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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黄土屋 ...


  •   本来想去隔壁的南付市,结果到处都是警察,他们只好骑着摩托车,趁着夜色正浓去了乡下。

      村里的通讯不发达,生活起来没有那么紧张。他们真的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偷偷转了好几个村子,终于找到一个位置隐蔽又能暂时生活的空房子。

      原主人大概是搬走了,房子常年不住人也失了人气,茅厕顶整个掉了下来,土墙也浅浅的塌了一角。院子里有一颗长势稀稀拉拉的酸枣子树,树下是半人高的杂草,长不出东西来的地方大概是曾经被踩实的路。

      砸开主屋的锁,虽然蛛网似那水帘洞,但看屋内陈设不难看出屋主人是个位干净讲究的人。幸运的碗柜里还有留下的锅碗瓢盆,虽然已经陈烂的不像样。

      阿左打开衣柜,发现里面还有些老旧的整洁像是老人的衣服,他高兴的拎出来展示给陈天润看,“我们有换洗的衣服了!”然后挑了一件带红花花的背心贴在他背后比着:“我觉得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陈天润在积满灰尘的桌子上垫了一个袋子,把从烂棚区带来的那本《麦克白》放上去后,才扭头看那件衣服,嗯......大红花大绿叶的无袖背心。抬头冲阿左微微一笑,接着翻了个白眼把被褥抱出去晒一晒。

      堂屋里倒腾出了一块能睡觉的地方,但是突然发现没有水,不过院子里有一台老式的手动压水机。阿左压了几下把手,发出刺耳的锈声,应该是还可以用,但要启动压水机得先往里面灌水才能把水抽上来。

      “我记得那边有鱼塘,咱去那边灌点水回来自己压水吧!”阿左小时候也用过这种压水机,他从柜子里找到两个水壶一个大桶,拉着陈天润翻墙去鱼塘灌了满满的水。

      阿左指挥着陈天润把水倒进压水机里,自己用力的反复压着把手,生锈的声音像待宰的猪崽一样嗷嗷的,吓得陈天润扔掉水壶捂着耳朵呲着牙躲到一边,“声音太响了,有人听见怎么办?”

      “......那你去望风,我压!”

      陈天润在院子里游走望风的同时,顺便拔了院子里的杂草。两个人觉得还不错,这家在村子边边,周围的农户基本都搬走了,不远处有绿油油的田地,藤上的瓜,塘里的鱼,棚里的鸡,窝里的蛋,还有别人屋檐下晒的干辣椒。如果静悄悄的,应该可以在这里生活挺长一段时间吧。

      阿左用小盆舀着水往压水机里着,一边使劲的压着,很快就从筒子里传来呼噜噜的声音,锈声也小了很多,他高兴的朝陈天润喊着:“阿润阿润!快来水了!”

      又反复压了好几次之后,终于看见有水逐渐从底下漫上来,一开始很浑浊,像黄河水似的,只是短暂的一会儿之后慢慢变得很清澈。阿左高兴的跳起来,“快快快,阿润,把屋里所有能装水的盆啊桶啊壶啊都拿出来,都好好刷刷,我们有水了!!我们终于实现水的自由了!!”

      压水机只要一停就不出水了,所以两人轮换着压水,轮换着清洗要用的东西。压水机也听话了很多,不再像小猪崽一样嚎叫。

      直至太阳落山,天边架着一条橙红为止,他们把能用的所有锅碗瓢盆都接满水才停下来。

      “我们可以好好的洗个澡了,是吧阿左!”陈天润舀了一瓢水趁其不备,全泼在阿左身上,然后笑嘻嘻的后退几步看着他的反应。阿左顿时沉下脸,情绪跌到谷底。

      “你脑子里就光洗澡这件事吗?不想想接下来吗?”说着拿起小盆舀了满满一盆水,猛地朝陈天润泼去。“应该用大的盆才好玩啊!”

      一场打水仗般的洗澡就此展开,一盆盆水泼在身上溅起无数的水花,在夕阳下透着晶莹纯粹。

      灵魂至上的这一秒,似乎可以将曾经生命中的污渍暂时冲刷,像在无人之地野蛮生长的骆驼刺,在彼此对望的这一刻,他们找到了希望的意义。

      到了晚上终于有休息的时间,一人搬了一把大椅子出来,洗完澡后换上干净的衣服,阿左拿着旁边农田里偷来的菜洗干净后递给正在坐在草丛里愤恨挠痒的陈天润,自己在他旁边坐下来。

      “乡下的蚊子没见过城里人,你坚持坚持,和他们混熟就好了!”说完嘎吱一下咬了口黄瓜。

      黄土院子里坐着两个可怜的入侵者,悄悄地啃着偷来的东西,清澈的月光照着这肮脏的半生。

      “你不是不喜欢这衣服吗?”阿左瞧着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穿在陈天润身上还挺合适。

      “我没说不喜欢啊。”视线落在阿左身上,一件白色的老头衫,裸露出来的皮肤比小姑娘的还白净。“你这么白,应该挺招蚊子喜欢的!”

