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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冷的火(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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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中抱着的狗,我问他:“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对吧?”
狗呜咽一声作为回答。
我的哥哥,我唯一血肉相连的人,我的半身,你在哪里?
向上看,霓虹的天空和当年受苦难的人离开时别无二致,血染的,黄沙的天空。
我哥哥的身影在那里出现。
我很冷静,非常,非常冷静,我是一柄撕开迪奥的王国的尖刀。
吸血鬼的速度让我跟在迪奥身后,像是追踪风筝,我追踪房顶上跳跃的迪奥。
修女开了木仓,精准地命中。
迪奥怎么敢把自己放在天上?我要击落他。
风筝落下来,他游蛇一样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我面前的野心家长着希腊神祇一样俊美的脸。
“看来,我那不成器的部下已经死了?”他用疑问的语气陈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哥哥。为什么让他上战场?别告诉我你在最后一刻换了种和命运互殴的策略。”我很愤怒,至少修女是这么告诉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我从棋盘上下去?”
“我的妹妹。”迪奥长长地叹气,“埃里克是我的挚友,而你,你是我的妹妹。”
该怎么用很多的冷表现火呢?
我瞒着他,他利用我,这是我们的默契,所以我们彼此相爱。
所以,欺骗——是不被允许的。
若他忌惮我,他当更加彻底地发挥我的价值;若他怜爱我,他当在多年前平静地死在我的手下;若他憎恨我,他当把我放在圣母玛利亚的位置上颂唱。
而欺骗,欺骗是不被允许的。
结果呢?
他没有在命运的规则里向命运进攻,也没有跳出规则外刺杀命运。
多么……
“多么不伦不类。”
我们对视着,等待静止被打破的瞬间。迪奥是那个先动手的,从母亲的子宫中爬出来开始,迪奥一直是先手。
“看来我是黑方后手。”躲过了迪奥的风刃,让世界在静止的时间里面压缩空气,哈,真有创意。
把液体压缩成固体,修女的银弹朝着他飞去。
“你非要在这时候将就你的礼貌吗?”他嘲讽着。
我们姑且还算有默契,不,我们一向默契。
“所以我才说,你是多么不伦不类啊。”我回敬他。
骨,血,肉,世界和修女退到一边,仿佛擂台下的观众欣赏我们肉身的扭打。
擒住他的手腕,连带着手肘向下拉。他比过去结实,因此不能简单地撂倒他,而是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击中他的面部。
他的皮肤像是柔软的大理石。
“迪奥。”我的手指滑过他的嘴唇,出人意料的…温暖。
我猛地推开他,接住隐者的藤蔓,“迪奥是我的猎物,别来捣乱,乔斯达。”
我的警告显然没有作用,一旁的迪奥乐得其成地欣赏我清理决斗场,像个混蛋一样悠闲地站着。
我不觉得我是供他观赏的斗兽。
修女转向迪奥,我对上乔斯达。
他是凡人之躯,腹部中弹足以削弱他的实力,修女也完成了她牵制的工作。
我踩着乔斯达的背跃起,修女在空中接住我,把我朝迪奥的方向扔。
我们互换位置。
不用什么精细的操作,修女只需要本能地放大乔斯达的痛觉就足以瘫痪他。
我在空中用刀插入迪奥的胸部,再用刀作为支点二度腾空,对着迪奥的脑袋又来了一下。
迪奥笑了:“这就是你用来对付我的东西吗?”
