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复仇文努力求生》休染苔

31、04

　　水声掀开竹帘，灌进车厢。慕怀昙下车时，还状似弱不禁风，慢悠悠地挪。有人看不过眼，单手把她拎下去，速度之快，仿佛慕怀昙一人的幻觉。

　　慕怀昙面色不改，往前几步，站在层叠裸石上，望着浪涛东流，正感天地鬼斧神工之妙......

　　“夫人，脚下危险。”慕怀昙被长臂一拦，彻底远了郴江水。

　　慕怀昙面色不善，要把魏云背影盯出两个洞来。她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魏兄面冷心热，还请夫人不要怪罪。”高长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副古道热肠的样子。

　　慕怀昙瞬间变脸，神态端庄又娴淑，“魏将军大义，妾感激不尽。”

　　“秉烟，去准备，巳时三刻放箭。”

　　慕怀昙愣了一瞬，才发觉魏云是在叫高长柳。这表字，听着不像是男人，倒向女人。

　　一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断了慕怀昙的思绪。

　　士兵在河边站了一排。他们拉弓搭箭，箭尖竟燃着熊熊烈焰。而对岸是青翠林莽。

　　高长柳忙完过来，颇热心地解释：“敌人定埋伏在那山林中，若我们现在过河，必遭乱箭伏击。火箭不为点燃山林，只为扰乱敌军。”

　　慕怀昙点头，看来魏云还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只见那人立于滔头，手中长枪直指对岸，锐不可当。
　　“放箭！”

　　霎时间，火光冲天，对岸燃成一片火海。

　　高长柳还神色悠然道：“夫人莫怕，南方湿气太重，大火烧不起来。”
　　慕怀昙寻思，自己是不是要怕一怕。

　　“报——林中并未发现敌军设伏。”
　　“报——未见敌人。”

　　接连数声，都在说林中无人的事实。慕怀昙注意到这些人的服饰与寻常士兵不同。

　　“那是将军培养的‘鹰’，我敢说真正雄鹰的视力，都不一定强过他们。”高长柳贴心解释。

　　慕怀昙玩味道：“那你在军中任何职位？特意来陪我吗？”
　　黎珂笑得捂住嘴。

　　高长柳貌似惭愧，拿羽扇扇了几下，“不才，在下是名......”他看了眼雄姿英发的魏云，更加惭愧，“一名用处不大的军师。”

　　慕怀昙宽慰他，“你一定是有特殊才能，才被将军任命为军师。”

　　高长柳干笑两声，“颇会些观天象的法子，平日里向将军，汇报次日天气。”

　　哦，人形天气预报。慕怀昙心里想着，嘴上还是恭维，“世上何人能通此法？军师谦虚了。”

　　旁观的黎珂看慕怀昙的眼神不禁变得崇拜，夫人真是天底下绝顶的温柔体贴！

　　“全军听令！”
　　魏云沉喝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去。“箭指土司寨，放箭！”

　　“怎么忽然改了地点？”慕怀昙拉着高长柳问。
　　高长流的脸色也不好看，“将军是觉得，真正的敌人埋伏在土司寨中。”
　　黎珂不解，“那不是正好？我们又不会经过土司寨。”

　　“恐怕敌人是在林中埋藏了非人形武器——”
　　“毒？”

　　高长柳话没说完，就被黎珂接过去。他还纳闷，“你怎么知道土司寨的人擅毒术？”

　　黎珂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慕怀昙。

　　“哦，她自幼长在这附近，知道也不奇怪。不过你对将军的心思倒是了如指掌。我很好奇，对着那样一张冷脸，还能解读出什么？”慕怀昙岔开话题。

　　高长柳听慕怀昙问起魏云的事，眼神变得奇怪，只一瞬后，他朝慕怀昙谄媚笑着：“山霭竟敢对夫人摆冷脸？真是太不懂事！夫人真该好好教训他一番！”

　　慕怀昙真想堵住他的嘴，他就没发现身后有道难以忽视的视线吗？

　　“秉烟，闲着搭桥去。”魏云走过来，连眼神都没给高长柳一个。

　　高长柳顿时苦了脸，搭桥可是最辛苦的差事，浑身要在水里泡着。但将军下令，他哪敢不从。

　　方才聊得有多热火朝天，现在的气氛就有多凝固。慕怀昙还在想高长柳要她教训魏云的事，他怎么敢说？

　　“夫人，山霭不善交际，如有冒犯，还请夫人以军法相罚。”
　　冷不丁有道声音响在头顶，慕怀昙手里被塞进一条长鞭，看起来打人就很痛。

　　慕怀昙慌了一瞬，忙要把鞭子还给魏云，急道：“你是将军，做你该做的事便可，我不能因这个罚你。”
　　魏云低头，眸色更深，“果真如此。”

　　“山霭不知进退，惹夫人心忧，该罚。”说罢，魏云伸出手，要拿过长鞭自罚。

　　慕怀昙真急了，“哎！你怎么不听我说？”她手臂用力，长鞭一抖，竟在地上砸出一道深壑。

　　两人皆朝那深壑看去......

