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人鱼》衍木原

9、第 9 章

　　“道什么歉？”贺千蕴头也不抬道。

　　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景时愣住，心里好受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出声，把声音压得很轻很轻，说：“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从遇见我以后，我给你带来了好多麻烦。”

　　“跟你没关系。”贺千蕴查完了通宵维修店资料，对景时说的大老板更感兴趣了，她抬头看向局促不安的人鱼，“景时，麻烦不是你造成的，你也不需要说抱歉。等我们查明真相，我还要好好谢谢你。”

　　人鱼有点不敢相信：“谢我？”

　　贺千蕴：“这一带‘黑市’里，规模最大的就是稀土集，在涉及到黑市的网站里，我发现了两家被经常提起的门店。”

　　景时不傻，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调查，但却清楚记得这一路上曾说过的话。

　　“这两家门店，是黑白灰和通宵？”

　　“嗯。”看他有点发愣，贺千蕴就多说了一句，“即使你不带我们过来，我们也很快就会追查过来的。”

　　景时郑重点头，低声道：“我知道，我刚才只是在想，万一我的怀疑是真的，你……你会不会很危险？”

　　贺千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怕吗？在X8069309星上，谢溆可没有骗你，说的那些也都是真的。”
　　她收起笑意，正色道：“此行，最危险的人是你。”

　　“没关系，我才不怕呢，我混惯了，打不过我就跑。”景时嗓音轻快，并没把危险放在心上。

　　贺千蕴无奈叹了口气，到底是没说什么。

　　人鱼跟她在一起，勉强算是她的人了，她总归是要好好护着他的。

　　岂料，人鱼话锋一转，轻松的面色一变，反过来担心起她来。

　　“倒是你，你有伤在身，为什么也要负责这次行动呢？”景时是真的不明白，“是你上司让你来的吗？”

　　“你一个流浪的异族人都知道要配合查案，我只是受了点伤，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不会影响任务的。”贺千蕴十分无所谓，一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模样。

　　景时看着她，眼睛里泛着浅浅水光，像是风吹动了月亮落在大海上的影子。

　　安静里的惊艳，总是格外吸引人。

　　贺千蕴欣赏了一会儿，又道：“那你就好好跟在我身边，万一出现意外，我就仰仗你了。”

　　这话一听就是玩笑，偏偏景时当了真，神色严肃，还认真点了下头，宣誓一般回了她：“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贺千蕴随意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一双眼睛，却是幽深起来。

　　谢溆扫视四周，状若随意：“这里的酒吧，竟然这么清静？要是我们想蹦迪，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蹦迪多的是地方，往南走到十字路口拐弯，往东边走，那里一整条街都是。”慕么撇撇嘴，“不过那种地方乱得很，我劝你们还是少去为好。”

　　“嗯……是因为离稀土集近，所以不安全吗？”俞在超自觉问得委婉。

　　慕么倒也坦然：“可不嘛，听说稀土集幕后的大BOSS就在那儿，除了开集当天能保证安全，其余时间可都不敢保证。就是我们本地人，平常蹦迪也不会去那里，大多都会选择开集时过去。”

　　“我知道那条街，我在稀土集上经常听人说起，那里什么人都有，我听说好像时常还有兽人出没。”景时只说给贺千蕴听，声音低不可闻，说话时几乎凑来她身边。

　　贺千蕴坐得端正，但这人鱼却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倒。

　　其实，本来她是不怀疑他的。

　　可这样，没法不怀疑。

　　见她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景时迟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说有兽人是编的？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真的听说了很多次。”

　　贺千蕴到底没说什么，配合问他：“你是在什么地方听说的？那条酒吧街？”

　　“酒吧街附近。”与她对视，景时眼神总是格外认真，似乎说得全是真心话，“都说那地方乱，我就没去，最多在那附近买点必需品。”

　　“哎，各位！明天稀土集开集，你们要是想去那条街，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不过说真的，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乱，还有点脏。那里人太多，清洁机器人根本清理不过来。”慕么给他们提前打了记预防针。

　　俞在超刚想说话，被谢溆抢了先：“何韫，你想过去瞧瞧吗？”

　　“我就不去了，你们感兴趣可以去看看。”贺千蕴转头问道，“慕么，这附近有酒店吗？”

　　“啊？你白天睡觉？”慕么仿佛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嘴巴微张，小小的眼睛都瞪圆了。

