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文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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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大桥下。
明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一样，一只手握着剑刃，另一只手抵在胃上。他的手心被锋利的剑刃割破，鲜血顺着剑身汇聚于地面，融入地上那一滩血水中，一种可怕的想法弥漫在心里。
太难受了。
太难受了。
怎么会这么难受。
明按在胃上的手微微收紧。
好像，好像，如果可以，他既然不会死，那么，那么是不是可以先把胃里的东西清理出来。
有用吗？不知道。
可行吗？也不知道。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怎么会这么痛苦！他不需要味觉，他不需要感受食物的味道，他已经够痛苦了！
受够了，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拔出剑吧！
拔出来！
掏开它，清理它，让他安宁，让他能获得片刻喘息。他已经够克制了，还想让他怎么办？还要他如何做？该怎么办？该怎么做？
好难受啊，好难受。
痛苦到无法闭眼，痛苦的连站起都感觉全身骨头在发疼，明明只是胃在疼啊，明明他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
要做吗？要干吗？
明拔出长剑，他手还握在剑刃上，血也一直在流失，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给人类带来影响了，他受够了，太难受了，真的太难受了。
试试看，就试一下吧，说不定重新长出来的东西不会让他疼痛，不会折磨他，不会让他满脑子都是痛苦。明用剑抵在肚子上，对着胃部，尖锐的剑锋切开月光潵下的柔和光辉，将它分割于明隐藏在暗处的脸，那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试试看？
要试试吗？
说不定有用，说不定就不痛苦了呢？
明快要无法思考了，太难受了，该怎么做？这样正确吗？这样可以吗？他真的要“杀”了自己吗？
好难过，好伤心，要绝望了。
不应该啊，不应该这样。
冷静点，冷静点。
唯独他自己不可以伤害他，唯独只有自己不行，可是好难受啊，吃饭难受，喝水难受…可是，可是，活着真的让人好高兴，夜空美，月色美，星星美，水也漂亮的泛着蓝光，自然万物都是那么的美丽，像是有生命般，美的温柔。
声音也好，画面也好，味道也好，都让他无比开心，他真的好喜欢外面的世界，他也真的很珍惜能呼吸，能走路，能奔跑，能触摸，能聆听的感觉。
这一切多么美好啊。
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有不一样的惊喜，像是一首歌，苦涩却依然是那么让人期待，让人想要继续谱写下去。
有个对他很特别的人曾经说，痛苦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一个医生曾告诉他，要是受伤了可以去找她；有那么一个人即使吃不下饭，也会面带微笑温和的对待他；一个强大到让他忌惮的人曾让他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他；也有人曾会因为他站不起来背他回去；曾有人告诉他坐在摩天轮最高处看烟花会得到幸福。
可是，可是…
那些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那些人是谁？
不知道，分不清…
他没有幸福，也没有人可以依靠。
没有，没有，所有人都渴求着向他许愿，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喜爱他，但是没有人能帮助他，没有人能帮他实现——
明的脸色突然煞白，他甩开手里的剑，长剑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他用双手环抱住头，将神情掩饰在臂膀里。
错了，所有人都帮过他，所有人，他的‘朋友’都帮过他，是他一直在不满足，是他一直在畏惧，他的畏惧已经要变成怨恨了。
这不对，他是爱着所有人的啊，他是为人类而诞生的啊，他明明那么…
“明？”
犹豫，不确定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明不敢抬头，他蜷缩着，用手臂包裹着自己的头，身上浮现出一层浅金色的光，他在拒绝别人靠近。他现在状态不对，无法思考，太痛苦了，他做不到和人类那般掩饰太平。
脚步声。
有人走进。
那个人坐在了他的旁边。
沉默。
安静。
明快要错乱的神经绷直，两种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为什么要靠我这么近！’
【他在关心我。】
‘为什么不说话！’
【他在陪伴我。】
‘为什么要走过来！’
【他在担心我。】
‘为什么不能视而不见！’
【因为我是他的朋友。】
他是——
“织田作。”
“嗯。”
“我没事。”
“嗯。”
“…”
“咲乐他们早早睡了，我睡不着出来逛逛，这里很安静，能看到很美的天空。”男人干巴巴的说着，没有安慰，没有关心，好像坐在明身边也只是因为恰好。
奇怪的感觉。
“我感觉我快要被逼疯了。”明松开臂膀平淡的说道，那语气好似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我必须吃饭，但是吃饭让我好痛苦，好痛苦。”
他指向胃部，“该怎么做？能做什么？让它不再疼痛。”
织田作之助沉默的聆听着，他甚至没有看明，而是用手支撑着地面仰视天上的星辰。
明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他只是感觉，似乎可以给这个人说任何事，这个人不会用同情的眼神看他，这个人会一直用那张面无表情，宛若死水的眼神看他。
多好啊。
这个人多善良啊。
“我真希望，有一天我能摆脱这种…”明没有说完，他用手将湿漉漉的发丝推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睫毛被水打湿，狼狈，不堪，脆弱。
他看向天空，繁星隐去，月亮高挂于空，散发着明亮的光辉。
“今晚月色真美。”他突然说。
身边人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明下意识拿出口袋里的绷带，黏黏的血液沾染在绷带外的塑料袋上，他回过神，看向一旁神色有些奇怪的男人。
明缩了一下肩膀，将绷带放回口袋，手上的血液消失了，连带着地上的。
“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哪句话？”
“月色很美。”
“这不是赞扬月亮很美的话吗？”
“是吧，不过不全是。”
“还有什么意思吗？”
“…”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下，将刚刚捡的剑递给已经消散了周边浅金色光的明。
他说“等你再长大点吧，不过这句话，不能对不是喜欢的人说。”
“我很喜欢织田作。”
“不是这种喜欢。”
“那是什么喜欢？”
“…等你再长大点告诉你。”
“再长几年？”
“等你和我一般高吧。”
“那可能这辈子你都没办法告诉我了。”
“…那就等我把小说写出来吧，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我记住了，这是我们的约定。”
明将剑收回鞘内，重新靠在石头上，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夜空，温柔的月光照耀在他身上，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明笑着补充着往日不会说的话。
他说，“人类对我的承诺，即使死了也必须要完成。”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文野（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