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证大道三次祭师》殊俗

26、神之道法

　　炽热的火焰包裹着惊雪棠，漫天的浓雾就像无数细小的爬虫都不用呼吸就钻进鼻腔里，一路披光带甲直捣胸膛处破开一片撕心裂肺的血色。

　　连一旁粗壮的铁链子都烤的发了红，在咯吱咯吱地喊叫。

　　惊雪棠一直沉默着，宛若个活死人吊在上空一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断裂的木头砸了下来，震动整个阁楼摇摇欲坠，还不等平稳下来时，更多的木头带着银红的火星子一股脑的都砸了过来。

　　支撑起全部阁楼的木架被火烧的就剩下灰白之色。

　　整个高塔要坍塌了。

　　一片火海中，惊雪棠终于睁开了眼睛，举目破败里，唯独他神色艳艳，宛若汪洋中一碧如洗的湛蓝扑灭生生不息的火焰。

　　就连他尾梢的红痣也像初夏的小荷仅露出尖尖角便足以消得万顷暑光。

　　“现在我求你，求你救我，求你干扰我的因果，求你介入到我的生命里。”

　　此先在藤曼刺心时，千放鹤要求他说的话，现在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惊雪棠的一言一字在众生围观下，在烟霞染碧红里，宛若魔咒般飘散在万里之外，像是遥远的呼唤，破开层层水浪，直击聚灵法阵。

　　冰层碎裂，唤醒了沉睡中的人。

　　金色的眼眸闪着璀璨的华光。

　　百姓在欢呼，贵妃在撕扯，浮木在倾泻……所有的一切都在沸腾，偏偏高塔倒下的一瞬间，火花停止了跳跃，风停止了呼啸，人停止了呼吸……

　　朱雀大道上一切生灵在时空中定格了。

　　平稳的像幅画。

　　定在半空中的木头破开一团静止的烟雾，逐渐幻化出一名女子。

　　“怎如此狼狈？”
　　千放鹤的眼睛扫视在惊雪棠身上，潦倒落魄不足以形容他，更多的是可怜，少年遍体鳞伤好似被人欺负的小犬不幸落败只能向她求救。

　　她不解？

　　“明明给了你那么多护身的东西……”

　　“你还好意思说...”惊雪棠扯了扯手腕，好像埋怨又像告状，“身上是被人用鞭子打的，心口是被人捅的，额头是被人用石头砸的，马上就要被人烧死了……”

　　“你给我的东西，只管妖鬼魔，那一样可以治人？”

　　他说的委屈却又带点少年人独有的倔强，明晃晃的暗示要帮他出气。

　　千放鹤闻言失笑，“那倒是我的错了。”她睫毛颤动间，木头摔在了地上，烟雾开始了缭绕，火花再次跳动起来。

　　时间恢复了流转。

　　“啊...”

　　一道吓人的失重感传来，轰隆一声惊雪棠连带着高塔就此坍塌下去。

　　生死攸关之际，千放鹤没有看着他去死，而是俯身朝着地面冲了过去，漫天都是灰木屑溅起一片尘埃。

　　朱雀大道，万人旁观下，在烟雾中升起一双金色的翅膀，带着一声声鸣叫的朱雀幻像就此出现在人间。

　　“别怕，我的小莲花。”

　　朱雀幻像里包裹的是千放鹤，千放鹤护在怀里的是惊雪棠，一层又一层的神光蔓延在两人周身。

　　惊雪棠身上的伤口正在一点点的愈合。

　　一切尘埃落定，烟云散去时，神的痕已降临在大夏。

　　单单是腾飞的朱雀就已让百姓躁动起来，他们纷纷下跪，眼中闪烁中无法比拟的疯狂，“拜见朱雀神。”

　　“神真的现世了，还护佑了灾星。”

　　......

