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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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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午的时候,寂静的清梵寺里,一间禅房传出几声惨叫,紧接着就有一些年纪尚小还留在寺里的小沙弥们匆匆跑过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纪栀吓得收回了手,此时禅房里弥漫着药酒味,而且就这几声惨叫是从这里传出去的,她有些慌乱地看向门外,看着那些跑来的小沙弥。
“怎么了?怎么了?”小沙弥问,“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纪栀抬手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干。
周昭聿靠在雪白的墙壁上,脸色惨白虚弱到不行,他缓了许久,“没事。”
“周总,我、我还是送您去医院吧?”纪栀看着他那张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的俊脸,有些于心不忍,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上手试试,她没想弄成这样,谁知道这人这么娇贵,一用力他就受不住了。
“我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周昭聿扶额掩饰自己的狼狈,“要开饭了吗?我肚子饿了。”
说完,他抬眼看向屋外的日光。
“可以去斋堂等候了。”小沙弥合十应声,看着两人有些奇怪的气氛,忙说,“我先去准备下。”
“嗯,麻烦了。”周昭聿起身,纪栀见状忙搀扶着他,“周总,我扶着您。”
他没有拒绝由她扶着,两人一同往斋堂方向走去。
走过一条甬道,看到那棵桂花树,他忽然停下,垂眸看着纪栀,“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全寺要外出一天要到傍晚才回来,沐清师父怕您没人照顾,就特地让我来。”
“哦。”周昭聿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周总您怎么会伤到脚踝呢?”
“不小心摔的。”
纪栀想想,“周总,您背上的伤......”
“没事了!”周昭聿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她的话,刚才的体验实在太过痛苦,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他的声音有些冷淡,纪栀听了,也没有继续询问下来,默默扶着他。
*
两人一路沉默,来到斋堂,纪栀轻轻将周昭聿扶在椅子上,蹲下身子把他的僧鞋脱下摆放整齐,她看着周围一个个小沙弥那种碗筷在那边准备食物。
周昭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抽了,居然拉住了她的手,“你也一起吃。”
纪栀的手腕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不由得一怔,她抬眸望向他,只见他的眼下青黑色一片,脸上的肤色略带着病态,深邃黑眸里泛着血丝,还有些......不自然的尴尬。
一时之间纪栀没反应过来,忘记了挣脱。
周昭聿看到她呆愣的表情,松开了她的手,“不想吃?那算了。”
“没有、没有。”
纪栀也坐下来,脱鞋上榻伸手接过小沙弥端来的食物,“谢谢圆空小师父。”
周昭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杏眸含着笑意,一双眼睛完成月亮般好看。他不由有些看呆,忙甩头垂目,端起汤碗喝了几口。
纪栀抬眼看他,见他没什么异常,这才安静地吃东西。
他们就坐在俩对面,说话抬头间就能看到,周昭聿喝完一碗白粥,拿起放在旁边的帕子擦了嘴角,然后抬眸看向对面的女孩,她低眉敛目,很安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她吃得不急不慢,一口一口地咀嚼。
直到纪栀抬眸与他对视,屋外似有一阵热风吹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像是窗口灌入,或是她的发梢轻拂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周昭聿忙移开目光,又喝了口茶水,这才转移视线落在她的桌案上,“吃好了?”
“嗯。”纪栀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合十低头谢过小沙弥,然后起身走过去穿鞋,“周总我扶您。”
纪栀小心翼翼地扶他站起,“您慢点。”
周昭聿配合着她,任由她搀扶着进了禅房。
纪栀扶着他坐在床榻上,想到了什么,“周总您稍等一下。”
说罢,她跑出了禅房,不多久,手里拿着她时常背着的白色帆布包跑回禅房,将背包搁在禅房里的木桌上,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做什么?”周昭聿疑惑地挑眉,看到那些点香工具、香鼎、香炉和各式各样的木盒子,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纪栀解释,“这是一些香料,我看您应该是时常睡眠不足,所以我想给您点个香好好睡一觉。”
她说着,又从木盒拿出她自制熏香的小块炭点火放入香炉底下放进打火石里,又拿出棕褐色的香丸放进香炉上面,
不一会儿,袅袅烟雾从香炉里四溢散开,她又点燃了熏香,用手指捻起白色粉末在香炉四周撒了点,再把香炉盖上,她拿出一盒线香,转头周昭聿还坐着靠着墙壁,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轻轻将他躺下,盖上被子,“您就好好睡一觉。”
她的动作温柔轻巧,仿佛怕惊扰了他,她走到木窗前轻轻地朝外开个小口,然后将门关紧,纪栀回过头来时,正好撞进周昭聿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里。
周昭聿望着她,正午的日光恰好透过木窗子照在她身上,她背着光站着,那双杏眸像是蒙上了一层光晕,仿若是他心底那段黑暗渐渐有了新的希冀,他看着看着便感到睡意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睡吧,希望我这香能让你做个好梦。”纪栀又在他床铺下面不远处点了根线香,看他睡着了,才轻轻退了出去。
纪栀出去的时候交代了小沙弥,没什么事情别去打扰他,说她要出去一趟,小沙弥点头应好。
*
纪栀走出清梵寺,一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春田福利院,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迈步离开,她来到一个中介公司,推门而入,有股烟迎面扑来,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里面的人正在叼着烟头围着打牌,地上全是吃剩的外卖盒子和酒瓶子。
纪栀扫视一圈,语气淡淡,“李老板在吗?”
