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许愿》依情冰

27、文野（二）

　　横滨的街道今日格外安静，明漫步走在大雾中，在一个镜子面前停下脚步，镜子里是他的模样，又不是他的模样，镜子里的他头上悬着一个金色王冠，耳边挂着黑色十字架，身着白衣，胸口的红色宝石连接着大红的披风，腰侧挂着把铜色的长剑。
　　这幅模样，很熟悉，却又很陌生，明不自觉将手放在镜子上，镜子里的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那双金色的眼眸无神又空洞，像是一个被诅咒的人偶。
　　恍惚间明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来自他记忆的最深处，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存在，那个声音说，向…我许愿。
　　‘——’
　　明放在镜子上的手被什么看不到东西割了下，留下鲜红的血液，他向后退了几步，镜子随着他的后退逐渐缩小，镜中的人影也因镜面的碎裂切割让人看不清。
　　明伸手，镜面还在破碎，他向前，想要抱住那面镜子，没有成功，那面镜子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悬在空中的十字架，是那个明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那银白的十字架变得巨大，悬浮在空中，发着光亮，似是要破开雾气。
　　明垂下头，金色的发丝随风飘动，十字架不断下落，速度缓慢，明没有动，只是在那十字架快要落地时，伸手握住了它的架杆，十字架在他手里不断缩小，最后变成如往常般的大小。
　　“我不会欺骗我自己。”明突然说道，将那变小的十字架重新挂在脖子上，脚步转了一个方向，他现在应该先去找那个有强烈愿望的人。
　　在雾气的另一端，中原中也将帽子按在胸口垂下头，他的前面是一个立着七个木牌的土堆，这里埋葬的是他曾经的手下，他又一次失职了，没有保护好他们。
　　这场战争原本是是港口mafia借由一位异能者留下的五千亿遗产作为引导线，确认自己在横滨各组织中的领头者身份，但异能特务科的参与，让这场战争升级，变得更加血腥暴力，不分敌我。
　　异能特务科最开始只是想停下这场横滨大部分组织参与的纷争，顺便敲打一下那些想从中获取官方好处的“蛀虫”，但弄巧成拙，他们派出的涩泽龙彦异能力失控，大量异能者的异能出走，开始攻击异能者本身，普通人则消失在由涩泽龙彦产生的雾气中。
　　这场原先只是横滨大组织的战争逐渐演变成异能者与自己异能力的战争，大量异能者死亡，涉及的对象也扩展为整个横滨。
　　中原中也将帽子重新戴在头上，压下帽檐，随着雾气走入更深处。
　　…
　　靠在板凳上，明双臂环绕在脑后，他的对面坐着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男人，男人金色长发被编织在一起摆放于肩头，黑色的大兜帽遮住了男人的脸，也阻断了明查看男人表情的可能，明有些不耐，他重复了一遍“需要我实现你的愿望吗？”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讲着他们在战场上的功绩和被欧洲官方组织背叛成为叛逃流亡在世间，他说的是英语，但语调很慢，明听了一会就理解了他在说什么。
　　若是往常明只当故事去听，也不会有多么不耐烦，他一向对许愿人更有耐心，也更偏向于许愿人，但是在无法判断男人情绪的情况下，明那根名为紧迫感的“丝线”被迫绷着，他不喜欢这样，于是他换了一句话问道“你愿意摘下你的兜帽吗？”
　　“当然可以。”
　　意外的容易。
　　明将搁置在脑后的手臂交叠于腿上，背部从座椅上离开，挺直腰板，做出一副准备认真听的模样，“那么纪德先生，请你继续。”
　　男人叫安德烈·纪德，他的部下们叫他纪德先生，明便也跟着他们一起叫男人为纪德先生，男人没有拒绝，也没有提出异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和中岛敦与他讲的称呼方法不一样，但明倒也不在意，他要学的还很多，称呼的问题以后再学便是了。
　　在安德烈·纪德讲到他们在寻找救赎，希望有场战争能将他们从这失望的世界中解放时，明比了个手势，打断他的发言。
　　明问道“你知道人不会死亡吗？”他问完自己先觉得莫名其妙，这个极度荒谬的理论从哪里来的，他为什么会有一瞬间觉得那个理论是正确的？
　　那是不对的，这个世界的人都有灵魂，而人只有死后才会有灵魂，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不会死亡。
　　“抱歉，我说错了，人是会死的。”
　　安德烈·纪德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没什么特殊意义，就只是面部肌肉的活动，明也对他笑了一下，同样没什么意义的笑。安德烈·纪德起身走到窗口，向外看去，明随着他的目光，只看到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有个灯塔竖立在那里，灯塔红白相间，最顶上是玻璃造的房间。
　　没什么特殊的。
　　明将视线放回安德烈·纪德身上，他此刻正眷恋的看着某个方向，在发现明在看他，指向那个他看的方位，“那里曾经是我们为之可以牺牲一切的家园，现在那里的人称我们为叛徒。”
　　他说的时候语气很轻，话语之间并没有怨恨，他的表情是明觉得无比熟悉的“平静”。
　　明不能理解，或许这是独属于他们的感情，人类总是对自己的家抱有强烈的归属感。明目前没有对什么地方产生过强烈的归属感，所以他不是很理解这种感情。
　　“我们现在没有了家园，就和幽灵一般飘荡于世间。我们需要一场战争来承认我们存在的意义，也需要一场战争救赎我们的灵魂，就算我们不会死，我们的灵魂也是自由的。”
　　他的话逻辑很怪，人死了才会有灵魂，要想灵魂得到自由人就必须死，并且死得其所，这样灵魂才会安息。
　　不过明似乎懂了安德烈·纪德的意思，他说“这是你们的信仰。”
　　站在窗边的男人回头，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微微颤动，半响，明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你能让我们的灵魂自原地解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