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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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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见来传话的人是柴熙和身边的张复,柴熙筠心里一沉,瞬间紧张起来,阿和年龄小,却不是乍乍乎乎的人,让张复过来,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乾清宫里的陈公公带了人,要抬走齐公子。”张复着急地说。
陈垣?柴熙筠瞬间反应过来,这无疑是父皇的意思。看来昨日的事,她还是带累了齐景之。
想到阿和还在那里顶着,她不敢耽搁,转身就朝重华宫的方向而去。
“陈公公,这是做什么?”一进宫门,看到一群内侍围在齐景之房门口,柴熙筠冷冷地问道。
看到柴熙筠来了,柴熙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在门口堵着,阿姐不来,他寸步不敢让。
“公主”,陈垣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传陛下口谕,将齐公子送回聚贤坊。”
闻言,柴熙筠皱起了眉,她清楚地记得齐景之曾说过那日长门宫中,他是被人所害,如今事情还没查清楚,他又带着一身的伤,这时候把人送出宫,那不是羊入虎口?
“陈公公应该知道我同他是什么关系,今日我在这里,便没有人能把他带走。”柴熙筠不着痕迹地把柴熙和挤到一边,自己站在了屋门正中央,大有和陈垣对峙之势。
“公主”,见柴熙筠态度十分强硬,陈垣好言相劝:“您的婚事,陛下并没有松口,奴才这一遭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莫要为难。”
“那就烦请陈公公辛苦一趟,请父皇过来。”
见公主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陈垣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乾清宫。
柴熙筠挂念着齐景之,门口的人一走,便立刻到了他的床前。
一夜未见,他的情况变得更糟。满头大汗,几缕碎发胡乱地粘在脸上,她伸手轻轻拨开,却在触碰到他的脸颊时,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怎么这么烫?她的手背贴向他的额头,这才发现他脸颊通红,额头也烫得惊人。
“快请太医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柴熙筠突然有些内疚,自己昨天满脑子想着躲开与沈修远的婚约,完全没考虑到他。
若不是昨夜他抱着自己跑了一路,又在她屋门外吹了半夜的冷风,绝不至于这样。
也许是她一路走来身体清凉,也许是他实在烫得难受,当她的手再次经过他的脸颊时,他竟靠着蹭了蹭。
她像触电了一般,立马把手缩回来,偷偷瞥了一眼旁边,见阿和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惊慌才减了几分。
他昏睡得一点都不安稳,额上沁出了一层汗,她心中不忍,掏出袖中的手绢,轻轻为他擦拭着,却被他一下抓住了手腕。
“阿筠。”他喉间传来微弱的声音,极细极小,她却清楚地听到了。
这个称呼似乎有些格外亲昵,除了父皇和母后唤她筠儿外,她极少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前世就连沈修远这样的身边人,都一直唤她公主。
她这才后知后觉,似乎在今日之前,在昨夜,在前几天,齐景之曾不止一次唤她柴熙筠,只是彼时她没有察觉,如今想来……
或许是带着几分歉疚,她没有将手抽出,直到太医进来。
然而太医留下药方后,前脚刚走,后脚皇上便黑着脸进来了。
“父皇。”
“不要叫朕父皇。”皇上在桌边坐下,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发觉凉透了,将茶杯随手抛在桌面上。
茶杯失去了平衡,在桌子上转了几圈,茶水流的满桌都是,柴熙筠赶紧过去用手绢盖住,以防茶水顺着桌沿留到父皇身上。
她使了个眼色,柴熙和乖乖出去,关上了门,房间里顿时只有父女二人,以及昏睡着的齐景之。
“筠儿,你到底怎样想的?”良久,皇帝才开口:“京中世家公子这么多,你怎么就偏偏瞧上了他?”
“那父皇为何偏偏瞧上了沈修远?”
对她的反问,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耐心解释道:“沈修远才貌双全,放眼整个京中都是极为出挑的,更重要的是,家世清白,沈家只他这一支,将来势必全仰仗你,你嫁过去,依旧开开心心做你的公主,无需为旁的操心。”
然而皇帝不知道的是,他越说,柴熙筠心里越难受,父皇为她筹谋好了一切,可偏偏没有看出沈修远生性凉薄。
“而齐家呢?”皇帝话题一转:“你可知齐家内里已经烂透了?”
