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逃亡（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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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止回到启政殿前时，天还未下雨。凤凰羽涟正懒散的坐在台阶上等他回来。
御阶上的人皇尸体已经被收拾妥当，但以凤凰羽涟对人族之恨恐怕是不会让他葬入皇陵了。
可这些他白止都不在意。他方一落地，一个尖锐的物体就如暗器般，被凤凰羽涟甩向白止。
白止也是反应快，偏头伸手一接，便将掷来的暗器接住了。只是这手感有些奇怪。白止疑惑的拿到眼前一看，却立时顿住了。
那竟是他赠予花瑛的发簪！
“你怜香惜玉，怕杀了那姑娘，想，只是伤了她，让她不能动就行。可人家领你的情吗？”凤凰羽涟讥讽的朝白止笑道。
射向花瑛的那一箭里他白止那点小心思，就连花瑛都瞒不过，又怎可能瞒得过抚养他长大的姐夫？
不过是觉得无关大局，看个热闹罢了。那知会有后面那一系列的变故。
可最让他凤凰羽涟觉得揪心的，不是人皇的就义和八公主的逃脱。反而是白止的态度
凤凰羽涟看着他这个当亲弟般养大的小舅子，在看到发簪的那一刻就似飞了魂儿一般，直愣愣的杵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了。顿时眉头高高皱起。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闪电落下，正正击中了白止身后的玉阶。
那一瞬白止背对着光，让凤凰羽涟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想也知道，不会是能让他高兴的神情。
第一次，他后悔将刺探昆仑情报的任务交给白止。竟没想到传闻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竟会让自己这个风流了一辈子的弟弟动了真情。
他烦躁的开口道：“那八公主身上带着传国玉玺，不将她击杀，日后人族还有东山再起的能力。到那时我们今天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可他话音刚落地，滂沱的大雨就浇了下来，像是故意要掩埋他的声音似的。
白止没理他，转身迎着雨，朝插着的玉虚剑走去。
一手将其从石板中拔出，爱怜的抚着剑身，没什么语气道：“今天杀的够多了，我不想再杀了。”
凤凰羽涟差点被他这句话气个半死，也顾不上躲雨了，就要起身上前教训他几句。却见白止手指都被玉虚剑的戾气化开了还有心情温柔的注视着剑身，缓缓道：“我查到，从四年前我建立陋巷起，祁衍和八公主没少暗地里帮忙。所以已经够了。”
至少于他而言够了。
“够了？！”
凤凰羽涟被他气个半死，直接闯进雨幕里，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音被大雨淹没，只剩下凤凰宗主近乎发狂的怒骂声，
“他们人族当年杀你姐姐夺你外甥时可曾手下留情过？！你外甥甚至都还只是颗没孵化的蛋，他们都不肯放过！你告诉我够了？！”
“你父王，你母妃，甚至你族人被杀时他人族可曾说够过？！白止，你是要为了一个昆仑的仙子就放弃手刃仇人的机会？给他们机会东山再起？你简直是无可救药了！！”
凤凰羽涟可以容忍白止不杀花瑛，却不能容忍他放过人皇一族。上前一把薅住白止的衣领，盯着他那双有些许无神的眼睛怒喝道，
“你是毕方少主！你要继承的是整个毕方一族，你有什么脸面跟他们说够了？！不想复仇了？！”
“白止，你对得起死去的族人吗！”
至始至终白止都没有躲。生受一个耳光，一面脸很快就肿了起来。可他也看见了望向自己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依旧是深不见底的仇恨。除了方才打他的那一巴掌他还是留了力外，丝毫不见当年谦逊儒雅的妖族太子风范。
白止底下头，有些难过的想：这终究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让他姐夫，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凤凰羽涟见他低头，神色黯淡的样子，瞬间有些无措。从小到大，哪怕白止再惹他生气，他都不曾打过他，这算是最重的一次了。
“阿止，我…”他有些懊悔的开口要解释，却见白止抬起头，倔强的看向他。
这一次他白止不想妥协！
“姐姐的凤凰蛋我早就夺回来了，族人们我也都寻到了。至于皇族的人，若将来在战场上遇见，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可现在我不想杀了。他们人族欠我的不假，可陋巷的建成也有他们的帮助。全当是还了，今后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凤凰羽涟不屑的哼笑一声，望着抱着剑就要离开的白止，冷冷道：“若他日在战场上遇见那位花瑛仙子，你可会下手杀了他。”
白止迈出去的脚一顿，却在一息后复又平稳的迈开脚步。只淡淡的回道：“她若立于战场，我必杀之。”
大雨之中白止抱着玉虚剑，每一步都走的无比坚决，却也无比心痛。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到时候花瑛，我会堂堂正正的和你厮杀，直到——有一人倒下为止。”
凤凰羽涟若有所思的望着白止离开的背影，漂亮的凤眼眯了起来。
这场大雨终是浇灭了焚城的妖火，也淹没了所有的声音。似是要涤净两族的仇怨一般，罕见的连下了七日。
大约是同一时间，京城往西的山里，一处山洞之中。花瑛将篝火点燃，准备开始清理伤口，却发现惯用玉虚剑不在手边。
她这才想起将玉虚留在了皇城陪皇帝了，现在离的这么远，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回来了。不禁有些惆怅起来。