　　慕怀昙忙卷了鞭子，靠在马车上，柔柔弱弱的样子。“若将军真怕我心忧，就不该糟践自己的身体。郴江水险，还待将军送妾平安过河啊。”

　　魏云盯着鞭子看了很久，终是放弃，他转过身，就在慕怀昙以为魏云要走时，那人声音悠悠传来，“夫人叫在下山霭便可。”

　　待魏云走远，慕怀昙用脚慌忙把地填平，都怪土壤太过松散！

　　“小姐，情况怎么样？”茵陈从马车后探头，“我怎么还听到了鞭子的声音？”
　　“什么怎么样？”慕怀昙接过茵陈递来的水囊。
　　“就是，引诱魏......”
　　“咳咳——”慕怀昙一口水呛得满脸通红。

　　茵陈一边帮慕怀昙顺气，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行军在外，这做夫人的和将军发生点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
　　她肃正脸色，“更何况，小姐是为了家族。”

　　慕怀昙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被茵陈一句“心照不宣”捶懵。
　　茵陈又道：“不过魏将军是难得一见的君子，小姐还需要再加把劲。”
　　慕怀昙松了一口气，还好，只要魏云别心照不宣就行。

　　见黎珂过来，两人立刻闭上嘴。黎珂显然有心事，她神神秘秘地拉着慕怀昙问：“一是闯无人毒阵，二是直面土司寨中的大批敌军。夫人，您觉得将军会选哪一种？”

　　慕怀昙没想好，黎珂又说：“如果将军选第一种，我希望能打头阵，只是夫人令我不要暴露......”
　　慕怀昙看着埋头自责的黎珂，不禁动容，“你有心了。”

　　黎珂闷闷道：“若不是魏将军，我也不能遇上夫人。可眼前大军有难，我却帮不上忙。”
　　慕怀昙汗颜，也不知她这份装出来的温婉，能瞒骗到什么时候。

　　“无论如何选择，两军终是要对上。况且，魏云绝不可能拿手下将士的命，去试未知的危险。比起毒阵，或许人更安全，你无须自责。”慕怀昙柔声安慰。

　　“对啊！”黎珂抬头，“还是夫人更了解将军！”
　　黎珂眼里的崇敬对慕怀昙来说太刺眼，她撇过头淡淡道：“外面比你族中复杂太多。记住，任何人都不要全信，无论是我，还是魏云。”
　　黎珂挠挠头，听不太懂。

　　魏云令人搭了条离土司寨最近的桥，但外围还是有圈山林包裹。黎珂最终还是自请当前锋，理由是方便及时医治受伤士兵。这理由很扯，但魏云还是答应了。

　　“夫人，茵陈先走了，您要小心。”茵陈含着泪向慕怀昙告别。其实她只是先走一步。

　　按理说，将军应当先走。因为这桥临时搭建，对岸又有敌军干扰，走得越晚越危险。

　　但魏云选择自己带着慕怀昙殿后。慕怀昙猜，魏云是怕自己害怕、走太慢，让她多挪一秒，大军便多一分危险。而魏云自认实力高超，定能护住她。

　　“夫人，失礼了。”魏云伸手捞去，却捞了空。只见他家弱不禁风的夫人，甩给他一个遥远的背影。
　　蒲筏随波涛翻滚，被人多次踩过，已残损不堪。但慕怀昙步伐轻盈，如脚踏鸿毛，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到了岸上。

　　“将军心思稳重，考虑甚多，能有如此将帅，妾为主上欢心。”
　　慕怀昙恭维这么多，魏云只淡淡来了句，“夫人胆识不输山霭。”

　　慕怀昙面上端庄，低头的瞬间神色抓狂，她心道，完蛋。其实在上岸的瞬间，她回头望见魏云远随其后，并定定地看着她时，慕怀昙就知道大事不妙。

　　“将军，林中果然藏有毒阵。”黎珂及时赶来，拯救了这尴尬气氛。

　　魏云屏退众人，只留了那一队和黎珂一起闯林的前锋。
　　队长抱手上前，“回将军，黎大夫说大多都是普通毒药，寻常手段便可化去。只三味奇毒，解药材料特殊，恐怕只有土司寨有。”

　　慕怀昙听见“寻常”二字，便知黎珂这丫头又在骗人。
　　魏云只关心他们是如何安全回来。

　　“第一味毒唤枯夜鸩，融在雾气中杀人，它最怕被火燃，三米范围内燃一只火把即可。第二味唤越水寒，不饮山林之水即可。只是最后一味......像是诱人合欢之毒。”黎珂想不通，打仗用这种毒做什么？

　　前锋小队的人闻言打了个颤，他们忘不了，误中此毒时如同万蚁噬肤，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还好黎大夫及时赶来。

　　慕怀昙嘴角微抽，她就知道，那简必章等在这里。
　　魏云却浑然不知的样子，不过慕怀昙总觉得，他飞速瞟了自己一眼。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功夫担心别人，慕怀昙扣着手没抬头。

　　她自然也没看到，魏云转过身，脸色隐隐发沉，“此毒可有解法？”

　　黎珂正沉浸在专业对口的喜悦中，“当然有，只消在难受时，刺破食指的商阳穴，挤出燥热毒血即可。”

　　“这些法子，应付到土司寨的这一段路都不难，只是要穿越整片山林，还是不行。”

　　过了一会儿，黎珂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放血排毒的法子，若是遇上有情人，在感情的催化下，可就不好使了。
　　她伸出手要叫住魏云，才发现魏云已经走远。算了，此毒属阴，放血后只对女子猛烈，而她的夫人和茵陈，哪里会有什么情人？

　　黎珂摇摇头，径自走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