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到底是谁在撩拨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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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星再次见到顾北舟，已经是下一周的事了。
顾北舟的父亲是在安县回禾市的高速公路上出的车祸。他被疲劳驾驶的后八轮大货车追尾，小车撞上护栏严重变形，人救出来时已经不行了。
顾谦走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虽然他和乔芳姝离婚多年，但顾念着顾北舟和乔怀仁的关系十分亲近，他的后事最终在顾乔两家亲朋的帮衬之下，兵荒马乱地操办完了。
尘埃落定，已经流不出泪的少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声不响地把自己关在别墅。
这偌大的独栋豪宅是越加空旷了。
一病不起的乔怀仁透过半掩的房门，揪心看着盘腿坐在飘窗上，眼神定定望着窗外那朵积雨云的外孙，目光中满是刺痛的怜惜。
精神受到重创，顾北舟这几日消瘦了一圈，变得越发沉默寡言。
乔怀仁不想让他再这样下去。
在老人的再三要求和催促之下，孝顺懂事的少年终于答应去上学。他的单车还在学校里，乔怀仁让他的舅舅乔永文开车送他。
顾北舟回学校的那天早上，夏南星终于收到了他的短信。
舟：抱歉，手机在书包里，之前忘在舅舅车上了。
上周他回得匆忙，后来又麻木地奔波于医院和殡仪馆……他的书包一直被遗忘在乔永文的车上，都没打开过。
插上充电宝，手机屏幕亮起。翻着手机里未读的信息和一打未接的电话，顾北舟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了。
父亲离开的那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夏南星也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天。
这段时间里，她除了强迫症地把顾北舟课桌上的作业本和与日俱增的练习卷捋得整整齐齐外，也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什么。
一个与往常并无不同的清晨，当她走进教室，看到身边空座位的主人终于回归时，她连忙奔过去，一瞬间红了眼眶。
顾北舟的精神并不好。
他面色苍白，下眼睑泛着一层淡淡的青黑色，脸上的棱角更加锐利分明。
夏南星轻轻地唤他：“顾北舟……”
“嗯。”
他垂着眼，正在翻桌上的练习卷。
早自习还没有开始，教室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到得差不多了，都默契地没有发出声响。
少年们最会察言观色，虽然不清楚失联几天的顾学霸为什么请假，但看老路和夏南星这几日的神情，大家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顾北舟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少顷，上课铃响了。
整个上午，夏南星都在强迫自己专心听课。因为，她总是忍不住偷看顾北舟，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盯着黑板目不斜视的少年看上去和从前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又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
“这节课就到这里。午自习把刚发的练习卷完成后收起来。”生物丁老师完美地踩着下课铃结束了课堂。
“哦——”同学们拖着长调开始收拾桌面，有的在吐槽练习卷的题目有亿点点多，有的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干饭至上。
前桌的方苒苒和简小彤对视一眼，没有叫夏南星一起去食堂。
很快，教室被清空了。
只剩下靠窗的那对同桌还纹丝不动。
夏南星先动了，她呼出一口气，转头对身边的少年说：“顾北舟，我们去北门外吃，好吗？”
禾市第一中学中午并无门禁，有些吃不惯食堂的学生也会出学校或者回家吃饭，只要赶在午自习前回来就行。
