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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天若有情天亦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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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仙道一行便启程赶回皇都,一路上的驿站中早有上等马匹备好,他们换马不换车,如此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六日深夜赶回了陵南。
田岗和鱼住早已接到消息在城门口迎接,马车停下来,仙道缓缓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跪地行礼的田岗等人,急忙上前去扶:“恩师快快请起!”却不料他在马车上坐得太久,双脚发麻,没走两步,脚下竟是一个踉跄,好在鱼住眼明手快,上前一步将他扶住:“皇上,您没事吧?”
仙道摇头:“没事,太后情况如何?”
鱼住垂首又跪了下去:“都是微臣保护太后不力,请皇上降罪!”
仙道一把将他拉起来:“现在不是追究是谁的过错的时候,告诉朕现在太后情况如何!”
鱼住答道:“皇后虽挟持了太后,但是并没有对太后做什么,所有吃穿用度都是皇后亲自伺候着,她目前只提出要见皇上的要求,其余什么也没说!臣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营救太后,但皇后身边带着一个武功极高对皇宫布局非常熟悉的人,臣等投鼠忌器,怕营救不力伤了太后,一直迟迟没敢动手……”
仙道听说太后无事,一直悬着的心松了下来,长吁一口气,脑中却忽然一阵眩晕,身子微微晃了晃。
跟在他身后的福田植草急忙将他扶住,越野急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仙道定了定心神,摇头道:“没事,我们这就进宫!”
田岗见他俊朗容颜憔悴非常,脚步虚浮,上前一步阻止道:“皇上,请先听老臣一言!”
仙道停下步子:“恩师有话但讲无妨!”
田岗说道:“皇后没有见着皇上,太后一时半会不会有事,倒是皇上日夜兼程从洛安赶回,身心俱疲,以老臣之见,皇上最好先沐浴更衣用膳,再听臣等将皇都目前的情况向皇上禀报之后,皇上再去见皇后的好!”
仙道听完田岗的话沉默下来,显然是在斟酌情况,一边的鱼住见状补充道:“田岗大人的话有理,皇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皇上若是能知道皇后为何挟制太后,对症下药,待会说服皇后也能容易些!”
仙道看了看鱼住田岗,终于点头说道:“就依恩师!”
田岗说道:“就请皇上先移驾老臣家中,老臣这就去安排!”
仙道说道:“有劳恩师了!”
田岗躬身而退,先回府准备,不一刻鱼住护送仙道进府,仙道泡了个澡,换了衣服出来,晚膳也已经准备好了,他让田岗鱼住还有越野他们三人都一起坐下用膳,开口问道:“皇后为何要挟持太后,你们可查出什么端倪?”
鱼住和田岗对视一眼,田岗答道:“究竟为何臣等不得而知,但臣肯定,是和越野中途回来那一趟有关!”
“哦?”仙道挑了挑眉,看了看旁边也是一脸震惊的越野,“恩师此话怎讲?”
田岗说道:“越野回来之事,本来非常隐秘,但是不知为何,却被皇后知道了,皇后曾传唤老臣到宫中,旁敲侧击的打听过皇上派越野回来干什么,被臣敷衍过去,却不料待越野走了之后,事情似乎就变得有些奇怪……”
仙道问道:“如何奇怪了?”
田岗说道:“皇后先是频频的传唤其弟进宫,随后宫中又传出闹鬼的传闻,鱼住详查之下却发现根本就不是什么鬼,而是有武林高手进出宫中,他随后加强了宫中的戒备,却没有料到,竟然会是皇后……”
仙道紧蹙了眉,思索良久,方才又开口问道:“相田哲也参与此事了么?”
田岗答道:“他听说此事时非常震惊,以臣看来,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一直要求进宫去劝皇后,但老臣怕其中有什么变故,只是让植草将军派人看住相田府,禁止府中任何人出府,等皇上回来,再做决断!”
仙道点头又问:“北野那边情况如何?”
鱼住答道:“皇上命枫雪卫传信回来之后,植草将军已带了皇都禁军将王爷府团团围住,日夜都有人把守,皇上之前命臣派人打入四王爷府的人也秘传消息出来,四王爷如今人在王府,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仙道冷笑:“他有个好儿子,当然有恃无恐!”
鱼住错愕,看向田岗,田岗也不知仙道是何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仙道却接着说道:“让打入进去的人盯死北野,决不能让他跑了,等朕了结了当前的事,再来对付北野!”