      乡下就是比市里凉快,阿左都忘记自己大概有多久没有这样透过气了,每天苟在狭小的房子里偷生,都忘了还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活着。

      他不是忘了,而是不能。他原本也可以平凡普通的生活的,可是命运好像不想让他简单舒服的活着,所以准备给他添点苦难,没想到手抖,苦难变成了灾难。

      阿左很疑惑陈天润为什么宁愿跟着他逃走,在这破烂的院子里住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大房子里。

      “那种生活过久了,怎么会舍得离开啊?就算赖也得赖着啊,起码吃喝不愁,万事无忧。一切问题都可以用钱来解决,你倒是走的坚决,还设计让别人绑走你!”阿左咬了一口黄瓜,嘎吱脆的声音在嘴里炸开,慢慢的,舌头也有点麻涩的感觉。

      “嗯?不舍的离开吗?”陈天润啃了一口黄瓜想了想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哎!”

      “哦~是不是那种,因为不是自己的家,所有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有种不真实感,总是有种若即若离的虚幻!”月光下,阿左的眼睛亮亮的,他举着半拉黄瓜尽力的形容这那种感觉。

      “不是啊,因为从来没有被当做人似的对待,过去的每一个瞬间都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开始不懂,后来逃不掉。如果一天见不到陈平,我就要感谢上苍,但又怕第二天会更恐怖,所以一直想逃走。”

      阿左的手停滞在半空,眼睛也忘记眨。陈天润说的太轻松以至于觉得像在撒谎,像三鲜虾仁。

      “像假的吧?”陈天润虽然笑着,可脸上却满是对这世界,对这人生无法挣脱的无力感。“我也希望都是假的,也希望那个当初从福利院里领走的不是我。”

      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很多次很多次我都在想,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命中注定的吗?那命中注定的我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呢?”

      这天夜里,随着月亮升又落下,陈天润跟阿左说了很多他的曾经,人前光鲜亮丽,是被领养的幸福孩子。人后被养父虐待侵犯,受尽折磨。

      从小到大,不论什么事,只要失败了会被打,获得成功的时候又会被侵犯。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才经历那些让自己难过的事,于是下一次会更加努力做的更好,后来发现好像不管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每一次都像在地狱里走了一圈,什么刀山火海,油锅钉床,扒皮抽筋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么多年过去,遭受了这么多,他依旧想活着。因为他明白,权利能掌控人的生死,他想掌控权利,看着和陈家有关的人受尽折磨后慢慢的死去。

      眼泪挤在眼眶里兜兜转转,不掉出来是他最后的倔强。

      但阿左流泪了。

      一股怒气从全身各处蹿起,汇聚到手上恨不能现在就直接徒手把他撕碎。他把半截黄瓜朝 对面院墙上狠狠一砸后,立马要回去杀了他。

      陈天润拉住他让他别冲动,“他就算死了,陈家有的是接班人,怎么着也轮不到我这个玩具,你以为他这么个奸商没点本事吗?而且你也杀不了他的。”

      阿左呵斥道:“你是人!是一个好人!”

      陈天润摘下自己的项链,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长方形雕花挂坠,中间可以打开,里面有两张内存卡。里面是他这几年偷偷复制的陈家多家公司做的假账,洗钱记录和各种账户,以及拍摄各级官员接受贿赂的视频及对话。他把这些给了阿左,让他想办法传播出去,越多越好。

      “都要上传吗?”

      “对,全部,一个不剩。这些东西出现的那一秒,他们一定会想办法买断,因为有些网站也和他有牵扯,所以不管什么方式,一定是越多越好。”

      “万一我做不到呢?”阿左拿着两片小小的内存卡问。

      “你肯定能做到,就凭你接了这么多稿子依旧活的好好的。”

      阿左挑眉,这可不是一句值得高兴的夸人的话,“你就不怕我举报你?”他故意吓唬到。

      陈天润坐回椅子上,怡然自得的嚼着黄瓜说,“就凭你刚刚想要去杀了他的冲动,我信你。”

      阿左深吸了一口气笑出声,果然,名牌大学的学生,心眼子就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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