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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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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楼,一间女子的书房,房间干净整洁,几重纱幔轻轻飘扬,中间一把古琴,房间墙壁上挂满了字体清秀笔迹悠远的字画,角落里错落有致的插几支梅花在瓶,冷冽的香气与室内温和的熏香缱绻盘绕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心旷神怡,窗外皓月爬上窗棂隐于随风而舞的白纱之后。
不问姓名出身,他们吟诗作画,赏风弄月;不问来路归途,他们轻袖漫扬,墨洒江山。
直至黎明破晓,她将他送至门口,伊人倚门只问一句是否有期再见。
良人含笑点头,踏着第一缕晨光,他举步向前走去,直至消失在光的尽头。
她回屋看着桌上的《雨碎江南图》,带着他体温的墨香还未完全干透,落款处只一个景字便没了下文。
可只这一个“景”字,便昭示了他所有的身份。每一朝,都有些字是百姓避讳的,比如,年号,或者,皇帝的名讳。
他竟不曾隐瞒。
她恍然想起他对她说的话“冰帝的王,每月似乎都会去京都的第一青楼洛醉……”
她记得当时的她还觉得可笑而不可思议,一个帝王,要什么,是没有的,竟然月月出入烟花之地。
她垂首,耳边乌丝轻易滑过如花脸庞,睫毛微颤,遮挡着眼中翻涌的阴谋与哀伤,纤玉白指抚过画卷,她明眸微抬,铺纸,重又作一幅《雨碎江南图》,一笔笔的描画勾勒,以假乱真。
搁笔,她推门,“宛月。”一个丫头从门外而入,垂首站在一旁,“左边那幅裱起来挂在这厅最显眼的地方,另一幅……”她再次将目光投向桌上两幅一样的画,她说“送去给王。”
正值二月,刚过完了新年正月,她曾凭窗眺望那九重宫阙,不知道他是如何的样子。
这天早上,宛月推门进来“小姐,公子来了。”
正在窗边刺绣的她手下一抖,针尖刺破了指尖,十指连心,刺心般的疼痛。“请他进来。”她只低头看着指尖的血滴,不言不语。
“不用请了,本大爷来了!”他大步走进房间,脸上神采飞扬,一眼便看见了她指尖殷红的血滴,他皱眉,抓过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习惯了他的霸道嚣张,对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温柔,她红了脸,抽回手,她听见自己的心在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来见我……
他收回手,不在说一句。
慈亲手为他奉茶。
他饮一口茶,抬眸看她,“慈姑娘想不想去看看那图里的景象?”他伸手指着墙上的《雨碎江南》。
她点头,说“那里好美。”
他说,“是啊,可惜现在腊月里,看不到雨落凡尘的。”他放下杯盏“拿下来吧,我还没画完。”
她疑惑的皱眉,让宛月取下来,她一袭青衣立于桌旁细研墨汁,他立于桌前,几起几落,挥洒如饴。
他搁笔,画中多出一个清丽的背影在细雨之中,他交给她,说“好了。”顿了顿又说“不论到哪里,记得带着。”
她不问缘由,只是想起,他第二次来的时候看到挂在厅里的《雨碎江南》开心的像个孩子。
“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走吧。”说完就举步向外走。
她无奈笑笑,想不明白为何一代帝王会如此随性不羁,霸道无理却依旧使自己的子民安乐无忧。
城门之上,雪落苍茫,是谁眉间朱砂乱世年华如刻刀,塞上是谁乌衣年少,又是换谁遗世的笑。
他与她并肩立于城楼之上,他轻轻为她拂落衣上雪花,同望苍霞,同穿素缟,明月同邀,并肩看流星飒沓,天地浩大,他笑笑,只是不知能否同去天涯。
他忽而握住她的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张了张口,说“公子说笑了,我是慈啊……”
他紧握她的手,直到她皱起了眉头,他才松开“我是冰帝的王,迹部景吾。你答应我,三个月,等我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会回来迎你进宫,你是我最风光的后。”
她忽然紧张起来,“三个月,你要去哪?”其实答案,她早已知晓不是吗?
“和立海争天下。”六个字掷地有声,难掩他脸上隐隐的兴奋和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
她颓然松手,向后退了一步,倚在烽火城墙上,眼泪便落了下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为她擦去眼泪,“答应我。”
她点头,却早已泣不成声。
城墙之上,他紧紧拥她在怀,再见不知今夕何夕。
——三个月,我许你一个未来。
——三个月,我回不了你一个结果。
他带她回到洛醉,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给你吹笛子听吧。”他取下腰间白玉笛,笛声悠扬而起,温婉而大气,她安静的坐到琴边,锦瑟和弦。
他说“这曲子是《玄宵》是我为你而谱,你为我而和,不过没完成,后面的,等我回来,迎你进宫,我们一起写。”
几回篇,道尽一场风烟;锦瑟弦,刻下两段缠绵。
临走前,他送她一个蓝色锦囊。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慈回房,望着桌上的《雨碎江南》,默默收好,取出一张白纸,一提笔,泪就断了线,湿了大片纸张。
在他带着大军在城门前神采飞扬的时候,他转身看到了她,城门之下,她夹杂在冰帝的子民之间,超尘脱俗如遗世的雪莲傲然独立。
他嘴角扬起微笑,势在必得,双腿用力一夹马肚,策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