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随之燃

1、拜师

　　雨铃城的一间茶馆内，随着一声惊堂木响，说书人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响起：“话说前阵子茂城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茂城城主府上下一百三十口人，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无人生还，城主府大门上血书‘血债血偿’四个大字，而且茂城的镇城之宝绥玉珠也不翼而飞。有人看见，灭门夺宝之人戴着一副鬼脸的银面具，正是那恶名昭彰的鬼手银面——”

　　厅内的茶客正听得入神，有人忍不住打断说书先生：“这些年来，只听过鬼手银面夺宝，可从没听过他干出过灭门这等惨事。茂城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还不一定呢。”

　　有人反驳：“你怎知不是鬼手银面干的？这些年来，但凡是鬼手银面看上的宝贝，就没有他得不到手的。我看就是他觊觎茂城的镇城之宝，丧心病狂之下灭了城主府满门。”

　　“不是说大门上血书‘血债血偿’四个大字吗？”有人发表意见，“会不会是茂城城主曾干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如今苦主上门寻仇了？”

　　“什么仇什么怨要灭人满门啊？”

　　“说不准茂城城主也曾经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呢。”

　　大家众说纷纭，你一言我一嘴好不热闹。

　　“绥玉珠是什么？”

　　有人答：“修仙之人所拥有的储物袋只能储存死物，但绥玉珠却可以储存活物，是更高一级别的储物空间。”

　　茶馆内靠窗的位置上，露出红色裙摆的一角。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一颗红色如血般的珠子垂在腰间。

　　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将几枚铜钱放在桌子上，在众人的讨论中翩然离开了茶馆。

　　两个大麻花辫坠在胸前，上面点缀着小颗珍珠的少女，正把玩手中一颗鸽子蛋般大小的红色珠子。

　　那珠子在阳光的映射下，里面的颜色像是像人体内的血一般在流动，只里面突兀的有两个白点。如果放大无数倍去看，就会震惊地发现那两个白点竟然是两个闭着眼睛的人。

　　卿佳人面带笑意评价道：“不愧是绥玉珠。”

　　她停住脚步，此时身侧是蜿蜒的河水，身前不远处是巍峨的高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问鼎山。

　　问鼎山作为天下第一等仙门，有一很厉害的宝物，据说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留下的上古神器，名唤‘因果往生镜’。据说这面镜子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并且通过这面镜子可以回到过去，逆天改命。

　　卿佳人对它很感兴趣，想得到它。

　　但问鼎山作为仙山，护山大阵很棘手，卿佳人没有把握硬闯不被发现，她在山下流连许久终于让她寻到一个契机。

　　湛城城主之女孤身携带婢女来问鼎山拜师，遭遇流氓之时被卿佳人所救。那位大小姐性格单纯，对救命恩人丝毫不设防，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得干干净净。

　　于是，卿佳人便取代了湛城城主之女。

　　站在问鼎山山脚下，卿佳人随手一抛，那枚如血般的绥玉珠便沉入了河底。她逆着残血一般的夕阳光一步一步走向山门。

　　毫无意外，被人拦住了。

　　“止步。”问鼎山守门弟子问，“来者何人？”

　　卿佳人掏出信物，开门见山：“湛城城主之女音翎，携玉衡君信物前来拜师学艺。”

　　守门弟子定睛一看，卿佳人手中是一枚青色鱼状玉佩，上面有玉衡君的气息。

　　他点头：“跟我来。”

　　卿佳人低头看了一眼那玉佩，如愿以偿地成功进入了问鼎山。

　　守门弟子将她带到了一处宫殿前，转身对她说：“姑娘稍等，我去通传一声。”

　　卿佳人没有等很久，那弟子就回来了，邀她入殿。

　　入殿后，里面站着三人，两男一女，看起来有些仙风道骨。

　　居间那人开口询问：“就是你拿了玉衡的信物来我问鼎山拜师学艺？”

　　卿佳人点头：“是我。”

　　“你先将信物拿来我们瞧瞧。”

　　卿佳人掏出鱼形玉佩递上去，那三人看过后点头：“这上面确实有玉衡的气息，是他的信物不假。”

　　居中之人抬眼看了卿佳人一眼，和剩余两人嘀咕：“我之前便听玉衡讲过，前些年他应邀下山，为寻一人得到过湛城城主的帮助，故留下了一枚玉佩，日后可作信物来寻他帮忙。”

　　女人说：“是十年前吧。”

　　“没错。”

　　殿内空间广阔，殿内三人都认为卿佳人是凡人，所以没有用传音入耳。但殊不知，他们的这一番嘀咕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卿佳人的耳朵里。

