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蛾子救世指北》叩世狐

5、试探

　　“不至于，是我话多。”祈夭皱眉，目光落在桑总管伸出的右手上，他知道这是一种礼节。
　　“抱歉，不习惯肢体接触。”

　　祈夭扽了扽袖子，确保自己的右臂被完整地遮盖住，连颗螺丝钉都不露出来。

　　“啊…”桑总管收回胳膊，表情依旧温和谦逊，“你误会了，地球脐带组织是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辞退当然不会是临时起意……他刚刚的状态太差，我想，他应该快到临界值了。”

　　“什么临界值？”

　　祈夭提问后，饶是表情管理优秀的桑总管也愕然片刻。

　　“我是野川、”祈夭改口，解释道，“我是在城外的郊域长大的。”

　　桑总管微不可察扬了扬眉头，又挂起标准化的笑容，“原来如此，那你知道义体吗？”

　　祈夭点头。
　　［义体］就是嵌入人体的机械结构，他不光知道，自己还莫名其妙有着一个呢。
　　这不，就在右边衣袖下藏着。

　　桑总管继续道：“人们给自身移植过多义体后容易被义体侵蚀大脑，侵蚀程度一高就会让人产生幻觉。”

　　“如果侵蚀程度超过了临界值，人就会完全丧失理智，成为见谁杀谁的［赛博疯子］。”

　　祈夭了然，自己的精神疾病也源于此。

　　桑总管故意顿了顿，见祈夭眼中只有好奇，没有畏惧，他笑意更深，补充道：“不过不用担心，有专门的组织负责歼灭赛博疯子。”

　　祈夭疑惑：“什么组织，比联盟的武装力量还强？”

　　按桑总管的话说，赛博疯子是相当可怕的角色：他们毫无理智，而机械化程度极高。在这个时代，机械化程度几乎跟战斗能力划等号。

　　换句话说，赛博疯子就是一群战力超群、理智全无且不被［机器人守则］限制的的人机共存体。

　　“那组织只随着赛博疯子的出现而出现，没人知道它真正的名称。我们管他们叫‘清道夫’。他们到来之前，地面会浮现亮红色的X字标记。如果你不幸遇到了，停下一切手头的事，快跑。”

　　桑总管低头笑笑，“当然，我私心祝愿你永远不用遇到，那场面可不是一般的血腥。”

　　他已经初步认可了祈夭，日后若有这样一位长相清秀、出身卑贱的弟弟做自己的工作伙伴，想必是件乐事。

　　桑总管颇有深意提点道：“我们俩都是骇客，对义肢的依赖程度并不高，一步一个脚印走，不去肖想不属于咱的东西，总不会变成疯子的。”

　　祈夭顺藤摸瓜：“骇客…能麻烦再解释一下吗？”

　　“噢，算不上麻烦。”桑总管嗓音温润，神飞色舞，“没能主动提起，倒是算我失职。”

　　“骇客（hacker），专精于编程和计算机科学，在执行任务中起到解锁、入侵、转移数据等文职类工作。
　　“与之相对应的是尖兵（hatchet），他们用义肢和刀枪武装自己，负责爆破、对敌等战斗类工作，当然了，保护骇客也在他们的工作范围之内。”

　　桑总管定定注视着祈夭，笑容染上几分真切，好像看到了年轻的自己，“骇客更看中天赋，有人学十年也踏不进深网，有的人年纪轻轻就能在里面畅游，我们比尖兵珍贵得多。”

　　祈夭懵懂，“那赚的也多吗？”

　　“……”

　　桑总管现在很想往这孩子怀里塞一百万，然后用麻袋套走，但想到老板也在关注这新人，自己不好私下搞小动作，他只能如实说：

　　“不，报酬只看单子，不看职位。”

　　祈夭肉眼可见地萎靡了，桑总管见时机正好，道：“我给你提供几例委托，钱多，但是难度也不小，原本你还要上交30%的收益给公司，老板给你特例免去了。”

　　桑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似乎不在乎旁人听了暗生罅隙。在这里，没人会傻到质疑老板的意志。

