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许愿》依情冰

9、咒回（一）

　　明走在道路上，漫无目的，走走停停，他从诞生起就不断寻找着许愿人，不断聆听着各种愿望，若是没有人向他许愿，他便会在人间流浪，随意停留随意离开。
　　他突然想起中原中也，那个给了他短暂归处的少年，曾经也并非没有人想给他一个家，一个归所，但是那是第一次有人用愿望作为枷锁，将他困在一个地方长达数年，“强制”他将那里当做家。
　　想到这里，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大门，是高专的大门，神色有些莫名。
　　被人养过的生物会下意识的亲近对自己散发善意的人，会眷恋最让他感到轻松的地方。
　　对于明来说，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抱有善意，但是在他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让他人无视自己，那么没有真正“看”到他的人是不会主动对他抱有多余感情的，也不会主动过来和他搭话。
　　可是高专的人不一样，不管他怎么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们都会一眼看到自己，五条悟是，夏油杰也是，不常见的家入硝子，七海健人，灰原雄，伊地知洁高他们也是。
　　明捂嘴轻咳了一声，血液从手缝里流出，消失在半空，他的脸色苍白了些，正准备离开。
　　突然他耳边响起一个奇妙的声音，那是愿望的声音，那愿望来自高专里，来自那个名为天内理子的少女。
　　…
　　明神情淡淡的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五条悟，五条悟身下全是血，头上，脖子上，胸口处都被人用利器开了大洞。
　　发丝沾染着鲜血堕在五条悟的脸庞边，让人一眼看不出他原来的银色，那双原本流光溢彩的眼睛正紧闭着，已经看不清五条悟的容貌了。
　　“你应该向我许愿。”
　　明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动作却极其轻柔，他蹲下身将刚刚脱下的风衣笼罩在狼狈的五条悟身上。
　　起身继续往深处走去。
　　“我还想和大家再呆的久一些”
　　“回去吧，小理子”
　　“嘭！”
　　一声枪响，子弹从天内理子的头顶穿过，她脸上还带着喜极而泣，身体去向旁边倒下。
　　夏油杰瞳孔放大，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少女，像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轻声唤了一句“小理子？”
　　他刚刚才与少女承诺会和悟一起保她平安，让她能够和黑井美里自由的活着。
　　现在这又算什么？
　　“好了，辛苦了，解散，解散。”
　　出口处走近一个男人，一手插兜，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枪。
　　“你怎么会在这？”
　　“为什么？”男人用枪托着额头“哦…这个意思啊，当然是杀了那银发小子进来的。”
　　夏油杰身体僵硬了一下。
　　站在暗处的明走上前，来到瞳孔开始扩张的少女身前，半跪下身。
　　“需要我实现你的愿望吗？”
　　天内理子的愿望完成过两次，她向明许过三次愿，而最后这一次就是刚刚中枪的那一刻产生的，这是第一次能有人向明许三次愿，明愿意给她一个机会，于是他将耳朵凑到少女的唇边，正准备说代价，就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
　　“…要。”
　　天内理子答应了，她真的不甘心，明明离自由那么近，明明已经想好和美里说的话，凭什么她现在就要死，她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
　　这不甘心让她立刻就答应了，但是在答应的那一瞬间，她又后悔了，她想起了那天晚上见到的那个怪物，要是成为那种怪物，还不如不要自由。
　　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张嘴拒绝了。
　　“如你所愿。”明弯了下眼眸，挂在他胸口的十字架发出光亮，逐渐漂浮在半空，光亮将天内理子的身体包裹。
　　“明，你别乱来…”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夏油杰回过神，他和明的距离很近，伸手准备拉住明，却在半路被一面看不见的东西隔绝，和五条悟的无下限类似，无限靠近，却无法触碰。召唤出的咒灵也在靠近十字架的那一瞬间消失。
　　明没有理会周遭，双手交握，在光亮暗淡的那一刻，松开手，刹那，通体雪白的鸟儿出现在他的手里，正颤抖着挥动翅膀。
　　“很遗憾，已经死亡的身体是不能在本体复活的，但是人类身体死亡后，灵魂还会在身体里停留片刻。
　　只要片刻，我就可以赋予你的灵魂一个全新的身体，鸟儿是最世间自由的生灵，若是幸运说不定不久后就能开口说话，变为人型了。
　　好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理子，在你真正自由的那一刻我都会守护你。”
　　雪白的鸟儿啄了一下明的手指，很轻，不疼有点痒，明弯了下指尖，鸟儿已经从他手上飞起，在夏油杰头顶转了一圈，用她那钝钝的喙啄了一下夏油杰的脑门，又朝外面飞去，飞向天空，飞向那个一直陪伴她长大的家人。
