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ZH梓鶴

17、第十六章 交换

　　刚入城，白止便同花瑛分开了。只因花瑛突然想起，自己昨夜出城忘记与祁衍报备了，便急匆匆的丢下白止往皇子府跑去。不过她还是在意白止的，走前还特意嘱咐他早点回去休息。只是，她不知，白止其实早有打算。

　　就见他转身向相反的西市走去。
　　“也该去收拾一下那个混蛋了。”白止眼底闪过一抹冷厉，喃喃自语道。

　　西市羽书楼内。

　　两日前白止就准备回来要回花瑛的素簪，只是突然接到族人的消息去救这才耽误了。如今他想要回簪子的想法愈加强烈，便一回城就来到苏芒这里了。只不过白止没想到，那苏芒似是也等他许久的样子，他才刚跨进门，便有上次的管事来将白止带到了顶楼苏芒那里。

　　这架势，白止一看便了然了。

　　“这混蛋上次要素簪竟然是算计好的！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捏紧了手中的骨扇，近乎是从牙缝中咬出的这声低骂。

　　既然这样，白止也不再跟他寒暄什么，一进门便开口要道：“我要那簪子，你开价吧。”

　　苏芒：……？？？
　　苏芒刚到，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听见这平日里装的人模狗样…啊，不对！是风流倜傥的白神医竟这般直接。苏芒当场愣在了原地，他暗中打量这人：这花孔雀是被人假扮的？还是被夺舍了？

　　白止似也猜到他所想，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径自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讥讽道：“昆仑的消息呢——你就别想了，不过我可以拿另一个你会感兴趣的消息换。”

　　“赵少卿府上的火，是我放的。”

　　苏芒：……
　　白止这态度……苏芒颇为拿不准他的小算盘，谨慎的观察着他。他将插在发间的素簪取下，拿在手中把玩。音色怀疑的问道：“……你就不怕我将这事卖给花瑛姑娘？”

　　而听到这话，白止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猖狂的笑道：“花瑛？她这次可有第一时间到你这里？你上次的要价吓到花瑛了，她啊，我了解。她是不会再踏足你这羽书楼了。”

　　苏芒无语。也不知道这鸟妖嘚瑟个什么，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白少主，就你这点情报想换这素簪，怕是不太够吧？还有吗？”

　　白止撇了撇嘴嫌弃的放下茶杯嘲讽道：“苏芒，这你都听不明白？你这羽书楼少爷也别当了。”

　　随后白止起身，一字一顿的笑对苏芒道：“我说，我·已·经·找·到·全·部·的·族·人·了。”

　　说完，白止冲苏芒微勾了勾嘴角。而苏芒起初一愣，转瞬当他听明白这短短一句话背后的含义时猛的站起，竟发现仅这短短一瞬，自己后脊便冒出冷汗。
　　他执掌这羽书楼也有近10年的时间了，这期间完全没注意到白止、或者说白止所代表的一方在京城暗地里所做的事情。

　　难道他们是想跟人族翻脸？！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如今又为何还为了个昆仑的弟子特意跑来要簪子，这家伙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白止很享受能反将苏芒一军的快感，欣赏够了他惊恐犹疑的神情后，将发簪从他手中抽走。转身往门口走去。

　　白止：“带着你的族人回老家吧！不然我可保证不了不会误伤。”

　　看着白止脚步轻盈，仿佛他刚才说的就只是一句无所谓的提醒一般。苏芒不禁将好奇问了出来：“……你是想把簪子还给花瑛姑娘吗？”

　　白止听到苏芒这一问，倏的脚步一顿。他站在门口低头看向手中的素簪，手一翻便将发簪收到袖子里。只见他讥讽的轻笑一声，侧眼撇了一眼苏芒，笑道：“谁说的？我才不要还给她呢。”说完看也不看一脸无语的苏芒，径直离开了羽书楼。

