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尤人》有酒不翼

23、菜篮子旧事（五）勇闯桃子山

　　爷爷被孙女搀扶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脖子有些歪过头了，便动手正了过来，动作的时候发现胳膊肘也需要掰正，于是又正了正胳膊肘，然後他直起了腰，又感觉自己的腰也有些别扭，便让孙女帮自己推了两下，只听‘嘎巴’几声响，错位的腰椎恢复原位。
　　全身舒坦後，爷爷开心地笑了笑，指挥孙女和自己一起把地上的橘子捡了起来。
　　爷孙俩捡完橘子之後，收银台上方的电子时钟显示凌晨12:17:34。
　　这么晚了，客人们应该离开了。
　　爷爷绕着橘子货架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然後又把橘子货架周围的货架都看了一遍，当他来到桃子货架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
　　孙女叫着爷爷，提醒他该休息了。
　　爷爷摆摆手，踱步到桃子货架旁，低头看去。
　　桃子很显然卖得不错，货架上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桃子，零零散散地分布着。
　　忽然，一个桃子似乎没放稳，骨碌碌滚动起来，差点从斜面的货架上滚到地上。
　　爷爷摁住了那个桃子，拿起来看了一会儿。
　　孙女再次提醒爷爷，让他去休息。
　　爷爷说“知道了”，把手里的桃子重新放在了货架上，又动手把零散的桃子往中间规整了一下。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很小的声音，像是有人吃痛地叫了一声，但声音太小，像缩小了好几个分贝後响在自己身边。
　　爷爷疑惑地四处张望，最後又看向货架上的桃子。
　　他久久地、一眨也不眨地睁着眼睛，仿佛要把那些桃子看出花来。
　　“爷爷？！”孙女从休息室里探出头来，远远地叫着爷爷。
　　爷爷眨了下眼，最後看了一会儿那些桃子，然後背着手离开了。
　　不一会儿，菜篮子所有灯光关闭，整个店铺陷入一片黑暗。
　　……
　　桃子货架上，许多没卖完的桃子安安静静地堆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某个区域的桃子忽然开始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
　　几秒之後，桃子中间伸出了一只小小的人手，那只手四处扒拉了一会儿，揪住了一片桃叶，一使劲，桃子底下又冒出一颗头，但很可惜的是，他似乎卡在了那里，剩下的部分被桃子压住，根本抽不出来。
　　“卧槽！丰子……丰子救我！！！”张嘉佳在两个桃子之间奋力挣扎，最後实在没力气了才喊人，但他喊人也不敢喊太大声，因为刚才就差点被那个爷爷听见……所以说为啥那个鬼老头不耳背！
　　离张嘉佳不远处，潘丰的脑袋从一颗桃子後面冒了出来，他左右张望一会儿，最後听见了有人叫自己。
　　“张嘉佳！”他小声回应着，然後听到了对方更焦急的轻喊。
　　潘丰一边喊他“别出声”，一边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符纸，低念一声把身上的桃子弹开了。
　　他试着站了起来，脚踩在桃子上，抹了把脸上的毛，又耙了耙头发，他的头发很软，有点长，但扎不起来，刚才在桃子里拱了半天，感觉每根头发丝上都有毛，而他本来就讨厌毛桃，这下被弄得一身毛，心情直接差到极点。
　　张嘉佳那边很听话不再出声了，潘丰为了找到他，拿出手电筒冲刚才的声音来源照了过去。
　　“我在这～”张嘉佳用唯一可以活动的手冲光源摇摆起来。
　　潘丰看见了他，把手电筒绑在腰上，扶着旁边的桃子走了过去。
　　非常草淡的是，这些卖不出去的桃子有的已经软了，潘丰时不时一脚踩住一个软的，半截小腿都馅了进去，桃子里的果肉丝絮亲亲密密地扒拉着他的肌肤，腿抽出来的时候还连着丝。
　　等潘丰到达张嘉佳在的地方时，他的双腿已经裹满桃子汁水，张嘉佳一抬头以为自己看见两根会走路的桃桃碎冰冰。
　　“哈哈哈哈……”
　　张嘉佳压着声音狂笑。
　　潘丰无奈地帮他把桃子挪开，将人拉了上来。
