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王妃她就爱种田（穿书）》轻言1226

63、第 63 章

　　王致远怔了一下。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纪颜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深深弓下腰去，冲纪颜一揖：“王妃如此体恤百姓，实乃我杨西郡百姓之福……”

　　说到这里，他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语气里带了几分迟疑：“只是杨江县县衙年久失修，在此居住实非长久之计，纵使王爷王妃甘愿如此，下官等人心头却甚是惶恐。下官此来正是想请王爷王妃移步林阳城，可暂在郡守府盘桓一段时日，待王府落成之日，再做打算，不知王爷王妃意下如何？”

　　他嘴巴上说的都是王爷王妃，实际眼神却钉在郁寒川一个人身上，而且话里话外对于慈幼院并不是多么热衷，纪颜也不是傻瓜，哪还有不明白的？

　　她垂下眼，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神色间的肃然之色渐渐褪去，显露出一种很奇怪的，冷漠疏离的气质。

　　这种气质在一开始穿过来的时候其实很常见，但经过了半年多的环境适应，纪颜已经很少出现这样的神情了。

　　她甚至没有说话，表面看去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就是眉眼间猝然冷了下去。

　　这样细微的气氛变化，旁人几乎不会察觉，只有郁寒川敏锐地感觉到了。
　　像是风湿病人最容易感受到寒潮的气息，郁寒川与纪颜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纪颜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理智告诉她跟王致远争执毫无意义，他们之间隔着一千多年的鸿沟，身为臣下忧心王爷的生活起居，一点问题也没有。

　　至于一个被丢弃的女婴，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那也算个事？
　　每年死于饥荒死于天灾的百姓多如牛毛，就是现在，临近的杨平县乃至杨西郡其他县，都有无数因为旱情家破人亡的，真要管的话，如何管得过来？

　　纪颜知道不该苛责王致远。
　　甚至如果郁寒川想要修建一座美轮美奂的王府，那本也是他该得的。
　　他生来就是金字塔顶的人物，不是底层的百姓可以比拟的。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浑身发冷呢？
　　这跟末世时候还不一样，那时丧尸是全人类的敌人，被丧尸咬了无药可医，那是没办法的事。
　　但现在，明明有办法的。

　　半年多以来，早就模糊的界限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纪颜从未像此刻这样，明了她与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统治阶级，其实根本不是一路人。

　　抛却现有的身份，她骨子里，永远只是个底层的百姓。

　　有段时间没想起来的那个约定，又清晰浮现在眼前。

　　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有限，但，一个人想要做点事，毕竟也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吧？

　　一年之期，还有几个月了？
　　或许，确实该准备一下后路了……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王觉得，比起修建王府，办慈幼院更该早日提上日程。”

　　郁寒川突然出声，纪颜霍然抬头，正好撞上他笑意盈盈的目光。

　　他眼神清澈又明净，看着纪颜的时候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安抚她：“稍安勿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你一样。”

　　纪颜抿了抿唇角。

　　郁寒川又道：“本王残废之人，吃饭不过一日三餐，安寝只需一张床板，何必动用税银，就为一座空放着好看的王府？杨江县衙甚好，本王也住习惯了，还是税银用在更需要的地方为好。”

　　王致远又愣了一下，继而双目发红，马屁不要钱一般拍了起来：“王爷爱民护民，倒是下官狭隘了！”

　　如此，办慈幼院一事，迅速定了下来，当日消息就传了出去，同时谢香兰被请来做了杨江县慈幼局第一任局长，找场地，盖房子等一应事宜也很快安排了下去。

　　但事情一开始就出现了波折。
　　杨平县的几家砖窑，全都不肯卖砖给杨江县。

　　要盖房子，没有砖是不行的。
　　但杨江县过于穷困，一直就没有砖窑，百姓们盖房子，都得去杨平县买砖。

　　本来这事也就是费劲点，杨平县离杨江县近，多走几步路而已，要盖房子的人家也不差这点工夫。

　　怪就怪在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突然间那些砖窑都不肯卖砖了。
　　而且，只针对杨江县过去的人。

　　纪颜听到消息，问回来报信的王武：“加钱也不肯卖？”

　　王武点头：“是，不管说什么，就咬死了不卖杨江县。”

　　纪颜狠狠皱眉。

　　郁寒川手指点点椅子扶手：“杨平县新任县令是二哥的人，来了刚刚两个月。”

　　纪颜：“嗯？”

　　郁寒川一顿，继而若无其事解释：“不是砖窑不肯卖砖给杨江县，是杨平县县令故意针对我。”

　　“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纪颜霎时怒火万丈，扶着腰间窄剑，气势汹汹就要出门。

　　“等等！”郁寒川连忙拉住她袖子，一脸无奈，“王妃打算去找谁动刀子，砖窑主，还是杨平县令？”

　　“当然是杨平县令！”

　　“倘若他誓死不肯卖砖，王妃待如何？”

　　纪颜噎住了。
　　人家只是不卖砖，也不能跟那些杀手一般，直接把人给杀了吧？

　　“那怎么办？”

　　郁寒川微笑：“我相信王妃有办法。”