　　此起彼伏的膜拜声响彻在惊雪棠耳边，完全恢复过来的他轻轻的抬起了自己的手，竟真有灵力漂浮在手心，纷飞出来的浪花堪比杀人的剑光直接朝千放鹤的脖颈锁去。

　　起身，躲闪。

　　只差一毫千放鹤便人首分离。

　　前一秒还是生死相依，下一秒便是刀光剑影的狠厉。

　　惊雪棠没有刻意收敛，一人千面中，他丢掉了楚楚可怜的天真，抛弃了随意表露出来的弱，舒展起来的枝叶萦绕出浓烈的肃杀之气可令天地变色。

　　两人对峙，千放鹤完全没有偷袭与背叛的愤怒，她依然是无悲无喜的平静。

　　“心脏和脖颈是凡人的弱点，下次可以瞄准眼睛，那是我的命门。”

　　身为一个修仙者最忌讳的便是被人知道自己的命门，而千放鹤直接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来，要么她极为信任，要么她极为狂妄。

　　笃定世间无人可伤她。

　　惊雪棠用灵力幻化出一把剑，他动作干净利落，招招带着杀意，于天地四分作为绝对领域，把千放鹤困在其中。

　　剑起，阵法初现。

　　耳边似有涛涛海浪，也有竹音浩渺，又像是野兽在嘶吼，此阵名为幻音，千万种声音随意变换，一有松懈便是死机。

　　乃妖族诱捕阵法。

　　千放鹤避开之后，绝对领域内又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一片紫色鬼火中冒出一具具白骨骷髅，前赴后继的朝着千放鹤冲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像是蠕动的虫子看一眼都让人慎的慌。

　　鬼族的驭鬼术，可召唤万千亡灵炼化为傀儡。

　　只要一直有死人，傀儡便无穷无尽。

　　千放鹤一道结界暂时挡住了。

　　惊雪棠又换了招式，符咒压下来时候，她也只是躲避，从不进攻，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他到底从哪里学会这些术法的。

　　甚至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看待她的小莲花。

　　“听闻人间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修真界亦有六艺—丹阵符器卜御。”千放鹤面容苍白可唇角却始终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你未进修真界，无师尊教导，没有宗门底蕴，却能熟练使用剑术，阵法，可见是有些天赋的......”

　　“不过，一切都该结束了。”

　　千放鹤手腕处的连理枝化作一柄剑，挑起的剑光宛若万丈寒芒刺穿一地惊晓，绝对领域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破开了。

　　她漂浮在半空俯瞰着整个朱雀大道，身后是大朵大朵的黑云散发的强势威压逼的人都不敢抬头。

　　惊雪棠持剑半跪在大道上，唇角渗出血。

　　千放鹤依然是无悲无喜的望着他，以仙之躯压过一个凡人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正打算收手时，万丈霞光绽放在这里，整个朱雀大道飘落的都是莲花瓣。

　　惊雪棠神情冷漠的傲立在漫天花雨中，手心无数莲花瓣铸成一柄剑破开万数黑云，强大的灵力笼罩在四方天地上，彻底将千放鹤划在囚笼里，震的她心口一阵巨疼。

　　“莲意十三诀？”

　　千放鹤的眸光终于出现的晃动，即便是很微弱的力量，却也被她捕捉到了。她震惊的不是惊雪棠可以伤害到她，而是莲意十三诀......

　　这是怜笙的成神道法。

　　当年剔除罪魂投放人间是她亲自操办的，罪魂在人间也只会成为凡人，根本不能修炼，也不可能觉醒任何修为。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它的名字叫莲意十三诀吗？”惊雪棠随意地变幻出一朵莲花又无所谓的抹除，“十岁，蛊毒发作，醒过来时眼睛发生了变化，能够操纵傀儡之后，脑海中自动就浮现出莲花道法。”

　　“十岁，蛊毒，眼睛......”
　　千放鹤的眼神迷茫的无法明说，只是脑海中深深地回想起一只蝴蝶随意煽动翅膀可以引发一场风暴，仙人随意插手一次因果，也会引发一场无法收拾的残局。

　　“这不是你该拥有的。”
　　“听话，把它剥离掉。”她一向对惊雪棠温和，如今却异常坚定和冷漠，如果被圣君和神尊发现，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千放鹤不是在同他商量，左手不死眼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她毗邻万丈光芒直指惊雪棠。

　　还未靠近他，便是无数百姓的哀嚎。

　　惊雪棠隐匿在层层人海中，遏制住周围百姓，将他们一个个挡在自己面前，千放鹤近一步，便有一人血涌而死。

　　朱雀大道上蔓延的不是花瓣便是血海。

　　千放鹤纠结后擦肩而过，护住了昏死的凡人时，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又是一个绝对领域......