前有师尊的发簪，后有大师兄送的灵剑。她这一趟下山，也算得上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了。简直心疼的要死。还不知道等回山后师兄知晓，会怎样罚自己……
她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得将捡来的剑用雨水清洗干净，再在火上炙烤着。
凤翎这一天悲怒交加，此时早已经疲惫的靠在石壁上睡着了。花瑛也就没出声叫醒她。想着天亮她们就要奔向昆仑，趁现在能休息也是好的，便一个人准备着处理伤口。
凤翎迷迷糊糊间听到几声闷哼，她皱皱眉，以为是哪个新来的小宫婢不懂事被教训了。却是在露水滴到脸颊时猛然惊醒。
眼前是篝火，洞外是雨水，哪来的宫婢？！
她回过神来，方才紧绷的身体渐渐靠回山壁，哀戚的想起来：对了，亡国了……
她苦涩的笑了笑，却在篝火窜动间看见花瑛正背对着自己露出半个肩膀。
“唔”
一声闷哼声从花瑛那边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大量的血顺着肩上的伤口流出，在篝火映衬下显得愈加吓人。
凤翎吓坏了，这才记起她身上的箭伤，急忙爬起来来到花瑛身边。颤抖的问道，
“你、这是在处理伤口吗？”
花瑛有些耳鸣，没听清她的问话，却清楚的知道是凤翎过来了。
她松开口中咬着的布巾，抬手重重的点上肩周几处大穴止血。直到血不再留了，这才缓过一口气，气若游丝的开口安抚道：“没事，就是把箭身拔出来罢了。别怕。”
凤翎看着她那，连篝火都映不红的小脸和满头的冷汗。
怒道：怎么可能没事？！
刚才抬起的手，抖的那样厉害难道以为她没看见吗？！
“我来帮你。”
凤翎一把夺过花瑛擦拭的布巾，在后者满脸诧异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擦拭起来。
那浓厚的血水，只一瞬就将布巾沁透。凤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触碰鲜血，不由得她的手也在紧张害怕中抖了起来。
“不用勉强。”
花瑛察觉到她的紧张，想出言安慰一下。可虚弱的声音传来让凤翎顿时一惊，不自觉的按的重了一下。惹得手下的花瑛闷哼出声。
“别说话！”
凤翎的冷汗都被她这句没出口的痛呼声吓出来了，呵斥一声后才想起，眼前这是个重伤之人。半晌后凤翎咽了咽口水，柔下声道：“我第一次照顾人，你别跟我说话，我会分心的。”
她说的自然是实话，堂堂一国公主，哪里会干这种照顾人的活。可偏是命运弄人，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不得不照顾花瑛。现如今只剩她们两个人了，无论是少了哪个都必死无疑。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花瑛虚弱的牵了牵唇角，竟就真的再未发出过一声。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凤翎才长舒一口气。她看着眼前那狰狞的伤口皱起了眉。
花瑛并不在意似的，就要穿上衣服，被凤翎止住了动作。
“有伤药吗？”
凤翎不在似从前那般一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每一句话都像是她全力才发出的声音，让花瑛听着格外的痛心。
她向怀中摸去，乾坤袋已被蜮鸩撕毁。但好在里面的东西不多，重要的都被祁衍捡了回来。那时她休息在天玄观的医室里，那些东西就被放在她的床头，被她起来时都揣进了怀里。没想到竟还真能用到。只不知道有没有伤药。
花瑛摸索到一个小瓷瓶，将其取出，可刚一过眼，她就整个人怔住了。
那是一个上好的瓷雕小瓶，一看就价值不菲。当然里面装的伤药，也是重金难求的极品。这要是放在平时，花瑛指不定要多嘚瑟一会，可现在……
她死死攥紧瓶身，像是要将它捏碎一般，整个人都细细的颤抖起来。方才才止住的血被这一牵扯又流了出来。
凤翎正想要手忙脚乱的将血擦拭干净，却撇见有一抹晶莹的泪珠滑落花瑛的脸颊。凤翎见状顿时瞳孔一缩，她知道了。
那是白止给花瑛的药！
前一日在天玄观北山门，那时他将身上带的伤药一股脑儿的塞到花瑛怀里，发自内心的担忧都还历历在目！却只过了一天，就变得面目全非！
凤翎：……
她望着花瑛痛苦的缩着背，心下也是戚戚然。曾几何时，她也撮合过她们。要说如今这个结果，她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却得花瑛以命相互，重诺加身。于她凤翎而言，真就需要那诺言吗？
当然是不需要的。她知道，花瑛不会背叛于她。根本不需要什么诺言，那只不过是自己在痛失所有后的一场发泄，却可能会赔上花瑛的一生……
终究是她毁了她的道途，从今往后再无登大道的可能。
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什么。凤翎将手覆上花瑛握瓶的手，一点点想要将其掰开。
“你的伤要紧。”
她温声安慰着。却不成想花瑛听到这话，竟发了狠似的一把将瓷瓶掷向远处的石壁。
只听几声碎裂声，药粉弥散了出来。
凤翎目瞪口呆的望着散落的药粉，整个人都急了。
“花瑛？！你知不知道你伤的有多重！”
不管不顾的就要冲去前面，将还干净的药粉捡起，却被花瑛拉住了。
“不用。”
这俩字是花瑛从牙缝中咬出来的，带着浓重的恨意与悲伤。
“我不会再受他的恩惠了。”
一句话落下，她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般，不顾正在流血的肩，缩成一团。
她在哭，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却固执的不曾抬起头让凤翎瞧见。这一天下来花瑛第一次痛哭却是半分声响也未发出。
直到这一刻花瑛才真正明白了，这一日之内她究竟失去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逃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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