　　我要给她个更好的！

　　***

　　这边，花瑛没想到自己昨日的不告而别竟引起不小的骚动，就连八公主也被惊动跑来陪祁衍在司天书院等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清晨花瑛在皇子府得到消息赶来，才见到一脸疲惫却还坚持坐在门口等候的祁衍及八公主和几位主事。

　　花瑛自知自己又让师兄担心了，乖巧的上前解释。八公主凤翎在一旁打着哈欠揶揄道：“还以为你查到那大妖了，害我白等一宿。你啊要是再不回来，七皇兄就要让全司天书院的人出去找你啦。”

　　花瑛：……
　　看着平日里雍容华贵的八公主如今带着两个黑眼圈也不好意思回怼回去，只能低头乖巧的听着。还好祁衍这次并未怪罪，只是嘱咐她下次要跟自己说一声。如‘以往一样’温润和善。花瑛见他面色还没恢复便也催促他回去休息。

　　却不成想，这一番景象竟让一旁的八公主瞠目结舌：这还是平日里最为严格死板的皇兄吗？他竟然——不罚花瑛也就罢了，还温柔安慰她？怎么好似昨夜着急的坐立不安的不是他祁归舟本人似的。
　　八公主有些心理不平衡的撇撇嘴。

　　众人来到院门口送祁衍回去，正赶上门口处传来吵闹声。大家好奇，便围了过去

　　原本平日里几乎没人的大门处此时竟聚集了不少人，有值班刚归的散骑、也有在府办事的官员，大家都在议论着什么。还没等众人听清，就见主记祝昌昇从外架着一个半边染血的年轻男人回来，那人右手手臂上全是血，正疼的微微发着抖。

　　岑铭开口问道：“祝主记，这是怎么了？”

　　“我们在西阳门附近遇到——”

　　“白止？！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还没等祝昌昇汇报完，花瑛便看到他架着的那人虚弱的抬起头，她不由得大惊出声。

　　白止也有些吃惊，刚分别不久，他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在这里再见。想起自己的右臂，怕她担心，不自觉的往身后藏了藏。

　　花瑛原本搀着祁衍，这时也顾不上了，直接跑到白止身边将他扶住，带他到一边坐下休息。

　　被打断话的祝昌昇脾气很好并没有生气，还颇意外的问了句：“你们认识？那太好了。”
　　看着没有眼力见的祝昌昇，岑铭怼了下他。只不过在场的除了岑铭，怕是没人察觉到花瑛松开祁衍时，祁衍那又诧异又失落的目光了。

　　岑铭轻咳一声催促祝昌昇继续说下去。他这才想起自己刚要汇报的事，续道：“刚才我随散骑们巡逻到西阳门附近，听到打斗声。赶过去时便看见这位公子受伤躺在地上了。”

　　祁衍对一旁休息的白止问道：“白先生可否告知发生了什么事？”

　　白止：“我今日去西市买个东西就要回医馆，在西市附近的一条小巷里看到几位……”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前的花瑛，皱眉道：“几位身着黑衣的人。似在密谋什么。”

　　花瑛大惊抬头，与白止眼神交流：难道是那些人？

　　白止以眨眼代替点头回应了她。复又转向祁衍：“那几个人的衣着纹案有些眼熟，也是好奇心作祟就跟了一段路。是我功夫不到家，在西阳门附近就被他们发现了。我打不过他们，不过好在他们好像很警觉，你们的人赶来的脚步声应该是被他们察觉到了，突然就撤走了。”

　　“今日还好有你们的人在附近。真是多谢了。”

　　说完白止本来松了一口气，一抬眼就撞见花瑛责备的目光。
　　白止：？？？

　　祁衍想了想问道：“他们有没有什么特征？你这伤有些独特，感觉不像是剑伤。”

　　经他提醒白止将手臂往身后挪了挪，但还是被花瑛眼疾手快的捞了回来。白止疼的“嘶”了一声，有些委屈的盯着花瑛，回道：“不是剑伤。他们里边有一个人衣着跟其他人不一样。那人用的是……两把小镰刀？嘶，我、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武器，有柄，前面的刀刃是两个弧形镰刀状的武器。”

