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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马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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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就开始一百米决赛。嘹亮的音乐刺破长空,原本寂静的校园窸窸簌簌鲜活了起来。
靠着操场墙根打盹的猫被突如其来的激昂音乐吓了一跳,炸着毛三步两步跃上围墙,骂骂咧咧地找下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去了。
安鱼信被刘成陆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才入睡,刚做起美梦,梦里握着林老师的长发,给她绑了个双马尾。
刚绑好还没来得及欣赏,就被肩头陡然一阵拍给唤醒。那人似乎很急,一下一下跟催命似的,她只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美梦碎在眼前,安鱼信不太开心,垮起了小脸。
刘成陆急急忙忙推着安鱼信往外走,安鱼信回头无助地看了眼桌上的水杯,刘成陆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回身一把捞起水杯:“我伺候你,你就安心跑步吧。”
俩人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从里面出来的林溪桥。鱼骨辫齐齐整整地在她身后挂着,阳光在上面翩跹,甩下一串光痕。
俩人站住,刘成陆叫了声老师好,安鱼信挥了挥手。
林溪桥温声道:“这么早,不多睡会?”
“我也想。”安鱼信垂头丧气。
林溪桥听闻啊了声:“要比赛了是不是?”
刘成陆点点头,愤愤骂了句不合理的时间安排,便和林溪桥道别,推着安鱼信就往前赶。
安鱼信被刘成陆催着往前赶,忽地心头一动,回头看了眼,果见林溪桥慢慢悠悠缀了上来。
心底五味杂陈。一味是果然如此的胸有成竹,一味是居然如此的受宠若惊,一味是纯粹的见到心上人的开心,还有一味是别再沉溺其中的警告,最后一味是管它呢好好享受当下的坦然。
安鱼信在跑道上候场,做着拉伸运动。长手长脚比例极好,阳光下白皙的肌肉线条赏心悦目。
然后她听到了跳远的检录声。
安鱼信:……
谁家好人一百米和跳远一起比的啊。
真的很想骂人。
刘成陆皱皱眉,暗骂了声这也太搞心态了,随即站到准备开跑的安鱼信身后:“你放心跑,那边检录我帮你去说明一下,你等会跑完过来就好。”
安鱼信热泪盈眶,拍拍刘成陆的肩叫了声好姐妹。
刘成陆又环顾四周。
时间还早,班上的同学都在美美睡午觉,倒只剩了个高挑的身影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站着,凝神关注着场地情况,见刘成陆看过来便弯眉笑笑。
于是刘成陆走到跑道边,把安鱼信的水杯递给林溪桥,道了声谢,随即赶紧冲向跳远场地。
安鱼信看过去,目光所及是林溪桥遥遥举了举水杯,又指了指终点线,举起胳膊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接着向终点一步步走去。
她舒了口气,沉下眉,对自己说,加油。
枪声响起,安鱼信一举窜了出去。跑到一半有些体力不支,上午疯蛮的冲劲留下的酸软沿着骨头缝漏了些出来,力不从心。
脑中一片空白,她机械地抬头望向终点。
终点围了一圈人,却有一个分外突出的人影。阳光格外眷顾,给那人开了一圈柔焦光环,和着脸上挂着清清浅浅的微笑跌入同一个梦境。
很像童年还没和父母分离时家里摇椅上躺着的妈妈亲手缝的布娃娃。
温柔可亲。
她听见林溪桥晃着水杯高声喊:“安鱼信,加油。”
圆润的声音声压很强,穿过几十米的距离直直奔涌而来,掀起一阵声浪,芙蓉泣露香兰笑。
安鱼信偏开眼神,咬紧牙关,直直望向前方跑道终点。
三十米,再忍三十米。
一举冲过终点,她长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就要弯腰,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花果香铺天盖地地奔涌而来,裹得安鱼信有些恍惚。
她感到后背被人使劲拍了拍,接着耳畔传来轻声的调笑:“第三,小鱼信真棒,惊喜奖品我得好好准备了。”
热气轻吐,激得安鱼信腿弯颤了颤。
还没回过神,就又被捞了起来。她刚站稳就见刘成陆急急忙忙从远处跑来,口里不住喊:“第几第几第几?”
得到了林溪桥第三的回答后,刘成陆两眼放光,盯着安鱼信仿佛看到了神仙下凡:“前二都是体育生!!不算她们,你就是年级第一!!!”