　　“谢扶云他们呢？”张嘉佳一边拍着身上的毛一边问。
　　潘丰摇头：“没看见，只能找一找了。”
　　张嘉佳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罗盘：“这乌漆麻黑的怎么找，先定个方向。”
　　启动罗盘之前，张嘉佳思考了一会儿，觉得用谢扶云的名字不太靠谱：“他那个偶好像叫十一，对，就是这个名字！”
　　他在空中写出十一的名字，落在罗盘里，心想这次肯定没啥问题，那老爷子和小孙女总不能有叫十一的。
　　罗盘之上，指针快速转动，很快直指一个方向不再动弹，张嘉佳和潘丰借着手电筒的光，顺着指针所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然而路程走到一半，指针再次转动起来，一会儿指向别处，一会儿又指向原来的方向，也不知是目标正在移动，还是罗盘出了故障。
　　张嘉佳这次不觉得是自己罗盘的原因了，他觉得一定是谢扶云这个倒霉蛋影响的，所以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他看向潘丰，询问他手机是否能联系上谢扶云，潘丰摇头。
　　这是当然的，张嘉佳也就是一问，因为在虚境里所有信号都是被境主屏蔽的，除非境主被境外人绝对压制了。
　　“这怎么办，现在几点了？”张嘉佳问。
　　潘丰：“一点了。”
　　张嘉佳：“会不会他俩不在这个货架？”
　　潘丰：“有可能。”
　　张嘉佳忽来干劲：“那好，那咱们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把所有货架挨个找一遍，来！丰子！咱们先去隔壁的橘子货架！”
　　潘丰：“……我觉得，还没等我们从这个货架下去，天可能就亮了。”
　　张嘉佳：“……有道理。”
　　他悲愤道：“那咱们怎么办！”
　　潘丰按了按眉心，安抚好友道：“先别慌，至少现在还不用和比咱们大几百倍的厉鬼打架，先把这个货架找完，要是真的不在，咱们也不必浪费时间，只要能平安无事，就找个地方躲一晚上，明天再商量对策，他们两个不是绑着手么，我看那绳子上的符文弄得挺不错，那应该是一种任何境与界都不会被轻易冲散的符，咱们四个到时候可以连在一起。”
　　张嘉佳抱住潘丰的胳膊说：“好兄弟，幸好有你！”
　　潘丰无奈道：“别总动手动脚的。”
　　张嘉佳“嘿嘿”一笑，不但没松手，还作势要扑上来亲一口：“那我不动手动脚，我动嘴，么么～”
　　潘丰扭头躲过，正推着对方的脑袋，却没想到下一刻，张嘉佳整个人忽然飞了出去。
　　潘丰：“？？”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暗道也没动符纸啊，他知道张嘉佳是开玩笑，所以更不可能对他动手啊。
　　然後他就发现了原因，当即冷呵道：“秦宇！”
　　叫秦宇的偶不知何时自己冒了出来，听到主人呼唤便停了下来，和潘丰隔着一个桃子相对而立。
　　“你为什么又擅自出来！”潘丰有些生气，嗓音非常冷。
　　“抱歉。”秦宇嗓音低沉，音调起伏不大，“因为察觉到你有危险。”
　　“我没有危险。”潘丰冷声道。
　　秦宇似乎并不认同，他带着绑带的脸上产生了一种非常严肃的情绪，因为他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停顿一秒後，他说：“我认为危险。”
　　潘丰捏了捏拳头，心口很深的地方开始隐隐泛疼，他把这个归结为忌惮，至于忌惮什么，当然是他这个总是不听话的偶。
　　他见过很多因为偶失控而食其恶果的馗师，所以他对自己这个偶非常忌惮。
　　哪怕这是那个人的……
　　潘丰听到张嘉佳在叫自己，便命令秦宇回去，秦宇似乎不大乐意，但又不想惹他生气，最终还是回到了潘丰的灵储袋里。
　　潘丰摸了摸寂静下去的灵储袋，呼了口气，抬头找着张嘉佳的身影，这么一看，他顿时一惊，快速翻桃越岭跑了过去。
　　“张嘉佳！”潘丰吓了一大跳，因为张嘉佳整个上半身被秦宇丢进了桃子里，就剩两条腿在外面乱晃荡。
　　“啾唔！啾啾唔！！！”
　　潘丰抱住张嘉佳的腿，使劲往後一扯――
　　‘吧唧’一声，张嘉佳的上半身带着桃子里的粘腻果肉被拔了出来。
　　他坐在桃子上呼哧喘气，一边抹脸一边咳嗽，还拍了拍耳朵，最後靠在那个戳了一个大洞的桃子上，揉着脑门说：“这桃子核还特么挺硬，老子的脑瓜子都快磕裂了。”