　　居中之人再次开口：“我乃问鼎山掌门天清，既然你拿着玉衡的信物来拜师，那便入我门下吧。”

　　卿佳人挑了一下眉，并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

　　民间百姓对仙人多加尊崇，对他们的事迹也津津乐道。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问鼎山的玉衡仙君，传言他丰神俊朗，冰肌玉骨，乃天上谪仙。但这位玉衡君深居简出，不常下山，几乎没有什么人看见过他的真实样貌。

　　这个最美仙君究竟是真的美，还是凡人杜撰出来的，卿佳人非常好奇。

　　她还没见到玉衡君，这自称问鼎山掌门的老头三言两语就让自己拜他为师，那可不成。卿佳人想，今天她高低都得见到玉衡君。

　　“我拿着玉衡仙君的信物来，自然是想拜他为师。”

　　天清瞪着眼睛，面有不虞，似乎是在说她不识好歹。

　　卿佳人面色不变，微微笑着。

　　“师兄，这姑娘拿着玉衡的信物前来，总该告诉玉衡一声。”女仙人开口，“不如等玉衡来了再说。”

　　天清冷哼一声，于是他们便等着玉衡君前来。

　　可左等右等不见，卿佳人都等烦了，反观那三人却神色自若，卿佳人都以为问鼎山的人在耍她。

　　终于，殿内响起一道脚步声。卿佳人回头就看见一人身穿青色衣袍，逆光而来。

　　卿佳人目不转睛盯着来人，两道视线像是要把人灼出两个洞来。

　　天清习以为常地说：“玉衡，又来得这样迟。”

　　“抱歉，师兄。”

　　声音也这样好听，卿佳人忍不住想到了她在山谷间听到的清泠泠的泉水，他的声音比泉水还好听。

　　人也长得美，真不愧是最美仙君。

　　在卿佳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天清已经将事情经过告诉玉衡了。玉衡听完后沉默了良久才说：“既如此，便拜入我门下吧。”

　　“小姑娘，你还愣什么神？”女仙人走到卿佳人身边，提醒她，“你师尊都走没影了，还不快跟上他？”

　　“啊？”卿佳人回过神来，正好看见一抹青色的剪影消失在门口，“哦，哦。”
　　她立即追了过去。

　　玉衡仙君走得并不是很快，但卿佳人却总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步伐。每当和玉衡君的距离拉近到十米以内，就在她以为能摸到他随着步伐走动飘起来的衣角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会被无声无息地拉远。

　　卿佳人要强，被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勾起了胜负欲，她非要摸到那飘起来的青色衣袖。

　　她放缓呼吸，加快脚步，接近目标。

　　失败。

　　她被气笑了，于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枚可以短距离瞬移的法宝。

　　别的她没有，就是法宝多。

　　终于凭借着作弊技能，来到了玉衡君的身边，成功摸到了那片衣袖。

　　料子很滑，摸在手上冰冰凉凉的。

　　“你做什么？”玉衡君停下脚步，低眸看着自己的衣袖被人攥在手里。

　　刚才在殿内离得远，看玉衡仙君就像是站在平地看身处云端的美人，不太真切。但如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她可以清楚地看见玉衡仙君浓密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淡淡红色的嘴唇。

　　只是玉衡仙君低垂着眉眼，不拿正眼瞧她。

　　卿佳人鬼使神差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挑起了玉衡仙君的下巴，“你怎么不正眼看我呢？”

　　玉衡仙君怕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无礼地对待，且这人还是他新收的徒弟，他眼中的震惊之色着实浓厚，她打掉卿佳人那不安分的手，退后几步：“放肆！”

　　“我不是……”故意的啊。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玉衡仙君就甩袖离开，徒留卿佳人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不是吧。”卿佳人站在原地，“好歹告诉我我应该去哪儿啊。”

　　没人理会她。

　　卿佳人忍不住噗嗤一笑：“挺有意思。”

　　她冒犯了玉衡仙君，而他只是撂下两个字然后自己跑了，也没有把自己打到吐血的地步，这只会让卿佳人觉得自己赚了。

　　她原路返回，去问人怎么去玉衡仙君住的地方。她长得漂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多弟子都自告奋勇地提出送她过去。

　　玉衡仙君居住的地方叫清静峰，峰如其名，清静到有些发冷的地步。

　　刚才好心送她来的弟子告诉她，玉衡仙君极其喜静，不喜欢其他人打扰。这么些年来，在卿佳人之前也就收了两位徒弟。所以，整个清静峰只有三个人，现在有四个人了。

　　卿佳人顺着石子小路往前走，看见一处竹屋，竹屋的窗前正坐着一人，正是刚刚被她气跑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