“好。”
顾北舟眉眼都没抬，依然是不温不火的一声。
夏南星忽然觉察到他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过于安静，过于顺从，没有生气。
这不像他。
他们并肩走出学校，去了经常光顾的面馆，一人要了一碗雪菜素鸡面。
顾北舟挑起一筷子面又放下，没有胃口。
“路老师告诉你了。”
这是他今天开口说的第三句话。他依然没有抬头，语气却是笃定的。
“嗯。”
夏南星小心翼翼地看他。
而后，他不再言语，十分艰难地逼迫自己把面前这碗面吃了下去。
夏南星心里五味杂陈扭成了一团，也吃得味同嚼蜡。
出了面馆，他们没有马上回学校。夏南星伸手牵住了他，朝斜对面的绿道公园走去。
顾北舟犹如没有意识的牵线木偶，随意任她拽着，没有一丝反抗。
午休时间有限，夏南星也不敢拉他走太远，他们在公园一角的一张绿漆长椅前停下脚步。
坐下，却没有松开手。
虽然在生死之事面前语言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夏南星仍然觉得应该和顾北舟说些什么。
哪怕能让他好受一点点也行！
她靠过身去，坐得离他又近了一些，刚想开口，倏然被一股大力钳制住了身体。
是他坚实却并不温暖的怀抱。
“顾北舟，你……”
一向骄傲的少年把头埋进她的颈窝，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神色，声音低沉沙哑：“星星，我心情不好，你可以抱抱我吗？”
夏南星立刻张开双臂回抱住他，温声软语：“嗯，顾北舟，我一直都在。”
“那天，有人问我生日愿望，我不敢说，怕说了会不灵。”顾北舟在她耳边低诉，“我只是想让他陪我过生日罢了。”
原来，他的生日愿望即使没有说出来，也不会实现。
“如果他没有回来，就不会出事。”
顾北舟自责的语调有一丝发颤：“为了让我和外公过得更好，他一直那么忙，那么辛苦……是我硬要他回来的。”
他永远不会忘怀，那天冲进医院见到顾谦的最后一面。
风尘仆仆的父亲归来了，只不过是躺在抢救室冰冷的病床上。他双眸紧闭，满身鲜血，永远宁静的是他的心跳。
父亲不可能再坐起来，亲切或严厉地呼唤他的名字。也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弯下腰，抱住他，带他去看蓝蓝的大海。
那一幕是顾北舟这些日子的梦魇，也成了他久久化不开的心结。
“不，这不是你的错。”
夏南星轻抚着少年的背，温柔安慰道：“顾北舟，这是一场意外，没有人愿意它发生。叔叔一定是最想陪你过生日的人。”
“嗯。”
顾北舟已有些许哽咽。
夏南星松开怀抱，心疼地端详他凌乱额发下布满血丝的眼，伸出纤纤素指，细细擦拭他刚才无声滑落的泪。
而后，她又揽过他的后脑，让他舒适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他们望着眼前水平如镜的湖面，不再言语。
顾北舟的十八岁生日愿望就此随风湮灭了。
彼时他们都不知道，在绿道公园的不远处，有一双充满讶异的眼，正密切地注视着他们……
————
时隔多年，夏南星打定主意要送顾北舟一个难忘的生日。
她要让顾北舟想起生日时全是甜甜美美的回忆。
她要让顾北舟再也不回避过生日。
怕糟蹋了食物，她在千钧一发之时扭身将手中的甜品礼盒转移到了身侧的餐桌上，然后环住了顾北舟的脖颈。
他们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短暂喘息后，顾北舟忽然发问：“那时你说晚上有惊喜，让我等着。那个惊喜，我现在还可以要吗，姐姐？”
“啊？什么……”
果酱甜中带酸的味道就像他们稍纵即逝的青春，久久萦绕在彼此唇齿间。
夏南星被他吮得发懵，温柔似水的眼波荡漾开一片涟漪，一声“姐姐”更是让她心旌神摇。
顾北舟的目光如星，他又俯身轻啄她绯红的耳廓，一路亲到双颊的小梨涡。
夏南星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呼吸溺死了，稍稍推拒着他的胸膛，却被他更紧地攥住了手腕。
电光火石间，她猛然反应过来了！
顾北舟刚刚提起的，是他十八岁生日那天自己发信息说的惊喜吧……
“呃，”她有些不好意思，躲闪着他的目光，道，“说起来难为情，我那时沉迷古言小说，学着书里的某位女主人公做了一个……比较中二的手工……”
“古言？”顾北舟不解。
“就是古代言情……”夏南星答疑。
顾北舟略一沉思，继而弯起眉眼：“你做了什么定情信物？”
夏南星：！！！