鱼住答道:“是!”
仙道揉着太阳穴,缓缓说道:“看来弥生已经知道枫的身份了!”
越野惊道:“皇上,您是说……”
仙道打断他:“是朕的疏忽,相田彦一在吏部任职,你回来之后去吏部查看官吏资料,他必然知晓,弥生因此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越野说道:“可是皇后如何会知道属下查了什么?”
仙道说道:“相田彦一每天都对着吏部官吏的文档,你查了些什么,他只要刻意留心,不难查出。”
福田恍然道:“难道这就是皇后挟持太后的原因?”
仙道微微眯了眯眼:“要弥生知道枫的身份,还要有另一个人的帮忙!”
植草试探着说道:“皇上指的莫非是四王爷?”
仙道点头:“弥生身在深宫,如何会知道江湖中事?又如何知道朕在路上结识了流川?……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出了羽晖城之后行踪便被牧绅一知晓的事?”
越野三人齐齐点头,福田说道:“当时皇上还说是那道圣旨泄露咱们的了行踪的……”
仙道说道:“但是牧绅一身在江湖,又怎么会知道圣旨的事?”
田岗说道:“不错,当时臣和太后鱼住商量之后,是命一队枫雪卫前去传的旨,就连四王爷只怕也不知道这件事!”
仙道淡淡说道:“但是有一个人却有办法知道!”
田岗小心说道:“皇上说的是……皇后?”
仙道反问:“难道不是么?”
田岗犹豫了一阵,像是在想怎么措辞,最后终于说道:“当时臣等在太后宫中商量此事时,……正好皇后前来给太后请安,……臣等那时对皇后并无防备,若是说她那时听到了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仙道冷笑:“这就对了!”说着他闭目在椅上靠了一会,低声说道,“当年小枫就曾让弥生嫉恨交加,大婚之时,朕又用枫刺激过弥生,此时她知道枫尚在人世,而且又与朕重逢,现在还没铸成大错,已是万幸了……”
房中众人看着他,不敢再说什么,半晌之后,仙道睁开眼,看着植草:“植草,让你爹带着相田哲也和相田彦一即刻到宫中与朕汇合!”
植草领旨而去,仙道环视其他的人,站起身来,缓声说道:“走,跟朕回宫!”
半个时辰之后,仙道来到太后寝宫之前,寝宫之内一片漆黑,仙道看着紧闭的寝宫大门,扬声说道:“弥生,朕来了!”
里面静默片刻,宫灯忽然一盏一盏的被点亮,随后大门“吱嘎”一声打开,相田弥生站在门口,他身后站着一名身材极瘦的黑衣男子,抓着太后的胳膊,太后看样子已经晕了过去,微垂着头,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就架在太后的脖子上。
仙道见此情形,脸色往下一沉,看着相田弥生:“弥生,你这是干什么?你把太后怎么样了?”
黑衣男子冷冷说道:“放心,她没死……”
相田弥生斜倚在门口,脸上没有平时的浓妆艳抹,只薄薄的施了一层粉,跟之前的精明强悍相比,显得颇有些楚楚可怜。她几近贪婪的看着仙道,没回答仙道说的话,口中只是痴痴说道:“皇上,您瘦了……”
仙道听着她的话,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在宫中长大的情景,想到自己因为流川的事在大婚之夜对她说的狠绝的话——如今他已知流川无恙,看着相田弥生憔悴苍白的样子,心中对她生出一丝愧疚之意,默然片刻,仙道缓缓开口道:“弥生,朕知道,这些年,是朕亏欠了你,你放了太后,朕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相田弥生问道:“皇上要如何补偿弥生?”
“这……”仙道愣了愣,思忖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你虽名为皇后,却跟朕并未有过房事,至今仍是清白之身,你若放了太后,朕答应你,今日之事不再追究,并且从此放你出宫,让你跟自己喜欢的人远走高飞……”
相田弥生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看着仙道,忽然间仰头疯狂大笑起来,仙道冷静问道:“朕说的话,很好笑么?”
相田弥生紧握着门边,看着仙道,脸上还残留着凄凉嘲讽的笑意:“皇上要放我出宫?要我跟自己喜欢的人远走高飞?……只怕是皇上自己要跟喜欢的人双宿双飞,闲我碍眼了吧?”
