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包》墨余酒

4、药方

　　她涮起一片白菜，与程天清对视着:“我这不是想我们今天正好遇见一个中学生吗？随口问问，你要是不清楚就算了。”

　　“也不是不清楚……”程天清抬头又低头扫两眼，没揭穿她贪恋人家美色的心，只说出自己知道的，“他当时找我补习的时候就是为了考南大，现在成绩也过线不少，估计能上。”

　　“哦哦……那还挺好哈。”

　　虞霁望低头咽下那片白菜。

　　三秒后。

　　“啊啊啊烫！”

　　——

　　从初遇之后，南城就入了夏。

　　赵孟欢左手把玩着一块橡皮，头也不抬，右手刷刷往下写题。
　　虽说他成绩已经基本稳定，可一旦想起这个目标对应着什么，那丰厚奖励反而叫他患得患失，也不敢再千方百计制造偶遇，一心一意为未来蛰伏。

　　好比现在，连同桌都惊讶他的续航能力，看他连刷三面题，脑子都大了:“不是，哥们儿你好歹下去玩玩儿啊，别一天到晚坐在凳子上刷了。”

　　附中害怕学生们压力大，每周固定有一节活动课能让他们去操场散心，虽然大半学生还是会在教室里自习，但氛围也不像自习课那么紧张。

　　好比现在，王相洛就忍不了自己同桌像个学习怪物一样没日没夜刷题，想要劝他换换气——主要是陪他打个球。

　　但真说劝，其实三句之后可能就放弃了，毕竟人各有志，他只想考个好一本，目标放在捡漏211上，赵孟欢却要冲南大。

　　“我说真的，你这成绩别说青大山大之类的，南大现在都绰绰有余，换换气吧，久坐容易生痔疮，容易郁闷……还容易赘肉，到时候没女孩子喜欢你我跟你说。”

　　显然到后面王相洛已经开始睁眼说瞎话，面对赵孟欢这张脸信口胡说。

　　不知道究竟听进去哪一个理由，赵孟欢右手顿住一下，突然加速写完这道题，盖上笔盖，悄声道:“走。”

　　王相洛原本都打算放弃了，突然又听赵孟欢同意，愣住后接连点头:“走！马上走！”

　　今天什么日子，他居然说动了赵孟欢？

　　下楼的过程中，王相洛始终保持在游离的兴奋状态，他回想自己拙劣的说辞，一边纳闷到底为什么自己能说动他，一边还沾沾自喜，感慨自己要是活在三国时期，评选最佳辩论的话，舌战群儒这种战绩，都得排在说服赵孟欢出门玩后面。

　　只是他没注意到，赵孟欢在他身后慢慢跟着走时，突然抬起手戳了戳自己的腹部，发现仍是一层薄薄的腹肌，松了口气。

　　风过林梢，他从楼梯上快步下时，有人正踩着影子进来。

　　“老刘也真是，这个时候叫我们过去。”

　　“唔……也还好，毕竟他们快要高考了。”

　　程天清也知道，她只是讨厌五月里渐渐上升的温度和突如其来的社交，但要她去给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还是能接受，毕竟虽说附中是老牌名校，考上南大这种事仍然值得学校骄傲。

　　就好比现在，两人一寸照还在学校荣誉榜上，风吹日晒两年多。

　　“你前年是不是去过一次来着？”

　　“嗯，你去西藏那会儿，老刘找过我。”

　　“那会儿他不是还没带新高一吗？”

　　“有个火箭班，得补课，”虞霁望无奈，“好像就是从我们考得不错以后，附中突然觉得从严治校是正确的，就增负了。”

　　“无理取闹……”在车上换好了高跟鞋也照完镜子，程天清带上墨镜往里走，“本来还想着今天一起去酒吧玩玩儿，我知道这附近新开了个，巨多帅哥。”

　　虞霁望挑着眉，揶揄道:“姐姐不要学生男了吗？”说完还捂着嘴，故意睁大眼睛，“天呐，他这都忍得了？要是我，我非得多亲姐姐两口宣示主权。”

　　“分了，我说他要好好学习，人家红着眼睛问我哪个学校的，我说我南大，他自己退了。”

　　“还说……”

　　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程天清撑着太阳伞，面色扭曲好一会儿，才缓缓叹了口气出来。

　　“说什么了？”

　　程天清转过头，面对着她，一口气，毫无表情而语调深情:“我知道你嫌弃我小我年幼无知可是你的小狗是真真切切爱着你的你要让我流浪的话我只会一直追随你。”

　　“或者你，以后都要记得，小狗在家等你。”
　　“一直，等你。”

　　连停顿的档口都展现出深情和不舍，虞霁望几乎能看到那个学生男当时是怎样放开牵着程天清的那只手，表情破碎，嘴唇颤抖，低下头来深情吐出这几个字，最后凝望了她一眼。

　　“……”

　　“啊啊啊啊啊——”
　　“程天清你也有今天呀！”

　　程天清已经后悔跟她坦白，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戴上眼镜恶狠狠道:“闭嘴，走！”

　　“那小孩哪里学的词啊救命！”虞霁望眼泪都要笑出来，幸好为了看老师，她俩都没怎么化妆，“他多大呀？”

　　程天清透过眼镜横她一眼，不情不愿道:“其实他已经成年，而且马上高考。”

　　“高三生？那你还跟人分手？”