安鱼信笑着摆摆手:“没有那么夸张。”
林溪桥笑着叫她不要妄自菲薄,又摸摸她的头:“该去跳远了。”
她被两人簇拥着到了沙坑旁。
彼时跳远比赛已经进入了第二轮。刘成陆已经和裁判打好招呼,安鱼信只要在预赛结束前跳三次就行。
吴雁已经跳过了一次,此时排着队准备跳第二次,安鱼信拉拉刘成陆的袖子,问吴雁的成绩。
“4.8米。”刘成陆感慨,“和飞起来的一样。”
正说着,吴雁又跳了一个4.8米,她走出沙坑,摇摇头,叹了口气。
安鱼信跑过去叫了声师傅。
吴雁长叹:“我跳得好垃圾,果然许久不锻炼身体机能下降了。”
安鱼信:“师傅,你很像在凡尔赛。”
安鱼信准备在最后连着跳三次,等待自己恢复一些体力。
第一次,踩空了板子。
第二次,腿一软。
第三次——
助跑,踩跳板,起跳一气呵成,她终于原地起飞。
安鱼信恍惚地踩着沙子蹒跚出了沙坑,心想原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
吴雁和刘成陆一错不错地盯着裁判量成绩。
吴雁蹲在沙坑里,指着安鱼信的脚印,不住地说“这里这里”,看裁判钉子扎近了,又急了起来:“跟你说了是这里,你又扎偏了。别想搞黑幕啊。”
刘成陆也跟着急。
裁判夹在两人中间瑟瑟发抖,打起十二分的职业精神一丝不苟地量完了成绩,终于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莫须有的汗:“3.69米。”
刘成陆赶紧跑过去看成绩表,从头看到尾过了一遍,转头对从沙坑走出来的安鱼信兴奋大喊:“第八!刚好进决赛!”
安鱼信被两人簇拥着,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要眼一闭一跳,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预赛过后直接是决赛,安鱼信再接再厉,跳上了四米,拿了个第三。
她擦了把汗,转头看向不远处虚虚靠着墙的女人,对视间林溪桥轻轻扬唇,朝她走了过来。
安鱼信粲然一笑,伸出手去:“我第三。”又收回手,“我第一次参加跳远,之前也只练了两天。”
林溪桥看着眼前人仰头求夸夸的表情,偏头笑了阵,笑得胸口一颤一颤,耳尖涌上了绯色。
安鱼信盯着那起起落落的胸口看了半晌,移开了眼:“笑什么,难道我不厉害吗?”
林溪桥没忍住,又在安鱼信头顶薅了一把:“小鱼信很棒,两份惊喜奖品跑不了了。”
安鱼信重新伸出手去:“想喝水。”
林溪桥把水杯放到她手里,安鱼信一仰脖喝了半杯。
鬓角的汗顺着脸侧滑落,滑到脖子又要没入衣领。
安鱼信收起水杯,觉得脖子有点痒。
接着脸上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
是林溪桥拿着一块帕子,轻轻揩拭。
擦得很认真。
安鱼信很想躲,脖子却被定住了似的,只是梗在原地。
脑子中住了两个小安鱼信,一个说快逃,别陷进去,另一个却说享受当下,错过了就没有了。
片刻的温柔乡令人上瘾。
她屏住呼吸,缓缓闭上了眼睛。
帕子从左脸拂到右脸,又在眼睛上轻轻按了按。
她睫毛颤了颤,片刻后睁开眼,对上了林溪桥含笑的眸子。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林溪桥垂下帕子,又展开摊在手心里。
帕子上绣着一个场景。
马车内琼珍玉露,帘子被掀开,外面站着一个霓裳羽衣,看着有点生气的女孩。
“那天我眼前又闪过了这个场景,莫名觉得这个女孩很像你。”安鱼信听见林溪桥说,“我就绣了下来。”
“现在这块帕子是你的了。”
安鱼信一晃神,想起了某日做的梦。
那天自己隔着车窗和林溪桥对视,晚上便梦到了一辆马车。
是古时不知哪个朝代的场景。
她站在马车外,心情低落。
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坐在马车里,里面言笑晏晏,人影幢幢。
但自己却不在那上面。
那人掀开帘子浅浅望过来,眼眸中无悲无喜,波澜不惊。
她问:“你来做什么。”
安鱼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来,又因为那人硬邦邦的语气有些不爽,于便是赌气说:“你管得好宽,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说罢便要走。
却见马车门开启,里面的身影飞身而下,直接把她打怀抱起,拎上了马车。
她吓了一大跳,拍着人的胳膊叫人松手。
那人闭嘴不言,却死不放手,飞身上了马车,把她扛到座位上,替她理了理被揉皱的衣服。
自己举目看去,周围坐了一圈朱围翠绕的女子,或好奇或玩味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扫着。
有人问:“林二小姐,这是谁呀。”
那人目光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眼眸流转间是无尽的温柔:“我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