　　“唔！花瑛你——”

　　“我什么？”花瑛有些责备的瞪向白止。白止原本蹙起的眉毛，被她这一瞪顿时委屈起来。
　　本来师兄他们说话，花瑛并没有插嘴。她只是捞过白止受伤的手臂轻轻翻开袖子，却还是惹白止疼的轻嘶了一声。

　　看着这平日里用来问医诊脉的纤纤玉手，现在却鲜血淋漓的，花瑛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了一般顿疼。她接过梦鸢暝递过来的药酒，眼中尽是藏不住的心痛。看在白止眼中那委屈的原本即将出口的埋怨终只成了抿抿嘴，将话吞下不言了。

　　“白先生，刚才你说那些黑衣人……“
　　在祁衍和岑铭听到两柄镰刀状的武器，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表情凝重的对视了一眼。正当他在回过头想要询问更多时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祁衍：……
　　花瑛那掩饰不住的神情又怎会瞒过从小陪他长大的师兄？
　　他有些被刺痛的转过脸，沉思片刻后冷静道：“今日之事，我定会给白先生一个交代。只是此事恐牵扯权贵，还望先生不要外传。”

　　白止：“以免引来杀身之祸？”他抬眼戏谑的看向白止。

　　祁衍不答，只是看了一眼跪在白止身前正准备给白止包扎的花瑛。
　　白止顺着他的目光沉思一下。点头答应了祁衍：“好，我知道了。”

　　既然白止答应了，祁衍在这里也有些待不下去了。转身吩咐众人散去，随后带着岑铭和祝昌昇他们就要去往事发之地勘查。花瑛见状回头嘱咐道：“岑铭，送师兄回府！他伤势未愈不能去外边！”

　　岑铭为难的看向祁衍。祁衍没有表态，但岑铭还是看见殿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便也大着胆子将衍七殿下搀到马车上，掉头回了皇子府。

　　而这边，在众人说话之际八公主就一直在打量眼前这个受伤却美的惊人的男人。她没见过白止，却能一眼看出白止看花瑛的眼神的不同。与岑銘他们不同，也与她皇兄看花瑛的眼神有些不同……。似是看出了什么，八公主一弯嘴角，将正要上前帮忙的梦鸢瞑拉走，古灵精怪的撒娇道，

　　“哎呀，梦主书，我都一宿没合眼啦。你快送我回宫吧。这外面还有黑衣人潜伏着，我一个人回去皇兄定是又会被训斥的。”

　　“可是——唉？！”不等梦鸢瞑说完，八公主便生拉硬拽的将人给拖走了。

　　白止见状有些好奇：“这小姑娘是谁啊？”

　　“八公主。好像叫凤翎？”花瑛整理好要包扎的绢布，抬头发现白止还在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出神，有些好气的道：“行啦，我要给你处理伤口了，快回回神。”

　　白止：“……我可不可以自己处理？”

　　花瑛好笑：“我受伤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自己处理？还躲？！”花瑛稍为用力拽回要缩到身后胳膊。惹得白止又是抽了口冷气。

　　“天道好轮回啊，白大夫。”见他已经疼的冷汗直流了，花瑛收起玩笑认真道：“你这衣服有些粘在伤口上了，我先将你的袖子剪开，你忍着点。”

　　白止：“我这身衣服可是我最中意的一套呢，唔！哈……花瑛你剪了我的衣裳可要还呀。嘶！”

　　花瑛下手已是极轻极稳了，却还是换来白止的抽噎。见他的手臂抖的更严重了，花瑛直接用牙咬开麻醉的药水。也不怕浪费，从上直接浇了白止一胳膊。药水滲进伤口惹得白止疼的一把抓住旁边的木柱。花瑛适时出手封了白止手臂处的几处大穴缓解了这疼痛和出血。

