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尤人》有酒不翼

11、谢宅旧事（八）还不休息吗

　　天亮。
　　人境恢复，谢宅复正，宅子里所有人摔向地板。
　　某间房间里，坐在天花板上聊天聊了一夜的三个人一起摔向大床。
　　当早晨八点的时钟敲响之後，管家打开房间门，震惊地看着大床上‘纠缠不清’的三位客人。
　　“你们这是……”
　　张嘉佳第一个挣扎起来，看了看窗外的阳光。
　　“啊小七我好疼……”唐明惨声叫唤着。
　　“抱歉。”谢扶云翻身坐了起来，顺便把自己男朋友拉了起来。
　　管家见没人理自己，便再次开口，“几位客人，早餐已备好，请移步餐厅。”
　　三人跟着管家下了楼。
　　餐厅中，谢夫人和谢老爷子谢老夫人都姿态优雅地坐在桌边。
　　唐明选了个最远的位置坐下，时不时心有余悸地瞥几眼那两位老人。
　　谢老爷子疑惑地问，“还有一位客人呢？”
　　管家说，“那位的房间没有动静，应该还在休息。”
　　谢老爷子笑了笑，“好，一会儿把早餐端上去。”
　　管家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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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早餐後，谢扶云，张嘉佳，唐明三人来到後院。
　　张嘉佳不知道第几次问谢扶云，“你那只偶呢。”
　　谢扶云：“快回来了吧。”
　　张嘉佳翻了个白眼。
　　“那你能找到那小鬼不，毕竟他就是境主，咱把他抓了就能出去了。”
　　不过麻烦的是，境主把自己在人境里的设定弄成了死亡，所以白天的时候他们很难找到境主。
　　谢扶云摊了摊手，“我比较懒，不太喜欢亲自动手捉鬼。”
　　张嘉佳：“……你平时都靠偶？”
　　谢扶云理所当然地点头。
　　张嘉佳：“……”
　　老子现在合理怀疑那只偶不是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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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嘉佳从背包里翻出罗盘，写名字时纠结了一瞬，最後还是写了谢小七。
　　罗盘之上，指针不断颤动，一会儿指向走廊，一会儿又指向後院的大树。
　　张嘉佳“啧”了一声，冲身後道，“要不你回避一下，感觉这玩意还是该修，毕竟你现在又不叫那个。”
　　谢扶云远远地看了那罗盘一眼，随意地弹了弹手，准备站起来，“好吧。”
　　张嘉佳又忽然道，“哎，不用了不用了，好像稳定了。”
　　谢扶云就又坐了回去。
　　张嘉佳顺着罗盘所指方向，再次走到了上吊绳的面前。
　　可这附近根本没那小鬼的影子。
　　张嘉佳挠了挠头。
　　唐明见他很是苦恼，便走过去想安慰他一下。
　　张嘉佳的罗盘忽然疯狂转动，一会儿指向绳子，一会儿指向谢扶云，一会儿又指向唐明。
　　？？
　　指唐明？
　　张嘉佳觉得这玩意确实该修了。
　　他就把罗盘收了起来，一转身，看到某个懒人走了过来。
　　懒人上来就道：“来，给我张符。”
　　张嘉佳服了：“你要干嘛。”
　　谢扶云道：“我看见那只鬼了。”
　　张嘉佳嘟囔一句“真的啊”，从包里掏出几张符纸，递给谢扶云。
　　“在哪啊？”他问。
　　谢扶云只拿了一张符纸，看也没看，转手就贴在了唐明背後。
　　“这呢。”他说。
　　唐明疑惑不已，还以为谢扶云在开玩笑，可当他一扭头，就和趴在自己背上的小鬼四目相对。
　　“……”
　　张嘉佳“哎”了一声，“咋说晕就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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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明一睁眼，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谢宅後院里。
　　天空雾蒙蒙的，周围的一切都被这样的天色映照得阴沉晦暗。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叫了几句“小七”，没回声，又喊了几句“张嘉佳”，还是没回声。
　　唐明就站了起来，然後发现视线有些矮，他一低头，沉默了。
　　“小明！”
　　忽然，唐明背後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带着兴奋。
　　唐明回头看去，第一反应是‘噌噌噌’往後退，来者便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歪头看他。
　　“小明，你怎么了呀？”
　　唐明失语地看着面前的人，半响才发出声音，“你是……小七？”
　　小七点点头，“是我呀，我们去看鱼吧，爷爷买了五条特别好看的大金鱼。”
　　唐明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了起来。
　　他只得跟着跑起来。
　　而视线中，紧紧相握的两只手都属于七八岁的孩童身体。
　　跑在前面的孩子进了屋就把他的手放开，嘴里嘟囔着“金鱼金鱼”。
　　金鱼？
　　唐明忽然想起，他小时候和谢扶云一起看过金鱼，还印象蛮深刻的，不因为别的，因为当时看的时候，他和谢扶云一起趴在鱼缸上，鱼缸放在没靠墙的位置，四周空荡，他们两个小孩没轻没重地用额头和双手抵着玻璃缸，然後――
　　‘啪！’
　　没错，鱼缸碎了。
　　回过神的唐明看到了小七惊慌失措的脸。