　　那么作为代价，我将会收取黑井美里关于你的记忆哦，明在心里轻轻说道。
　　…
　　直到鸟儿飞出室内，房间里的三人才有了动作，最先动的是明，他将落在手里的十字架重新挂在脖子上。
　　“明，你去找家入硝子，让她去救悟。”
　　明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一个人猛的冲向明，他速度很快，明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就被人刺穿了一个洞，明倒在地上，连着吐了几口血。
　　“咳咳，好奇怪，我好像暂时起不来了。”明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了。
　　“噗呲。”他这句话逗笑了拿着武器的男人，他挥动了下手臂，将天逆鉾上的血甩到地上。
　　“明！”
　　虹龙和一个遮着脸的名为裂口女的咒灵出现在夏油杰身边，虹龙首先发动攻势，逼退男人，裂口女出现在他身后，张开那赤红的大口，不断问道“我漂亮吗？我漂亮吗？”
　　男人被拉进了一个境界中。
　　“怎么会如此？你以前不是…”
　　夏油杰几步来到明跟前，半跪下身，也不敢扶他，脸上带着懊恼，悔恨。
　　“我的力量变弱了，只有在别人向我许愿时我才能获得全部力量。”
　　明一边解释道，一边发散着思维，想着他真的越来越了解人类了，他已经学会在人类脸上读取表情了，不过他学的也不够精进，只能读懂两种情绪。
　　明这么想着习惯性的将视线落到夏油杰的眼眸处，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那双黑色的眼眸暗沉沉的，一只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明感受到一个温暖的东西按在了他的肩膀处，明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五条悟，说道“如果你向我许愿我会帮你的。”
　　捂在他眼前的手被拿开了，光亮刺入眼里，明眨了下眼，眼眶里涌出些泪花，视线里的画面像是被切割的玻璃让人看不清，他听到夏油杰压着声音，沉沉的说道“别说话了，交给我吧，我等一下带你去找硝子。”
　　…
　　夏油杰被打败了。
　　明有所预料，他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向他许愿呢？
　　不过男人似乎没想要杀夏油杰，只是在那里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不是致命伤，杀了身体里的咒灵不会暴动吧，依靠父母的家伙…
　　明看向那个拿着奇怪武器的男人，突然想起他和男人曾经有过一面，那时候他正喝着奶茶透过窗户观察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类，然后就看到这个男人把一个小偷打的满脸是血。
　　是那个警觉性很高的男人。
　　“小鬼，你在想什么？”
　　武器上的血滴落在明的脸上，明没有抬手，任由血从脸庞上划过，汇入他身下的血水里，面无表情的说道“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哦？我可记不住男人的脸。”
　　“你只看了我一眼，那时候我正在喝奶茶，你和一个有钱的女人在街上逛街，你还把那个抢女人包包的抢劫犯抓住打的满脸是血。”
　　明试着恢复自己肩膀处的伤口，尝试了半天也没有用，于是他放弃了，躺在地上，仰头看站在他身前正俯视着他的男人。
　　男人眼里满是讥讽。
　　也不知道在讥讽什么，明将视线转到天花板上。
　　“我不会告密，也不会阻拦你，你想做什么都和我没什么关系，能不能不要伤害我了？会很麻烦的。”
　　“呵，你这小鬼…”男人笑了声，那声音也充满嘲讽，明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利器带来的穿刺。
　　等了半天，只听到男人远去的脚步。
　　“你这小鬼邪门的很，我把星浆体的尸体带到盘星教就能拿到奖金了，为什么要给自己加工作量呢。”
　　“嚒，今天去赌马好了。”
　　男人扛起天内理子的尸体，从门口离开，明一时不知道男人是拥有野兽的直觉还是善良的放过了他，毕竟他不也放过了夏油杰吗？
　　明看向倒在身旁的夏油杰，伤的不是很重，不由感叹，幸好不是很狼狈，不然他可没有再多一件风衣了。
　　这样想着，明慢慢起身，将地上属于他的血抹消，扶着墙壁慢慢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抹消着落在地上的鲜血。
　　…
　　靠在桥下的墙壁上，明呆呆的望向天空，他的肩膀还在向外涌出鲜血，他将手按在上面，血液从他指尖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那伤口却迟迟好不了。
　　“真奇怪，这个伤这么难好吗？”
　　忽的，一个奇妙的声音传入他耳里，是愿望，明撇了下嘴，有些厌烦，“好烦啊，为什么都要赶在今天。”
　　他起身，失血过多让他不自觉趔趄了一下，眼前一片黑，他连忙用没受伤的手臂支撑在墙面上，缓了片刻才从眩晕中回过神，明晃了晃脑袋，向前走的步伐不稳。
　　他想，幸好那许愿人离他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