其中一名胖乎乎的男人抬起头,看到她立刻扔掉手里的牌,笑呵呵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这臭丫头还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纪栀礼貌地微笑,掏出湿纸巾擦了擦门口排椅,然后坐下,“我来是有笔生意想跟李老板谈。”
这里的人都是上次去福利院吃过纪栀的亏,这脸上都还有抓痒过红印子,不少人还在抓挠。
纪栀淡笑从背包里掏出一只白色无菌瓶,扔给那个胖男子,“这瓶药膏可以帮你去除抓痕,还能消肿止痒。”
胖子忙接过那只白色无菌瓶,打开闻了闻,是有股浓郁的草香味飘进鼻腔里,半信半疑他不相信,这丫头能有这么好心,但他还是迫于这药膏的诱惑,打量了纪栀好一会儿,最终打开抹了一点到别人身上,果真,那人就感到不痒了。
“没想到真的有用。”
胖子顿时喜滋滋,忙给自己抹上。
“吵什么吵!”一声怒声响起,那个胖子吓得忙闭上嘴巴,不再言语,那人是之前来过福利院讨债领头人,纪栀查过他叫李老板,也知道了他在这里开了间中介公司。
那天他就站在纪栀对面的位置,药粉直接洒到他身上,他痒得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臭丫头,还敢来?”李老板冷哼一声,“这是什么东西?”他的手还在身上抓挠着问道,眼神在那瓶药膏上扫来扫去。
“这是药膏,能止痒刚刚小丁试过了。”胖男人把药瓶递给他,还胳膊肘拱了拱旁边的小丁。
小丁忙着点头,“是真的老大,一抹上就不怎么痒了。”
李老板接过药瓶,捏在掌心里掂量了两下,打开闻了闻,确实像中药膏,不禁怀疑道:“你这臭丫头会这么好心?”他眯眼,狐疑地打量了一番坐在排椅上的女孩,她的穿着简单随意,梳着马尾,长得白净,倒像是只瘦瘦弱弱的鸟雀。
“自然是好心。”纪栀轻扯唇角,“李老板不妨试试。”
李老板犹豫了下,还是把药膏抹了点到自己身上搓了搓,确实是不痒了。
就是这味儿有点重......
“既然李老板已经试过了。”纪栀站起身,“我有笔生意想跟李老板谈一谈。”
李老板突然来了兴致,又嗅了嗅手上的药膏味,“说吧。”
纪栀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这里面有一百万,只要李老板能把张升泰把福利院抵押的债务合同,还有拿我院长名誉贷款的欠条给我,我保证能在三个月内连本带利一并还清。”
“三个月内?”李老板不屑地撇撇嘴,“你当我傻啊,暂且不说你这卡里有没有一百万,就你三个月也赚不到那么多钱!”李老板搓着手腕,仔细打量了纪栀一遍,更确信自己的想法。
纪栀淡然一笑,“李老板不妨先试一试。”
“我凭什么试?”李老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这笔买卖就当你没听过,三天后赶紧给我搬走。”
纪栀早已猜到他会拒绝,也不恼,收起卡,“那好,既然李老板连朋友也不愿意做,那我就告辞了。”
她转身杏眸里却闪过一丝狡黠。
“老大,你怎么了?”
李老板忽然开始抓挠不断,身上还发臭,他看了看手里的药膏瓶砸到地上,“你臭丫头又给我下药?”他开始挠自己的脸,嘴里不停念叨,“痒死我了,痒死我了......”
“老大你别挠了!都要抓破了!”胖男人一把拉住李老板的手,冲纪栀喊道:“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老大下了什么药?”
“小丁,你怎么没事?”一旁的人看到抓挠只有李老板一个人。
纪栀没打算搭理他们,径直往外面走,小丁跟在后面急切地喊:“你快给我们老大解毒!”
“李老板我还是那句话。”纪栀站定脚步,慢悠悠地转身,“就看您这买卖想不想做了。”
“你......”李老板看着纪栀,忽然觉得这丫头有点厉害,这时候恐怕不答应不行,“去把合同找出来。”
“还有借条!”纪栀加了一句,转身坐在排椅上等待着。
“愣着做什么,”李老板看到小丁丝毫不动,大骂道:“你是想把老子痒死?”
过了片刻,小丁拿着一份合同和一份欠条出来。
纪栀忙起身拿过仔细翻看,确实是张升泰和他们签署过的文件,还有院长印鉴,她摸了摸是真的,这才放心,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份合同,“谢谢李老板。”
她把一包棕色药粉放到李老板手里,“这药粉要用滚烫的热水浸泡,然后您再泡澡,还有切忌您泡澡的时候一定也要是滚烫的热水,三天后肯定包您皮肤光滑细腻。”
李老板把手里的药粉抖了抖,思索了半天,不知道会不会又是假药。
“李老板请放心,这次是真的,既然李老板要交我这个朋友,我也不会让我朋友吃亏。”纪栀眯眼笑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是没什么攻击性似的。
可偏偏李老板就是觉得心里毛毛的,“行!”他咬牙接受了,把那包药粉扔到一旁,“你们几个,还不快帮忙。”
“那李老板您先忙,我先走了。”
李老板盯着纪栀的背影,抓挠着另外一只手捏着合同,来回看了许久,这丫头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纪栀从中介公司走出来,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她遮了遮日光,抬头望向天空。
天高云淡,蓝得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