“我还没见着你给自己加冕呢。”我说,若我要加冕,那一定是用迪奥的骨做的王冠。
随后是坠落,迪奥又停止了时间。
我见到法皇攻击的绿光,调整了坠落的路径。让好几发绿宝石撞击我的肋骨,借助它的冲力稳住身形。
顺便,借着法皇对迪奥的攻击朝迪奥的方向去。快速地踩在绿宝石上,和攀爬陡坡一样,在它们之间跳跃着上升。
还不算太难。
又一次地,坠落。
绿宝石向着它们的主人飞去,身体先大脑一步行动抓住了什么东西。只好叫修女向下发射,发射随便什么冲击力大的攻击来调整落点。
这还是法皇给我的灵感呢,真是感谢,我冲他喊。不过他恐怕是听不到我的感谢了,那男孩还在与迪奥纠缠,或者说被迪奥牵着鼻子走。
迪奥是存心把他们的战场拉远的,我可真是个不稳定因素,得叫他费心思避开我。
终于能够稍微放松的时候,我向上看,刀尖正对着我的眼睛,而我的手还保持着抓取的姿势,僵硬地悬挂着。
说来好笑,这把刀是迪奥送给我的礼物,又被我送进迪奥的头颅,现在迪奥又把它还给我了。
在童年的梦境中,我站在高高的四边形立柱下面。它洁白,平滑,没有雕饰,模糊的面孔们被三指宽的铁棍垂直插在墙上。
全部都是精准地穿过额头,几何学的正中心。没有腐烂,没有苍蝇和秃鹫,只有创口周围一圈露出皮肤下面的血肉。在这个没有腐烂的时间里,他们双手自然下垂,双眼禁闭,神情安详。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借助那些铁棍向上爬。我时而会与墙上的面孔们对视,他们的脸孔灰败。
在这个梦中我从来没有爬到顶上去过,但我知道有给男人在上面等我。
或许是迪奥。
我的下坠被冰凉的触感打破,一柄剑从我的后脑勺穿过,又从眉心穿出。
幸好我的替身的力气比『人』的规模大,她折断我的脖子,把头从身体上撕下来。我的身体转动,面向骑士,再伸出手把头从他的剑上取下来,调转方向放回脖子上面。
“又见面了,骑士。”我没有帽子,只好把头取下来脱帽致意,“这下子,你是来复仇的。”
他愣住了,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挂着我脑浆的剑不知所措地指向我。
“你在攻击迪奥?”他问。
“这就是你想说的?”他一副没搞清楚情况的样子,让我不爽极了,“骑士,向我行礼。”
他照做完才大声嚷嚷,“我为什么要按照你说的做啊!”
修女已经用一条手臂做好了一把佩剑。
“骑士。”我说,“我再次向你发起决斗。”
他的气势变了,变得肃穆起来,这样才让我满意。
我们同时出剑,我都记不得竞技规则了,反正伤到对手就行。
上挑,突刺,拨开他的剑。
他的剑法退步了?我为自己荒谬的猜测笑出来,应该是在先前的战斗当中消耗了太多体力吧。
不,不对,他在报数?
该死,他的另外一只手呢?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你把另外一只手放在背后。”我问他,“佩剑的规则里面是有这一部分的,对吧?”
“我已经领先了哦,Madame。”他说。
“那就继续吧。”我叹气,“规则是什么来着?三分钟休息。”
将一身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剑术学习的骑士和在百年前我为了做样子学习过一点剑术的半吸血鬼,他们用竞技的规则对决,谁会赢?
反正不是我。
“我输了,所以我放你走,还有空条。”我为他让出路。
“那……你呢?”他还在废话。
“快滚。”希望我上膛的动作能够让他看清楚局面。
他没有,他还是不觉得我是敌人。
相反,空条识趣多了,拉着他刚刚汇合的队友匆匆前进。
我的大脑一定是出问题了,骑士怎么会抛弃同伴呢,乔斯达应该还在后面躺着呢。差点被骑士骗了啊,当我跑到乔斯达身边时,看到流水般的光芒一次次拍打他的身体。
波纹呼吸。
我朝后退,瞄准大脑,扣下扳机。
子弹被柔软的屏障挡下来。
“你还没有死?骑士想隐瞒的就是这个?”我威胁他,不为了什么,只是想让他恐惧。
我为什么要让他恐惧啊,我可能在问自己,不知道,我的脑子早就不对劲了。
“站起来。”我说,“站起来,波纹使者。”
“西撒还活着,他很好。”乔瑟夫说。
他竟然还记得我几个星期前的提问。
于是我重复,“站起来,波纹使者。”
他攀着紫色的藤蔓站起来,背挺得笔直,仿佛一位法官。
是我先动手,修女的水流只是缠住他的腿,我该死地迟疑了。
“你让我想起了乔治。”我的话语和攻击一同奔向他。
乔斯达气喘吁吁地应对着,不忘疑惑的问一句:“我父亲?”