仙道眉头一皱,弥生却已接着往下说道:“皇上,你好狠的心,你明知道我相田弥生这一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好啊,……好!今天我就跟你玉石俱焚,让你歉疚后悔一辈子!”
说着她转头喊道:“中村!”
她身后的黑衣男子手上一紧,太后似乎低低呻吟了一声,仙道心中一紧,喝道:“住手!”
相田弥生微一抬手,叫中村的黑衣男子立刻停手,仙道说道:“弥生,你究竟想要什么?”
相田弥生凝视仙道,轻声说道:“我想要皇上的爱,皇上肯给弥生么?”
仙道一时语塞,弥生看着他凄凉笑道:“皇上就连说句谎话哄弥生高兴一下都不肯,更不用说爱了……”
仙道见她神情之间又有狂乱之色,急忙说道:“弥生,你想想,除了朕之外,你还有父亲弟弟,你若伤了太后,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你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么?”
相田弥生一怔,仙道冲身边越野使个眼色,越野悄声而退。不一刻,相田哲也和相田彦一被鱼住押着走到寝宫门口,相田哲也一见女儿,老泪纵横,哭道:“弥生,听爹一句话,趁现在还没铸成大错,快放了太后,求皇上开恩啊……”
相田彦一跟着劝道:“姐,姐,你从小最疼彦一,难道你不管彦一的死活了吗?”
相田弥生看着两人,浑身不由得哆嗦起来,看着仙道嘶声喊道:“皇上,这一切的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跟我爹爹和彦一无关!”
仙道盯着她说道:“你对朕怨恨,跟太后又有什么关系?她看着你长大,待你如亲生女儿,更是视你如皇后的不二人选,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弥生哆嗦得更厉害,仙道看着他的样子,心思急转,忽然长叹一声说道:“朕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恨朕,要置朕于死地方肯罢休!”
弥生看着仙道茫然问道:“什么?我从没想过要皇上死……”
仙道挑眉说道:“若不是你将朕在羽晖的行踪泄露给北野,黑衣刺客又怎会找到朕?”
弥生说道:“是我将皇上在羽晖的事告诉四王爷的,但四王爷答应过弥生,只要皇位,不会伤你性命!”
匍匐在一旁的相田哲也听着她的话,浑身如堕冰窖,捶胸顿足的说道:“女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啊,……冤孽啊,真是冤孽……”
越野却已在旁边接口道:“皇后您有所不知,刺客是存心要皇上的性命,当日皇上被刺客毒刀刺中,若不是流川少爷及时赶到,只怕皇上已经凶多吉少……”
相田弥生脸上变色,看向仙道:“皇上,越野说的是真的?”
仙道缓缓点头:“弥生,你被北野利用了,……好在现在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你放了太后,朕全都可以不追究!”
相田弥生低声喃喃自语:“不追究?不追究,我还真是傻得可以,竟然险些将你的命搭了进去,……呵呵,不追究,事已至此,你不追究,我也无处容身了……”
仙道柔声唤道:“弥生,将来的日子还长,你又何必将自己逼上绝路呢?”
相田弥生凝视仙道半晌,终于开口说道:“中村,放了太后……”
那叫中村的黑衣男子一怔,眼中透出几分复杂的情绪,却仍是听话的将太后放在了身后一张椅上,自己则站到了相田弥生的身后。
鱼住福田见他放手,立刻想要冲进去救人,仙道见弥生和中村仍是站在门口,怕鱼住他们贸然冲入会让情况有变,挥手将他们拦下,自己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试探着想要进门。
待仙道走到自己跟前之时,相田弥生看着他忽然凄然一笑,低声说道:“以往皇上虽冷落弥生,但弥生每日守在太后跟前,趁着皇上给太后请安的时间,每日也能见着皇上一面,有了这点期盼,让弥生觉得,在宫中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仙道脚步微顿,回望着她,却忽然见她嘴角一丝黑血溢出,身子沿着门缓缓滑了下去,仙道大惊之下将她抱住:“弥生……”
她将头靠在仙道怀中,脸上凄凉的笑意更甚:“皇上刚才说将来的日子还长,其实不然,……没有皇上的日子,对弥生而言,便已是尽头了……”
仙道心下恻然,低声说道:“是朕负了你……”
弥生艰难抬起手,摸了摸仙道的脸颊:“能死在皇上怀中,弥生死也瞑目了……”
放在仙道脸颊上的手颓然落下,仙道抱着她一动不动的靠在门上,怔怔的出神。众人鸦雀无声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直到相田彦一忽然“哇”的一声哭号出声:“姐姐……”
仙道被他这一声恍然惊醒,将弥生交给跪爬过来的相田彦一,几步走到太后身边,将她抱到床上,沉声说道:“鱼住,马上叫太医来查看太后情况!”