　　“好，多谢！”祈夭急切眨巴眨巴眼，等着下文。

　　桑总管想过他会因无来由的重视而感到惶恐，或是因年轻气盛而开始骄傲，但如此直白地致谢……实在是在他的设想之外。

　　…有点，那叫什么？

　　可爱。

　　桑椹的嘴角抿出笑意，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由衷希望0071能通过这次考验。

　　他把项目面板投影到空中，抬手想搂住祈夭的肩，中途记起什么，又垂下来，并不与其接触，只严肃提醒道：

　　“0071，你要想好，命最重要。”

　　祈夭的目光在任务列表间流连，嘴里喃喃：“是的，命最重要。”
　　所以他要尽快拿到三万髓钱，换命。

　　祈夭无意识舔舐下唇，左手轻击项目栏，点头确认，“就这个，麻烦了。”

　　相比其他偷鸡摸狗打打杀杀，这任务显得过分和善。
　　只用勘测一座有点异动的报废工厂，便能落得四万五的报酬。

　　更巧的是，那工厂建在城外的荒野上，稍微偏离野川与海城的连线。
　　离海城不近，离野川不远，祈夭甚至可以完成任务后直接回家——前提是他有一个可以接收转账的光脑。

　　祈夭大方发问：“桑总管，这附近哪有卖光脑的？”

　　桑总管低头操作着什么，他似乎对祈夭的选择也很满意，正尽心为他完成后续流程，闻言便垂目应答：

　　“店家多得是，看你要什么档次的。”

　　“最好…三百以下？”

　　“……”

　　祈夭补充：“只要有最基本的功能就可以了。”

　　祈夭不太清楚光脑的售价，但他修一个光脑的人工费只用四十髓，零件另算，但大多数也不贵。

　　三百买个最低档次的——哪怕没有投影也行——应该差不多吧？

　　桑总管抬眼看他，目光怪异。
　　他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少说了个“万”。光脑行业里最亲民的品牌定价在三千到两万，当然，更多的是贵到离谱的、一本万利的奢侈品。

　　不过上述这些，桑总管没说出口。刚刚正愁不能给祈夭雪中送炭增加好感，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他紧急用光脑联系手下，发完消息后才跟祈夭说：“这样，我看你有眼缘，以后你叫我一声‘桑哥’，我送你一台光脑当见面礼，如何？”

　　祈夭没有犹豫：“桑哥。”

　　爽！真他妈爽！
　　桑总管眉开眼笑，应一声“好”。他的手下跟他一样高效，此时便能看到电梯口钻出来一个绰绰的人影。

　　那女手下向此处跑来，身材窈窕紧致，跑姿如风般潇洒，大概是名尖兵。她不声不响把光脑放到桑总管手上，退居一旁。

　　桑总管突然一拍脑门，手握泛光的高级金属盒，对祈夭说：“噢，突然想起一件事！刚那前台已经临近崩溃，但说来惭愧，我平时没太关心最底层的员工，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桑总管摩挲了下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装的煞有其事：“杰西卡，待会儿抽出来那人的档案跟上面报备一下。”

　　杰西卡点头回应，两人的目光灼灼，落在祈夭身上。

　　“……”祈夭顿了顿，“弗利兹，编号021089。”

　　杰西卡应声在光脑上记录下来，桑总管对祈夭扬了扬眉，“很有用的信息。”
　　沉甸甸的金属盒坠进祈夭怀里，“现在，它是你的了。”

　　一男一女目送少年离开，杰西卡虽为尖兵，但既然能被桑总管重用，自然是有眼力价儿，此时才侧头请示：

　　“总管？”

　　“这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杰西卡不多追究，“好的。”

　　“诶，等等。”桑总管叫住人，女人迈出一半的步子又稳当当撤回来。

　　“查查，弗利兹的编号是什么？”

　　杰西卡低头频繁点击着光脑，半晌后，突然一并腿，右脚内踝磕上左脚，有力答道：

　　“021089，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