文雅的和不文雅的咒骂在我嘴里过了个遍,他这样子又让我想到西撒了。果然,果然,我已经比迪奥大一百多岁了,他在海底当睡美人真是交了天大的好运。
我拽住流动着波纹的『隐者』,借力把乔斯达扯过来。
“不,我说的是我的父亲,我的……养父,你的曾祖父。”修女隐蔽地混进藤蔓中间。
算了,像老年人,不,我就是老年人。总之,老年人的絮絮叨叨在战场上也能发挥一些作用的,至少他无意识地放松了一些警惕。
波纹总归还是和阳光不同,像是烙铁之于火刑。
我感觉有一小股血液在爆炸。
这不错,我就地取材地让修女附着在乔斯达的皮肤上,凝结,再蒸发。
在修女的作用下,这一定很疼,但是乔斯达仍然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哈,绅士啊。”我嘲笑他。
修女所有分出去的水流在同一时刻爆炸,四只手,弹药在距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倾泻。
疼痛感,弹药,他又能用波纹强撑多久呢。
更不用说我还没有挥出拳头呢。
硝烟散去,乔斯达强撑着站立,右手向前伸直,弹头镶嵌在隐者的藤蔓之间。
他打了个响指,弹头下起小雨,乒乒乓乓地落在地上。
满身是血的他朝我笑:“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直想当个飞行员。”
飞行员要求的动态视力也不到这种程度吧,所以,这可能是一句耍帅的话?
“心态真年轻啊。”我发誓我没有嘲讽的意思。
重物击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本来想杀了你的。”我说,“可是舞会就要开场了,灰姑娘得在十二点之前赶到。”
修女朝地面发射水银状的子.弹,带着我一路向上。
“故事不是这样讲的!”讨厌的声音跟在背后,于是我叫修女加快速度。
隔着一个房顶,我看到迪奥大笑的身影。
我不相信他没有发现我。
翻过护栏,小刀命中颈动脉,“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还回来的道理,哥哥?”
他毫不在意地拔下来,把自己搞得像个打开的消防栓一样。
红发的少年喘着粗气,绿色的替身在他身后。
“绿宝石水花——”
迪奥出现在了有十米远的地方。
加上清理少年的替身,他停止时间的能力又加强了。
我甩出几枚水银箭,除了没有毒性,修女和水银的性质一模一样。
它们不是用来攻击,而是用来定位。立体建模还是什么别的名字,让我能够推测绿宝石水花和迪奥的行动轨迹。
因为我看到,红发的少年又一次调动了替身——
坠落——
这是今晚上第三次了,我好像从来没有爬到顶过。
血打在脸上,是了,修女的掩护让我的风阻大一点。红发的男孩在我上方,学生制服的下摆猎猎作响。这个出血量……他的腹部有一个不小的创口,也难怪他没力气用替身拉自己一把。
明明还能用点力的,是不想白费力气吗?
天啊,我现在尽然还在琢磨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哈,以后就只能在地狱和迪奥汇报观察结论了呢。
虽然我不信有地狱。
绿色的光芒从眼前掠过,他的目标是——
钟?
真好啊,聪明的提示。
希望空条和骑士能弄懂。
他下落的比我快一些,我平躺的姿势只是为了享受一会儿夜风,让自我厌恶安分一点。
他呢?
为什么和我一样?
于是,在风中,我看见红发的少年就这么直直的,落入平静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