鱼住领命而去,一直站在相田弥生身后的黑衣人中村忽然开口说道:“放心,弥生不让我动她,我刚才只是给她吸了点迷香而已!”
仙道听着他说话,这才想起他来,转过头看他,福田植草在刚才就已命人将他拿下,此刻见仙道看他,立刻将他押到了仙道跟前。
仙道上下打量他片刻,开口问道:“你是北野的人?”
中村点头:“是!”
他答得如此干脆,倒让仙道颇为意外,中村看出他的疑惑,问道:“你觉得意外么?”
仙道坦然说道:“不错,我的印象中,北野的人是宁死也不会开口的。”
中村淡淡笑了笑:“本来是的,……我的轻功在四王爷的手下人中是最好的,所以进宫跟弥生联系的事,四王爷一直交给我在做,这一回,也是他命我监视和协助弥生要挟太后的……”
仙道听着他直言不讳,微微皱了皱眉,忽然盯着他问道:“结果你爱上了弥生?”
中村愣住,随后有点自嘲的笑了笑:“仙道彰就是仙道彰……”
福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皇上名讳!”
仙道摆摆手阻止福田:“依你的轻功和对皇宫的熟悉程度,刚才想要对我动手或是逃出宫去,都不是没有机会,为何会束手就擒?”
中村说道:“刚才弥生说,没有你的日子,对她已是尽头,放在我身上也是一样,她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仙道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为何还不死?”
中村答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仙道说:“你说!”
中村转头看了一眼弥生的尸体,回过头说道:“她这一辈子,只为你活着,如今她死了,希望你能以皇后之礼葬她!……至于我,若你赐我死,我立刻自尽,如果你肯放我一条生路,我愿自废武功,去为她守一辈子皇陵!”
仙道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脸上显过一丝惊诧,此时太医随着鱼住赶到,仙道沉默着看太医替太后把脉诊断之后,确认太后无事,又仔细为她盖好被子,方才重新走到寝宫门口,看着等在寝宫门外的一干人,开口喊道:“恩师!”
田岗躬身应道:“臣在!”
仙道说道:“你拟朕旨意,皇后相田弥生因病去世,举国哀悼三日,三日之后,以皇后之礼入葬皇陵!”
田岗答道:“臣遵旨!”
仙道看一眼中村,接着说道:“中村听旨!”
中村跪下,仙道淡淡说道:“朕命你看守皇陵,一生一世不得踏出皇陵一步!”
中村浑身一颤,重重叩首:“中村谢皇上!”说着他直起身子,右手急点自己身上几处重穴,然后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福田低声说道:“皇上,他废了自己的武功……”
仙道轻声叹道:“命人好好照料,待他伤好之后,送他去皇陵!”
“是!”
仙道目光扫过已经呆住的相田父子,长叹一声:“相田臣相!”
相田哲也惊醒过来:“老臣在!”
仙道缓声说道:“臣相为国操劳一生,如今年事已高,又经丧女之痛,朕封你为安逸侯,待皇后后事一了,由相田彦一陪同,回乡享受天伦之乐去吧!”
相田哲也听仙道说完,身子一僵,随后颤声说道:“老臣,谢皇上天恩!”
仙道挥挥手,疲倦说道:“朕累了,就在这儿陪着太后,你们都退下吧!”
随后一月之内,仙道将北野由王府秘密押送到宫中之前秘密训练枫雪卫的冷宫中软禁起来,并派了钦差南下巡视灾情。藤真已将从船上搜得的赈灾银两交还给官府,由代知府水户洋平分发下去,灾情缓解,受灾百姓生活也已步入正轨。丰玉大军在边境集结了几日,最终不知为何,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又解散开了,仙道正式任命水户洋平为洛安知府,神奈川境内也渐渐恢复之前的繁华景象。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仙道陪同太后赏完月,将越野福田植草都打发回去同家人团聚,叫人在御花园一处亭中备了酒水,屏退了所有人,自斟自饮起来。
过了不多时,忽然宫中太监领着一人匆匆来到近前,仙道回头看着那人,微微笑道:“你总算来了,让我好等!”
