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兼职鬼门》徐京

8、守护龙

　　这待遇简直是天翻地覆。刚刚他还随时担心这自己小命不保，现在却好端端地坐在凳子上等着吃饭。蓝霖笑眯眯地往桌上端着食物，招呼大家过来垫两口，“也是不知道大晚上还有客人过来，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只能辛苦你凑合着吃上两口白天温着的粥了，好歹也是一点心意。”

　　刚刚凶残踩着他脖子的土拨鼠热情地给他碗里捞着土豆和番茄，“哎呦呦，也不知道你这种食草的能不能吃惯肉汤。我自己是杂食，总觉得没有两口肉下肚这浑身上下就是没力气。”

　　后头三只小土拨鼠里里外外忙着打扫卫生，还顺手把他身上的灰拍干净。如果不是他极力拒绝，甚至还想要帮他浑身上下洗个澡。

　　稀里糊涂地喝了两碗粥，他就跟着土拨鼠一块儿睡在了杂物间里头，睡的是蓝霖刚从仓库里翻出来的行军床。原先尖锐的角缩小成了一点点圆鼓鼓的凸起，随便戴个帽子就能遮掩住。也不知怎么的，蓝霖看过来一眼，他就竭尽全力把自己变成了最像人类的模样——马不停蹄直接上岗收银员。

　　那个人类的手按在他身上是刺痛的，那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要燃烧起来，这才急忙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要求。

　　诡异，太诡异了。

　　言出法随。从他答应那一刻开始，他与蓝霖之间的契约已经成立，现在就算他想要反悔也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给他当牛做马，时间期限就到重新补齐一万棵沙棘为止。

　　就这点儿数量，对他来说，不过是手拿把掐，洒洒水了。但现在——他就是蓝霖手下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没有资格说不。

　　蓝霖看着现在加油站里头的员工配置相当满意，一个打杂小哥，负责日常加油和超市收银工作，外头植树还有三个小家伙，剩下每天留给蓝霖的就是做做饭，吹吹风沙，晒晒太阳，喝两口迎风摇摆的砖茶。

　　这厚厚的茶砖上掰下一块煮进开水壶里，一块就能配着花生米喝上一整天，要是觉得厌倦了，甚至还能倒点新鲜牛奶进去煮一锅正宗甜奶茶。纯冰糖，茶砖，加纯牛乳，这滋味肯定差不了哪里去。要是实在觉得工业的味道不够足，那就加点炼乳进去，那不比什么奶茶店卖的牛乳茶都要强？

　　躺椅一坐，手机一摸，这一天不就过去了嘛。

　　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他甚至以为这日子会一直慢悠悠地晃荡下去。他只需要等在原地，看外头种下去的树一点点长高，变绿，撑起这里的绿洲，除了——某些员工总是试图偷吃。

　　“喂，臧凌，把你的舌头吐出去！”蓝霖拎起扫把，直接拍在臧凌脸上，“今天第几次了，每次出去上厕所都是去偷吃苗，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见天儿的偷吃！这样下去，你怎么把欠下的一万棵苗还给我！”

　　紧接着一巴掌拍到了他脑门上，每天被一个人类颐指气使，可他竟然还不能反抗。袭击无辜人类触犯《非人类治安管理条例》，不仅会被遣返原籍，甚至影响功德。

　　他一直都觉得，现行的条文对人类太过于优待，只要动手95％以上情况都会直接判定为非人类方过错，其中造成的损坏也是由非人类承担。难道人类就不会有丝毫过错吗？不公平只会招致更大的反抗。

　　臧凌从没那么迫切地希望在非人类中展开一场平权运动，将社会新思想注入他们愚昧的心灵。凭什么非人类和人类签订契约就得听从他们指挥，无论是契约还是灵魂，他们都是完完全全平等的两个个体。

　　“这个歪理就是你偷吃幼苗的理由？”涂圆圆简直不能理解这个家伙，老板做的饭也没少吃，怎么就天天要偷吃嫩叶嫩苗呢。你说等苗长大一点，到处都是叶子随便他吃两口也看不出来，人家偏不，就一定要现在就给你全薅完了，一点不留。