　　“再不分他一天到晚找我发消息课都没心思上，”程天清无奈叹气，“人家好好一个小孩，被我带着谈场恋爱还影响前程，我多罪过啊。”

　　虞霁望揶揄:“就这你还连谈七个学生男？当代女大学生可不敢这样。”

　　“哦，我把早恋也算上了。”提到恋爱话题，程天清自信已经顶到天花板，墨镜折射出来的光芒也挡不住她眼中睥睨天下的情绪。

　　站在地铁口前，程天清扫视两眼虞霁望，微微笑道:“没体验过吧？”

　　虞霁望:呵。

　　其实看长相，虞霁望也有这个资本，她明媚又温柔，程天清却包含攻击性，甚至可以用明艳来形容，平日里不化妆也能气场全开，又不拘泥规矩，从二人同班开始，程天清身边就永远有个送奶茶的男朋友。

　　有时候虞霁望也会觉得美好并且羡慕，但她从来懒于社交，更遑论去维持一段亲密关系。

　　“唉……”

　　她突然叹口气。

　　程天清正找绿荫处补妆，闻声看向她:“怎么，后悔刚才没扳回一盘？”

　　是也不是。

　　“我妈昨晚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谈个恋爱。”

　　“怎么拒绝阿姨的？”

　　“我说我在考虑。”
　　“居然开始考虑了？”

　　程天清惊讶于这句话里表达出来的不排斥，更欣慰她总算能情窦初开，但仍以过来人的身份耐心劝道:“其实恋爱还好，只要对方给你自由，你给对方自由，但你俩又能在一起过就行，不过你才23呢，急什么。”

　　“我是不急，但你说的那不就是找个朋友吗？”

　　“嗯对，偶尔跟这位朋友接个吻抱一下上下其手再……。”

　　“可以了。”

　　看虞霁望神色无奈，程天清笑了，正想开口，又突然想到些什么，嘴里的话转了个弯:“但就我个人感觉而言，别找那种特别小的不太成熟的弟弟，跟他们谈起来是真累。”

　　两人一停顿，结合上下文都能想到那位小狗先生。

　　“所以还是得找个成熟的，不要看年纪，”程天清长舒一口气，没再鞭尸那位小前男友，“不说能照顾你，至少得让这段关系健康积极。”

　　虞霁望好像听见了，又好像充耳不闻，她脑子里是漆黑的隧道和转瞬出现的站台，随时附和两声，具体怎么想的却也没人知道。

　　学校里还在上活动课，操场上有不少来放松的高三生，但场地仍然十分充足。赵孟欢和王相洛打上两盘1V1，就大汗淋漓地跑到食堂去买水。

　　“可以啊，你这么久没打球居然还这么猛？”

　　“一般。”

　　他将头上的汗用手帕纸擦干净，又耐心叠好丢入垃圾桶。

　　食堂里不提供奶茶和饮料，但会在特定季节上西瓜汁与酸梅汤，放在碗里，颇有几分豪迈样。

　　赵孟欢点了份西瓜汁，冰块在粉红果汁中浮沉，隐隐散发着些让人神清气爽的凉意，他有一口没一口喝着，不怎么解渴，但是舒服。

　　王相洛看见，皱着五官一番咋舌：“嚯，哥们儿你喝西瓜汁喝得好……”他想说秀气，又觉得不太好，只能扭曲着脸。

　　他没觉得这样不好，但就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喝法，感觉看着牙酸，正巧在他们身后有一队体育生经过，便马上戳戳赵孟欢，让他回头看。

　　那一队体育生一人买了两碗，像是壮士断腕，又像桃园结义，随手就近找两个人相碰，就仰头一口喝下，汁水顺着下颌线流到衣襟处，混着汗水消失在校服下。

　　赵孟欢皱着眉，转回来问看着他，无声询问。

　　“帅啊哥们！”王相洛眼睛都亮了，“你是不知道，每次那个最前面的体育生打完球在场边喝饮料的时候，总有一票女生在旁边看，然后搁那儿嗷呜叫！”

　　真的吗？

　　赵孟欢又回了次头，看了眼他们色彩混乱的校服领子，突然半信半疑起来。

　　女生喜欢这样的？
　　真的吗？
　　不怕呛着吗？

　　赵孟欢试探性又买了一碗，学着那些同学的样子一饮而尽，还没喝到一半就被冰凉的汁水灌了一喉咙，猝不及防地，在座位上咳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食堂外，虞霁望正跟程天清一起往里走，身旁是叫她们来的老刘。

　　“你俩可是好久没来过了，食堂都扩建了，来，今儿个老师请你们吃！”

　　毕业就扩建，真有它的。

　　虞霁望心里念叨着，面上却扬着嘴角开门，刚踏进去，一眼就对上还在咳嗽的赵孟欢。

　　她从赵孟欢磕红了的一张脸看到他衣领，又转移到桌面，最后回到衣领，皱着眉停住。

　　恰好赵孟欢缓过劲来，正松口气，一睁眼就看见虞霁望，那口气重新提了上来。

　　惊喜，惊讶，不自觉的躁动。
　　尤其是在发现虞霁望与他对视那一刻，情绪上的满足感和无措达到了顶峰。

　　她怎么会来？好巧。

　　但很快他就发现——虞霁望的眼神似乎……没那么友好。

　　而后，顺着虞霁望的视线，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衣领。

　　一片斑驳，邋遢又难看。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作者有话说

　　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