来人单膝跪下:“臣三井寿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话音未落,一只酒坛已迎面飞了过来:“三井,少跟朕来这套虚的,……你尝尝,朕宫中珍藏的酒,比起藤真的女儿红和晴儿的杏花酿来,味道如何?”
三井抬头嘿嘿一笑,起身一把将飞过来的酒坛抄在手中,仰头喝了一大口,笑赞道:“陈年花雕!好酒!”
仙道摇头轻笑:“藤真说得没错,你还真是个酒鬼!”
三井拎着酒坛,缓步走到亭中,仙道伸手向对面的座位一指:“坐!”
三井依言坐下,看着仙道,又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皇上八百里加急传我进宫觐见,不只是要请我喝酒这么简单吧?”
仙道苦笑:“知道瞒不过你,……枫,他最近怎么样?”
三井笑着揶揄:“你还真是干脆!”
仙道挑眉:“三井,我将你当朋友,你却来嘲笑我!”
三井摇头说道:“岂敢岂敢……,小枫他很好,刚破了个案子,健司一直在杏花坞陪着他,若不是拜你的八百里加急所赐,我也可以留在杏花坞跟他一起过中秋!”
仙道哼了一声:“我陪不了他,自然要拉个垫背的!”
三井佯怒着瞪他一眼,仙道伸手拿起身边的酒坛,碰了碰三井的,三井看他半晌,抓起酒坛说道:“看在这些好酒的份上,算了……”
仙道微微的笑,眼光落在他手上:“手上伤怎么样?”
三井晃了晃手掌:“早就好了……”说着他轻声笑起来,“幸好有手掌上的这伤,回去之后小枫只顾着骂我不小心,倒是忘了跟我生气这事了……”
仙道沉默着喝了会酒,忽然闷声说道:“三井,我想去杏花坞看看枫,你看如何?”
三井看着自己手边上的酒坛,手指无意识的在酒坛周围轻划着圈,淡淡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仙道一怔:“有区别吗?”
三井笑笑:“若你以皇上的身份问我,做臣子的只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去什么地方,谁也管不着……”
仙道追问:“若我朋友身份问你你呢?”
三井抬头和他目光相接:“若是天佑问我,我会劝他再等一等……”
仙道沉默下来,不一会,他将桌上一碟月饼推到三井跟前,脸上恢复之前的笑容:“中秋之夜,尝尝御膳房做的月饼!”
三井也不客气,两人吃着东西又喝了会酒,眼见得夜渐渐深了,仙道却根本没有要回寝宫的意思,三井看着他将喝完的酒坛往地上一扔,还要去拿新的,伸手拉住他:“皇上,夜深了……”
仙道摇摇头,眼中已是醉意熏然,他看着三井低低的笑:“ ‘第一名捕’架子太大,我这个当皇帝的要见你一面也还得八百里加急的三请五请的,怎能就此放你走呢……”
三井微微皱眉:“皇上!”
仙道甩开他的手:“别叫我皇上,有时候,我真宁可自己是章天佑……”说着他醉醺醺的起身,摇摇晃晃的拿了坛酒,竟然就在放着酒坛旁边的地上坐了下来,拍开酒坛上的封泥,仰头便灌,三井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别喝了!”
仙道抬眼看着他笑:“你三井寿也有劝人不喝酒的时候……”
三井默然,仙道看了他半晌,仰头靠在亭子的柱子上,忽然抬手捂在脸上,耳语般无奈悲凉的声音从他指缝中缓缓流淌出来:“三井,我想他……”
三井怔住,半晌,他低声说道:“皇上醉了,回宫吧,三井告退了!”
说着他转身便走,仙道坐在亭中,望着他的背影醉笑道:“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醉了才好,就怕酒入愁肠,愁更愁……”
三井脚步一顿,拎起刚从仙道手中夺下的酒,喝一大口,朗声喊道:“天佑!”
仙道含混的答应一声:“嗯?……”
三井背对着他,缓声说道:“你再等等,枫叶红时,我想办法让他来见你……”
仙道一惊,坐直了身子,三井却再不多言,径自展开轻功而去,仙道低声呢喃自语:“枫,……枫叶红时,你当真会来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