　　“哎？”张嘉佳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扔出去的，‘噌’的一下坐起来，“我刚才没看清，还以为是那爷俩发现咱们了呢，但是我好像看见秦宇了！所以说……你把他召出来了？不是吧？我好像都没感觉到你召了偶。”
　　“没有。”潘丰语气无奈，也靠着一颗桃子坐了下来，“我很久没召过他了。”
　　“不会吧。”张嘉佳皱起脸来，“秦宇有灵了？你不是没给他点睛吗？”
　　潘丰沉默了一下，而黑暗中他腰间的手电筒又是冲着前方照的，所以张嘉佳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自主生灵了吧。”潘丰喃喃道。
　　“那也不太可能吧，咱们这水准哪能造出自主生灵的偶。”张嘉佳安慰他，“你也别太担心了，要不就把秦宇的本体封了，像我一样买个兽形偶呗。”
　　潘丰笑了笑：“算了，他挺能打，还是有用的。”
　　张嘉佳忽然想起什么：“你该不会是……因为秦宇航吧？我记得那大哥追了你好久，人都死了你这会儿才……”
　　“不是。”潘丰否认道，“别提他了。”
　　张嘉佳就闭嘴了。
　　也对，毕竟是个死人，干他们这行的也最忌讳提死人，尤其在厉鬼主导的虚境里。
　　两人接着休息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还没到两点，两人决定找个桃子多的地方躲一晚上，一想到要和毛桃缠绵一夜，潘丰脸就有些黑，不禁唉声叹气地站了起来。
　　忽然，他们发现远处传来一道细细的线光，和他们的手电筒光一模一样。
　　那道光不太稳定，一直乱照，可能拿着它的人正在极速奔跑。
　　“是谢扶云他们吗？”张嘉佳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往那边照去。
　　可对面的光忽然没了。
　　两人都着急起来。
　　货架外漆黑一片，站在边缘向下望去简直如临万丈深渊之上，他们的手电筒在缩小的状态下根本照不到对面。
　　“你说我在这喊他们的话能听见吗？”张嘉佳着急地问。
　　潘丰回他：“听到又怎么样，他们过不来，咱们也过不去，说不定还会把厉鬼惊醒。”
　　“也对。”
　　两人在货架边缘走来走去，干着急了一会儿，就见对面的线光又亮了起来，不过这次很稳定，直直冲他们照过来，还晃了晃，似乎某个人在说“你们好”。
　　张嘉佳举起手电筒拼命摇摆：“你说他们能看见吗？”
　　潘丰道：“光能看见，但人看不见，照不到那么远。”
　　“他们晃那么急干什么？”张嘉佳疑惑地放下手，“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丰子，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可能风进来了吧。”潘丰剁了剁腿，“我身上不凉，腿有一点。”
　　对面的光倏地又消失了，不过这次他们找到了原因，因为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了那个货架前面，不知是爷爷还是孙女，反正有只厉鬼醒了。
　　对面传来一阵乒呤乓啷的巨大响动，线光忽而出现又忽而消失，每次出现时都能隐约让隔岸观火心急如焚的张嘉佳和潘丰看到――厉鬼似乎拿了什么棍状的东西正在拍打他们。
　　“妈的，这臭老头还挺喜欢熬夜。”张嘉佳骂了一句，却在原地无可奈何，只能祈祷谢扶云那个倒霉蛋的牛逼偶能对付得来。
　　而潘丰也找到了让他们身上发凉的原因，他扯了扯张嘉佳的衣服，示意他往旁边看。
　　“干嘛？”张嘉佳把手电筒往旁边一照，吓得差点把手电筒扔了。
　　张嘉佳隐约记得，孙女是一双可爱杏眼，圆溜溜的，黑乎乎的，白天看的时候特别惹人怜爱。
　　而此时此刻，孙女那双圆溜溜的可爱杏眼就出现在货架边缘，漆黑硕大的瞳孔正直直地盯着他们。
　　仔细一看，他们以为的进风其实是她的鼻息。
　　再仔细一看，孙女的两只眼睛充满了红血丝，双手扶在货架上，好像早就发现他们了，却故意蹲在那里观察着他们，像是主人在偷偷观察自己养在盒子里的小宠物。
　　张嘉佳、潘丰：“……”
　　太棒了，看来爷孙俩都有熬大夜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