那点小心思被戳破，她大窘，嘟着嘴手舞足蹈地解释：“就是一个普通的香囊！才不是什么定情信物……”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还坐在顾北舟腿上这件事。
“别动。”顾北舟生怕她跌下去，忙搂住她的腰，扶她坐稳。他摊开一只掌心伸到她眼前，逗她：“香囊呢？”
“嗯……”夏南星摸了摸鼻子，真心有些尴尬，“还在家里。”
顾北舟十八岁生日时她没有送出这份礼物，后来就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把它送给顾北舟了。
少年时的夏南星，绝不允许自己和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提醒顾北舟再想起那个悲伤的日子。
“那么，今天还有惊喜吗？”顾北舟眉毛一挑，捧起她的脸庞。
他们的呼吸极近，夏南星眼珠滴溜儿一转：“嗯，有的。”
语罢，她扬起嘴角的微笑，狡黠地向前一探身，主动覆上了他的唇。顾北舟唇角微动，立刻勾住夏南星敏感的上颚。
他们玩起你追我躲的捉迷藏。
夏南星胆大包天衔住他的舌，使坏地在他舌底搔痒。顾北舟机警地逃脱，小心地啃咬她灵巧的舌尖。
良久，他退出来，满足地在她唇上啄一口。她也回亲一记，去舔舐他锋利的虎牙……
正式成为男女朋友后，他们接吻的次数并不多。夏南星暗戳戳地觉得自己的吻技突飞猛进！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浑身战栗，头昏脑涨，瘫软在顾北舟的怀中。
又一吻结束，顾北舟蓦地一僵。
他定了定神，拦腰抱起夏南星，把她轻轻放在布艺沙发上，然后转身，快步朝卫生间走去……
夏南星：“……”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捂脸把自己陷进巨大的猫咪抱枕里。
“菜要凉了，吃饭吧。”
顾北舟走出卫生间，神色恢复如常。
“好……好的。”
夏南星羞成了结巴。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正襟危坐于沙发上，以随手点播的偶像剧为背景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时针指向七点，夏南星还不想那么早回去。她特意提前一天为顾北舟庆祝生日，就是想在零点的时候亲口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她很想继续赖在他这儿，但根据他们刚才差点……的表现，夏南星正在重新考虑这件事的危险系数。
“不早了，你回去吧。”
顾北舟率先下了逐客令。
夏南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
这还是那个三天两头把“什么时候留下来做室友”挂在嘴边的男人吗？
“别瞪了星星，”顾北舟握着遥控器别开视线道，“再撩拨我，后果你承担不起。”
夏南星：“……”
她自认为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既然已经认定了眼前这个人，虽然对未知的探索充满忐忑，但……
也没什么承担不起的。
顾北舟在她犹疑的一瞬站起身，把她拉起来，推到家门口。
“星星，别担心，也别怕我。”他在她耳边说，“没给你正式的名分之前，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正式的名分？”夏南星懵懵懂懂。
“做我的妻子啊。”顾北舟展颜笑。
夏南星：！！！
最后，她又没出息地逃之夭夭了……再不逃，她真担心自己舍不得走了！
到底是谁在撩拨谁？
顾北舟这样的人，谁受得了啊！
这一夜，夏南星兴奋得根本无法入睡，她在被窝里守到十二点，发了一条语音给“三花”。
boat star：亲爱的，生日快乐！
祝福之下还附上了一首小诗——
是她接着年少时给顾北舟的那首《月亮奔我而来》往下写的。
“时光不慌不忙
一光年的情话慢慢细讲
我是你的寸缕微光
爱是温柔守望
定格幸福模样悄悄描画
你是我的地老天荒……”
零点，顾北舟同样难以入睡。
他赏读完女朋友的绝美诗作，不露声色地回了一个抱住猛亲的表情。
star boat：晚安星星，好梦。
放下手机，顾北舟踱至阳台，一抬手，拉开湖蓝色的窗帘。
“爸，您就快有儿媳妇了。”
他望向落地窗外无边的夜幕星河，微笑说。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到底是谁在撩拨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