　　贺千蕴一点不藏着掖着：“我有三四天没怎么睡觉了，这次来稀土集上有点事儿，趁没开集，先眯一觉缓缓。”

　　“这样啊，酒店……便宜的都有点远。”慕么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离这里最近的就是我们二老板开的的‘昼夜’，不过有点贵，最便宜的单人间也要3000星元，24小时，价格上你可以接受吗？”

　　“可以，就去这个吧。”

　　看她一点也不犹豫，慕么乐呵呵笑起来，比初相见时笑得真心多了，看上去也没有那么惹人讨厌了。

　　景时这么想，还不忘给贺千蕴介绍：“昼夜是周围这一片最豪华的酒店，确实离黑白灰最近，不过以前我不知道它是温先生开的。”

　　他说话时，俞在超看向谢溆，用眼神询问她下一步计划。

　　是去酒吧街调查？

　　还是跟上去，也去那个‘昼夜’？

　　谢溆没怎么想，就跟着一起站起来，道：“我也要去瞧瞧，可以的话我准备长租，在这里——”

　　慕么一听，刷一下转向她，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可以报我的名字吗？”

　　谢溆反应很快：“揽客住酒店也能算业绩吗？”

　　“不算业绩，算外快。”看有戏，慕么松快地笑了笑，“我还是大老板的人。”

　　“那这黑白灰呢？你能有业绩吗？”谢溆似随口一问。

　　“这里我是消费者，跟你们一样的。”慕么语气越来越熟稔，好似跟她认识许久了似的，“邬老板家大业大，才不需要对外揽客呢。”

　　吧台后。

　　邬白雪头也不抬，面前透明的酒杯里，液体一直变换着颜色。
　　跟彩虹似的，但饱和度更高，色泽浓烈突出。

　　贺千蕴盯着看了一阵，走过去站在吧台前，道：“是新品吗？”

　　“嗯。”邬白雪左右手都被酒杯占住，说话时仍低着头。

　　贺千蕴感受片刻，隐约闻见了一股血液气味。
　　但不是血，只是闻起来像，若隐若现混杂着淡雅酒香……非常怪异的一种味道。

　　“这杯酒，我还没想好名字，你有什么意见吗？”邬白雪突兀问道。

　　两人第一次见面，话都没说过几句，但邬白雪却一点也不见外。

　　贺千蕴看着她手里的酒杯。

　　玻璃杯里，酒液最终定格成明艳的鲜红色，握着酒杯的手，却是反差鲜明的冷白色。

　　“意见谈不上，我很少喝酒，不过这酒的气味，倒是特别。”贺千蕴抬眼看她，红色的眼睛红色的小痣，让邬白雪看了许久。

　　她放下酒杯，银色眼睛冷冷清清，像她的名字、白雪，也像她调的酒、过渡色。

　　“我以为你会说这酒颜色。”邬白雪直视她双眼，眼底一点情绪也没有，“以前实验时没感觉，现在酒调好了，遇见你，我突然发现……”

　　“这酒颜色很像我的眼睛。”贺千蕴主动说出她下半句话。

　　“你真幽默。”邬白雪勾起唇角，似乎想笑一下，但她面部却很僵硬，显然平时很少笑。

　　贺千蕴看见，了然道：“看来传言说得没错，邬老板的确有冰雪族基因。”

　　“不错，我母亲是冰雪族。”邬白雪只简单提了一嘴，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酒的名字，我有灵感了。”

　　“因为看见我？”贺千蕴浑不在意地笑了下。

　　她笑起来就轻松多了，眼角眉梢都带着鲜活的、轻松的笑。

　　“不错，我打算叫它——”邬白雪低头注视酒杯，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神色。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像死水一般：“血。”

　　贺千蕴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也需要想？我还以为你会说‘红宝石’呢，向来别人看见我眼睛，都是这么说的！”

　　“就叫‘血’。”邬白雪声音沉了下去，一潭死水终于有了波澜，“我没有开玩笑，你也不要跟我嘻嘻哈哈。”

　　“好吧，你是老板，当然是你说了算。”贺千蕴收起笑脸，“邬老板，这‘血’什么时候出来？我一定来喝一杯。”
　　她伸出手腕，露出光脑，示意加个好友。

　　邬白雪什么也没说，安静看着她，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贺千蕴默数了十个数。

　　十秒后，邬白雪才伸手，用手腕触碰贺千蕴手腕。

　　“叮咚。”成功添加新朋友的提示声响起。

　　贺千蕴看着她空无一物的手腕。
　　内置芯片光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