“你有没有想过,同为百年氏族,为何只有齐家,人丁兴旺却人才凋零?”
皇帝没有继续往下说,然而联想起齐景之最初的话,柴熙筠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你虽有公主之尊,可作为父亲,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嫁到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家里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她心里窝的难受,齐景之不过是她的借口,她只是不想嫁给沈修远,并不是非谁不可。
可父皇却仍旧一心为她考虑,即使那日俞林殿上她闹成那样。但眼下她若松了口,齐景之怎么办?
“父皇,我……”这厢她刚开口,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她马上意识到是齐景之醒了,回过头便看见他强撑着起身,下了床,一步一步朝这边挪,她好心过去搀扶,却被他轻轻拂开。
挪到皇帝面前,他“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臣有事要禀奏。”
皇帝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将信将疑。
“请公主回避。”他明明在对她说话,却没有抬头。
柴熙筠看向父皇,见他犹豫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才慢慢退了出去。
“阿姐。”见柴熙筠出来,柴熙和立马凑了上去,焦急地探听里面的情况。
“他要说什么?”听了阿姐的话后,他有些费解。
“我也不知道。”
姐弟俩并排在院中站着,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皇帝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什么都没说,从姐弟俩身边径直走了。
柴熙筠小跑着进去,见齐景之一手撑着地,一手抓着桌子的边缘,艰难起身,立马过去扶住他。
他明显比之前更加虚弱,她和阿和一样好奇他同父皇说了什么,但看他眼下的状况,站着都困难,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柴熙筠又在重华宫待了大半个时辰,直到眼看着齐景之喝了药睡下,才起身离开。
回到凤阳宫,她关上门,在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不住地摩挲着。
这块玉佩是皇家的物件,背面刻着一个让字,而柴廷让,是赵王的名讳。
她幼时曾在父皇书房看到过相似的玉佩,只不过父皇那块背面刻的是烨,为此她还特意问过,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这块玉佩意味着什么。
这是先帝给所有皇子的信物,而她手中这块,是赵王的象征,这样的玉料,背后刻着让字,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件。
而它,是春儿的遗物。
依云芝所说,那天是阿和的生辰,也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日,当时她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沈修远的背叛,重生的惊慌让她缓不过神来,所以她让春儿带着准备好的生辰礼,去重华宫替她跑一趟。
可春儿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喝醉酒的赵王。
她不知道那一天,春儿是怎样回来的,她甚至还来向自己复了命,可那天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曾察觉。
哪怕在长门宫,她救下齐景之那日,面对赵王时,春儿的恐惧她依旧不曾察觉。
若是那天她发现了春儿的异样,没有推开长门宫的门,回去之后细细追问了春儿,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或许她的生命就应该结束在上一世,她本不该有这一生,这一生于她而言是再活一次的机会,带给别人的却是祸患。
将玉佩小心收好,她去看了春儿。这是自那日在宫门口之后,她第一次来看她,这时的天气还不算热,但房间里已经有了些味道,她看着春儿毫无生机的脸,开始出现的青色的尸斑,忍不住伏在床边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才止了声,扶着床沿站起来,许是起的猛了,一时竟头晕目眩,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跌倒。
她下意识地用手一撑,半边身子靠在了尸床上,脸险些朝着春儿摊开的手指撞上去。
春儿素来有留指甲的习惯,她这一撞,少说也得划出一道血痕。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陡然发现春儿的指甲边缘极不平整,明显是断裂的痕迹。
她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波动,借着微弱的光,握住春儿的手细细观察,竟在指甲缝中,发现了少量暗黑的血迹。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屋子里的阴凉迅速袭遍全身,她迟疑了一会儿,颤抖的手犹豫着伸向春儿的衣领,一颗一颗将纽扣慢慢解开……
柴熙筠把门打开,缓缓走了出去,双目无神,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韩仁担心地看了一眼,刚要开口询问,身后的陈垣却几步上前,面露喜色:
“公主,给您赐婚的圣旨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