　　“你……这不会是在报仇吧？”
　　他的疼痛有所缓解，但还是浑身冷汗，头抵着木柱，连喘息都比平日沉重许多。

　　“还没那么幼稚，你放心。”
　　花瑛笑着说，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凑近，就要给白止擦净额头的汗。

　　白止：！！！
　　突然的靠近白止有些脸红。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也被那麻药浇了一遍，晕晕乎乎的。

　　见他的手抖放缓了，花瑛估摸着麻药起了作用便开始继续清理伤口。

　　“白止，你是大夫，你这双手是要治病救人的。”

　　白止：“我——”

　　“那些黑衣人的消息我自己会去调查，白止，别再为我的事以身犯险了行不行？”花瑛难得认真的对白止说这些，白止有些开心。

　　“你知道我撒谎了？”

　　花瑛不想看他那副嘚瑟模样，继续包扎道：“那黑衣人的衣着纹案跟那日西市地下的一样，你才跟上去的吧。也就那个用镰刀的你说了真话。入城时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么又跑西市去了？”

　　白止：“那你怎么不在你师兄面前揭穿我啊？”

　　花瑛见他是真不疼了，还有心情捉弄自己，有些无语。就听她一边包扎一边轻松道：“揭穿什么？你藏毕方吗？”
　　如愿见到他浑身一僵，花瑛才有种扳回一局的快乐，随即她想起自己从昨晚偶遇到现在都还没给他一个安心的回答，于是稍微正经几分道：“你放心梦主书给我下的不是严令。皇帝对此并无兴趣，而司天书院也不想追着一只……小鸟不放。我都说了，只要放火的人不是要危害朝廷就行。救一两个妖族也在常理之中啦。”

　　白止没想到司天书院竟是要放它们一码，不禁有些震惊。但转眼突然背后有些升寒。他记得从前他救那些妖族可并没有这么简单！陋巷细算起来大约4年前才开始成了规模，而……这一切如果全都有司天、不！是祁衍！

　　“花瑛！是谁——”还没等白止说完，花瑛就故意用力将绷带系紧，堵住了他的后半句询问。见白止疼的抽气声。她拍拍手站起身有些得意的说：

　　“至于方才你撒的谎嘛～揭穿你，不就等于揭穿我自己了？到时候就连我拿素簪换来的秘密都不一定能守住，我可没那么傻。起来，我送你回医馆。”

　　白止愕然，那日黑衣人的事，花瑛肯定早在羽书楼就得到了答案。只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花瑛竟连祁衍也有所隐瞒。本来只是白止自己的小私心，不想把这重要的消息告诉祁衍。现在看来花瑛竟是真要一个人调查这件事！

　　白止有些担心：“那些人绝非等闲之辈，你——”

　　花瑛：“放心，我有分寸啦。倒是你一届文弱大夫，再将手弄伤我一定不轻饶你！”

　　“从哪学来的话”白止好笑，真的笑了两声。
　　不急，他心想。若真是祁衍有意放过他们妖族，那他也觉不会白白成了这恩。

　　他一个人在那默默发着誓，没发觉花瑛已经来到他身边，她搀扶住白止没受伤的那一边，向医馆方向走去。

　　白止：……
　　他没有矫情的推开花瑛，反是借由身高差默默注视着花瑛的侧脸，心里是说不明的喜悦。
　　“真好”他忍不住小声笑道：“只有你我之间的小秘密……真好！”

　　花瑛：……
　　哪里好？她现在都后悔让白止插手这件事了。

　　花瑛声音冷了下来，开口道：“白止，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你想知道昆仑什么消息，只要不违背规矩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白止愕然，他试探的问：“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告诉我吗？”

　　花瑛给了白止一个‘废话’的眼神。自从她看见白止受伤她就一直有些心烦，此时也没心情分辨白止的变化，只续道：“所以白止，别再犯险了。”

　　你是治病救人的神医，这世间没有花瑛只不过是少了一个昆仑弟子罢了。而少了你，则会伤害到许多人。所以……
　　话未尽，但白止都看出来了，他沉默的注视了花瑛良久，终是答道：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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