　　只是这个更为纯粹和强大。

　　由莲花缠绕而成的藤曼死死勒住了千放鹤的四肢，毗邻心口的朱雀血散发出强大的意志斩断一切魑魅魍魉。

　　“仙子。”

　　就在她用朱雀血破莲意十三诀时候，一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少年昂着头，莲目清艳，尾梢的红痣更显一分殊色，他拿着一朵浸满神光的莲花站在千放鹤面前。

　　比比划划间招式干净，小小少年颇有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的傲姿。

　　千放鹤小心翼翼地靠近少年，她的潜意识里惊雪棠始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个脆弱的孩子，是需要人保护的......

　　“小莲花，乖一点，把手中的东西给我。”少年竟真的抬头，乖巧听话的把手中那朵莲花递了过去。

　　“你别怕，剥离的过程不会很痛苦。”千放鹤接过莲花的瞬间变成一柄剑，刺穿她心口时又碎成一片片的莲花瓣。

　　三千莲花惯心而过，眼前的少年也变成了神情冷艳的惊雪棠。

　　神之道法，即便没有强大的灵力去支撑，依然重伤到了千放鹤。

　　她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好似一个血糊潦草的黑洞，身上不仅有天道残留下来的伤，还有强行冲破聚灵法阵的反噬，以至于根本无法阻止莲意十三诀对她的侵蚀。

　　“啊...”

　　她面容苍白地抚摸着心口，手心的不死眼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朱雀神力护佑在她周围，强大的吸力搅的里面的莲花瓣一点点剥离出心口。

　　无论千放鹤救过他多少次，无论千放鹤救过多少凡人，此刻看着她如此痛苦的自救，惊雪棠就站在那里，似有似无的冷血，若隐若现的阴狠，如蛇一般湿漉漉地锁定猎物的目光终于正大光明地打量在千放鹤身上。

　　又是两道莲花准备贯穿她的手心。

　　千放鹤身上的神力自动挥斩而下，漫天都是纷飞的莲花瓣，笼罩在天地之间。

　　惊雪棠手持一株莲，捏碎了一颗透明的带有一滴朱雀神血的珠子。

　　霎时间无数神力与灵力灌进莲意十三诀中，那株莲花像是活了般飞快的圈在千放鹤的脖颈，一时间天地在晃动，朱雀神力与朱雀神力在碰撞，当初是为了保护惊雪棠给他的神血，如今全部用在自己身上。

　　以己之茅攻己之盾。

　　在加上神之道法—莲意十三诀催动着莲花一点点变成一个万斤沉重的项圈死死卡在她的脖颈处，泄走了她的朱雀神力根本无法反抗，她就像束手就擒的困兽在捶死挣扎。

　　“以为自己是神，是菩萨，是救世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可以摆布蝼蚁；以为自己可以普渡众生，拯救别人......”

　　“仙子啊，偶尔的同情心泛滥，圣母心发作，真的吃力不讨好，也真的会害死你的。”

　　惊雪棠乌黑的墨发与衣衫的金色莲纹在迎风猎猎间相互交缠，他站在朱雀大道上，莲目清艳绝绝，就连红痣都如灼目花枝殊丽逼人。

　　捏碎莲花的瞬间，千放鹤一身灵力彻底被碾压就此困死在项圈内。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惊雪棠起身接住了昏死过去的仙子，朱雀大道平息了一切交锋。

　　玉花怜快速地跑到他面前，看着自己的小雪儿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一时间庆幸化解了所有的紧张与怨恨，竟也高兴的站不稳倒了下去。

　　他一手揽着千放鹤一手托着玉花怜，宛若地狱河畔病骨缠人的目光遥望在高台上，平稳地落在惊蛰澜身上，“陛下说我克父克母克亲，我瞧陛下亦克妻克子克兄。”

　　“我想，这大概就是帝王命吧。”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他明目张胆地锁定了九五至尊之位，带着两个女人消失在了朱雀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