　　他不留退路，自己也没必要给他留脸。“屡教不改，扣一百棵苗。”入职三天，成功把自己的欠债努力成了一万两千棵。

　　全是自己作的。

　　这叶子在树上好端端长着，你非得要过去把它卷到嘴里头，犯得着吗？现在可不就是坑到你自己了，只能说是活该。涂方方看着自己精心侍弄的树苗又秃了几棵，恨不得把臧凌踹回他老家去，“你不想在这干可以别干，但别在这叽叽歪歪影响我们工作。”每一棵苗都是他们精心看着的，就是因为这家伙，他们功亏一篑。

　　他就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吗？

　　臧凌实在是不能理解这种任劳任怨，“你们口中的老板，连工资都不给，把你们当做奴隶一样使唤，你们为什么要为他卖命，就应该站起来反抗，我们的命运并不是埋没在这些永无止境的工作之中。”

　　崭新的未来在前方等待着我们！

　　“对，我是没有付给你工资。”蓝霖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但是你知道吗？你现在是惩罚期，按照人类的规矩来说，你就是囚犯，众所周知，囚犯是没有人权的。”

　　“谁判定的？你并不能代表法律。”臧凌振振有词。

　　“对，我并不能代表什么，我就是这里一个非常普通的加油站老板而已。甚至连我自己土地上的植物都守护不住。”即使当面被将了一军，他依然保持着明媚笑意，“但是你在这里的所有吃住都需要付费，我们来商讨一下你的支出吧。一棵苗是十元，一万两千棵就是十二万，然后吃喝一天我们算三百一价全含，再加上年利率5.8%，这样算下来一周的利息就是……”

　　“这不对，为什么你计算的时候还有利息？”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这是借款，借款有利息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都是对标银行的基本利率，一点都没有多收你的。”蓝霖在手机计算器噼里啪啦一下按，上头显示了一个他难以置信的数字，“这样简单算一下的话，给我差不多十五万。现金还是刷卡？看你这样子，浑身上下应该也掏不出移动支付吧。”

　　臧·没有手机·凌瞠目结舌。

　　他愣了好半晌才勉强从自己贫瘠的词汇库里面找到相应语言，“你……你……这是敲诈勒索。”

　　“我哪里敲你了？说话做事需要讲究证据，要不，你找个专业机构帮你判定我这个收费到底有没有道理。”蓝霖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需要弄清楚一点，这成本价和售价是两回事。追究财产损失是可以按照售价来的。我都没按照成本沙棘来计算，你得了便宜自己偷笑去吧。”

　　臧凌掰着手指拼命算却怎么也算不出正确的数字，在他的计算中，好像这数字还在不断地增加，为什么？！为什么本应该保护非人类的法律法规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帮助。

　　这样是公平的吗？！他不懂！

　　这家伙竟然还觉得自己是个纯洁无辜的白莲花不成？涂方方实在是听不下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是——“我的工资呢？”臧凌索性豁出去了，歇斯底里怒吼着。

　　这声音实在声势浩大，竟然引得天地变色，大地颤动。一阵剧烈的晃动，他们甚至在原地都难以站稳。这是怎么了，地震了？这个地方也并不属于地震带啊。哪里会有那么大的震动？

　　在这震动里头，一个庞大的身影隐隐出现，巨大的声音在头顶炸开，“工资，每个月有工资？那龙的工资呢？”

　　这声响震得人气血沸腾，鲜血缓缓从蓝霖口鼻等处流下，即使这样他依旧没忘解释现在的情况，“情况不一样。这位臧凌是以劳力抵债，您是正当合法权益。”勉强支撑着说完这一句，他缓缓地滑落下去。

　　很棒。
　　剩下一百八十亩地的树苗钱有了。

　　倒下一个人类，在这个人口不多的辖区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几乎是十分钟之内，辖区内的直接负责人，辖区领导全员到齐，坐在超市里思考对策。臧凌看着那么多气息恐怖的大人物出现，现在是真的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说错了那句话直接被制裁。

　　涂源虽然也腿肚子打颤，但到底和他们算是有点面子情，直接站出来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先前是这位臧凌毁坏蓝霖的私人财产才在这里打工还债的，但打工几天，有没有创造价值不知道，确实毁坏了这里不少物品，全都有证可查。”

　　虽然人类和其他种族之间有界限，但蓝霖是蓝家人，又即将正式入职加油站，算同事。他们互相对了个眼神，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臧凌见势不妙，迅速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国二，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哦，成精了的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