　　纪颜一愣。
　　冷静下来，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系统呢。
　　这破系统好久没出声了，她都快忘记了。

　　翻翻系统商城，果然，找到了砖窑图纸，以及烧砖的方法。

　　她冷哼一声，把东西买下来拍到郁寒川怀里。
　　“你还真是神机妙算哈！”

　　郁寒川继续微笑：“不敢当，全靠王妃配合。”

　　杨江县跟杨平县地形地貌都差不多，烧砖需要的黄土很快就找到了，于是不几日，一座简易的砖窑就成型了，这下不止盖慈幼局需要的砖有了，便是百姓们也再不必跑杨平县买砖了，霎时间郁寒川和纪颜的声望又高了一层。

　　杨平县。
　　李世根领着两名衙役，正吊着两只眼睛，螃蟹似的在大街上横行霸道。

　　街道两侧的小贩们见了他，俱都迅速陪上笑脸，连声招呼：“舅爷又出来溜达了？今儿面果子味道不错，舅爷可要来几块？”

　　也有不善言辞的，战战兢兢垂下头，整个人缩到摊子后头，生怕被发现的。

　　其他的行人老远就闪开一条道，贴着两边的墙角，祈祷这活阎王赶紧走远点，千万别注意到自己。

　　毕竟是新任县令卢世祥的小舅子，谁也得罪不起。

　　李世根手里拎着根马鞭，随手从摊子上拿了个面果子啃一口，又呸的一声吐出来，叱骂道：“做的什么垃圾玩意，这么难吃也敢叫小爷吃，活腻歪了？”

　　鞭子重重一甩，将摊子上做好的面果子都抽到地上，那小贩看着一地的狼藉，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却还不敢吭声，只一径赔罪：“舅爷恕罪，舅爷恕罪……”

　　李世根又冲着那躲躲闪闪地甩了一鞭子：“小爷是什么洪水猛兽吗，都抬起头来！”

　　“你是深闺的大小姐还是怎么着，这么不敢见人？”

　　……

　　一整条街都被他祸害了一遍，眼见着众人跟鹌鹑似的低眉垂目，李世根这才安生下来，又看见前面一块招牌，兴致勃勃马鞭一指：“听说玉肴楼里头的菜蔬都是那什么王妃种出来的，美味着呢！走，跟小爷过去见识见识！”

　　两名衙役迅速响应，三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前走，才走出几步，却听旁边小巷里传来了说话声。

　　“李木匠，你真决定搬到杨江县去了？”

　　“唉，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你没听说吗，自从燕王和王妃到了杨江县，杨江县的百姓可算是掉进福窝里了！天气旱了，咱们这里水稻都歉收，一亩水田就打个几十斤！杨江县呢，人家偏偏能打三百斤！从前咱们可比那边富多了，造房子打家具的那是天天来活，现在呢，饭都吃不上了，谁还顾得上房子家具？我再不走，又没什么活计，难不成叫全家老小跟我喝西北风去？”

　　“这倒也是，我听说那边最近要办什么慈幼局，叫百姓人家养不起的孩子都送过去，王爷王妃出银子养大呢！这不，着急买砖，伐木头，找木匠砖瓦匠铁匠，什么匠人都要，李老哥你要是过去，那肯定吃喝不愁了！”

　　“真要办慈幼局啊？不是说早先太爷有令，不叫卖砖给杨江县吗？”

　　“呵，你还不知道吧？人家王爷王妃天神一样的人物，还能叫几块砖绊住脚？人家能做出筒车堆肥打稻机，这不是又把砖窑做出来了，慈幼局早都开工好些日子了，再有几天只怕都要完工了！”

　　……

　　砰的一声，李世根铁青着脸，一脚踹在墙上，巷子里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两个衙役赶进去一瞧，哪里还能见到半个人影？

　　“这些刁民，叫我抓住了，非得一刀一个砍死不可！”
　　李世根呼呼喘着粗气，突然转身就走。

　　“舅爷，今日还去玉肴楼吗？”
　　两名衙役面面相觑，迟疑着问。

　　“还去个屁！”李世根恨恨道，“我得赶紧回县衙，把这消息告诉姐夫去！”

　　卢世祥阴沉着脸歪在酸枝木座椅上，看李世根气得在厅里不断跳脚。

　　“姐夫，我看你就是对那起子刁民太仁慈了，谁要敢走，直接抓起来丢牢里待几个月，看还有哪个敢扎翅？”

　　卢世祥叹息一声：“世根啊，你还是太年轻了。现在燕王的封地已扩大至整个杨西郡，我是杨西郡下的属官，如何能光明正大与他作对？被言官参上一本，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李世根一愣，突然眨了眨眼：“姐夫，你说不能光明正大与他作对？那来阴的，行不行？”

　　他凑近了卢世祥，嘿嘿笑了几声：“那燕王是个残废，不就靠着燕王妃才有今天？正好，我这里弄了些好东西，要是把那燕王妃弄过来调教一番，嘿嘿嘿……”

　　郞舅二人对视一眼，唇角同时扯起一抹阴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