　这不算是书包，而是知名体育用品店出的一款运动型双肩包。荧光黄绿色，容量大，网纱部分有闪闪的银色涂层。形状弧度流畅，上窄下宽，不是生硬的豆腐方块，因为材质轻便，重量很轻。

　　商品详情界面吹得天花乱坠，她按捺不住，马上点击购买了。

　　买完后，才看到这款书包销量不高，月销量只有30，在官方店也是垫底。商品评论只有寥寥几条，用的都是好评模板，心里又有些打鼓。

　　质量不好的话，就再买一个。

　　两天后，她拆开快递，把书包从保护泡沫里轻轻抽出来，忍不住惊叹。

　　不仅完全没有色差，手感也轻盈得难以置信。特别是那一层银色涂层，比商品照片上更闪也更精致，如同会流动一般，在光下像是一张银色的网。

　　她想马上发给池一，又觉得不行，得留个惊喜给他。

　　【你喜欢银色吗？】

　　这种时候，一般回答“还可以”就是喜欢了。她相信这样的银色，一定可以得到一个“还可以”的评价。

　　她继续欣赏着这只书包的崭新与美丽，她把它放在阳光下，不断地寻找角度。窗外一片湛蓝天，她把窗户开到最大，连按快门，简直可以作为宣传照。

　　池一：【喜欢。】
　　时雨忍不住笑：【我也喜欢银色。】

　　寒假过得比想象中更快，还有一周就开学了。

　　时雨一向不讨厌学校，以往放假久了也会生出无聊，想体验下上学的日子，这次却多了种跃跃欲试的心态。

　　书包还在自己的手上，没有和池一透露过风声。

　　到时候怎么交给他呢？万一有人在场，是不是还要掩饰地说一句：“这是给你的礼物”，或者“你的书包掉了”？

　　她模仿着说出这两句话，忍不住笑道：“演技好假！”

　　开学前一周，还闹了些小插曲。

　　《飞越无限》的制作组去的是地球另一端的雪山峡谷。原定在开学前一周就会回国，但是拍摄进度延误，可能会错过开学报到日。补报道需要去老校区，距离远，时间上也很麻烦。

　　班级群里一直哀嚎着“回不去了”。学生们再反抗，节目也不会去跟学校交涉，学校更不会因为学生的个人行为而放宽时间。

　　幸而，他们还是在开学前三天赶回来了。

　　回来之后，大部分人马上忘记了前几天剑拔弩张的状态，感慨这次“收获了雪山美景”。

　　他们发出的大合照中，基本都是大学同学的面孔。稀奇的是，秦焱混了进来，就在岳微旁边，很难不注意到。他颜色上的“很突出”，一头红毛，在雪山中分明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