　　“怎么办小明。”小七很是害怕，“爸爸会打我的。”
　　唐明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觉得诡异又悲伤。
　　实际上他已经不记得谢扶云小时候什么样了，但眼前的这个小鬼给他的感觉却渐渐和记忆里的孩子重叠。
　　“小明！”小七重新拉起唐明的手，往楼上跑去，“我们去找妈妈，快点。”
　　唐明感觉自己不太能操控自己的身体，只能被迫跟着小七到处跑。
　　忽然，他看到楼下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他们交流着，询问着，想知道新安置的鱼缸是怎么坏的。
　　小七拉着他的手，力道非常紧，带着浓浓的害怕。
　　唐明看到谢夫人就在楼下，可小七还在往楼上跑。
　　他没法说话，只能默默跟着。
　　三楼是阁楼，楼梯在二楼尽头的角落里，上去时台阶很晃。
　　而就是在上这个台阶的时候，唐明脑海中闪过了一模一样的记忆。
　　在即将到达阁楼里的时候，唐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迸发出来，一道束缚那样东西的锁链正在绷紧。
　　“妈妈……”
　　唐明的手被人放开。
　　他踏上最後一阶台阶，站在窄小阴暗的阁楼里，转头望过去。
　　看清小七喊得‘妈妈’是谁之後，唐明脑海中传来锁链绷断的声音。
　　不知何时忘记的记忆疯狂涌来，唐明倏地蹲了下来，脑海中充满了各种声音。
　　他听到有人跟他说――
　　“小明，妈妈今天又不下楼。”
　　“小明，我不喜欢爸爸，他总欺负妈妈。”
　　“小明，爸爸说我很漂亮，漂亮是在夸我吗？”
　　“小明，我腿好疼，爸爸总是磨我的腿。”
　　“小明，妈妈说我以後会活得很累很累，她想让我不是她的孩子，这是什么意思呢……”
　　“小明，今天我和妈妈要玩树人游戏，要绑眼睛的那种，你不要来找我了哦。”
　　下一秒，阁楼光亮大盛，唐明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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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
　　“……唐明？”
　　“唐明！”
　　“醒醒！”
　　唐明一睁眼，就看见了黑暗的天空。
　　“幸好。”旁边传来张嘉佳的声音，听起来像松了口气，“马上就要到鬼境了，你再不醒来就得直接坠到无底洞去了。”
　　唐明沉默地坐了起来，转头寻找着什么。
　　“哎，找你男朋友吗？”张嘉佳问。
　　唐明点了点头，嗓音有些沙哑，“他在哪？”
　　张嘉佳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把包背上，转身往屋里走，“说是找找他的偶，小鬼也没看住，啧，这不靠谱的，果然离了偶就不能活，那就不是他的偶吧，哪有这么厉害的偶跟着这么菜的主人的，感觉像是从偶贩子手里……”
　　唐明跟在张嘉佳身後，垂着头不言不语地听着对方抱怨谢扶云，要是照以前，他指定生气地反驳回去，但现在他脑子乱的很。
　　路过一楼客厅时，唐明的目光掠过某处，恍惚间仿佛看见那摆着一个鱼缸，再一晃神鱼缸碎在地上，闯祸的两个小孩跑到楼上躲了起来，家里的大人都聚在那里。
　　‘啪。’张嘉佳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怎么回事，又魇住了？”他问。
　　唐明摇了摇头。
　　张嘉佳看他一会儿，最终没说什么，往二楼客房走去。
　　路过某间屋子时，两人看到管家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见到他们，管家露出和蔼的微笑，“晚上好，二位还不准备休息吗？”
　　“马上了。”张嘉佳不耐烦道。
　　然而在他准备拧动门把手的时候，楼下传来时钟鸣响的声音。
　　张嘉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身体重力就忽然转了方向，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和唐明摔到了走廊的天花板上。
　　张嘉佳扶着墙站起来的时候，看到原本和蔼如邻家爷爷的老管家正阴森森地看着他们，嘴角一咧，微笑着问――
　　“客人们，现在还不休息吗？”
　　张嘉佳：“……”
　　休，休你妈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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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宅的管家姓杜，从小就跟着谢家老爷子生活在谢宅。
　　在这里，他服侍过两代家主，为谢家各种明暗事尽心尽力，死後也忠心耿耿没有离去。
　　很久以前，久到杜管家两鬓还未斑白，他就处理过宅子里不听话的访客。
　　那段时间是大小姐生产後再次开始和家主同房的时候，家主每夜都会很生气地离开，第二天就会嘱咐他不让大小姐吃饭，并且不准出房门，更不能和别人见面，孩子也不能见。
　　他一直完成得很好，每个以大小姐的‘朋友’、‘同学’、‘乐队队友’甚至‘恋人’自称的人都被他挡在大门外，但除了那一次。
　　有个自称和大小姐交往了两年多却因大小姐不再出家门而被迫分手的‘前男友’找上了门，纠缠了很久，吵得杜管家头疼，不过後来他忽然放弃骚扰，转身离开了。
　　杜管家当时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没仔细确认对方是否真的离开。
　　当晚，杜管家被阁楼的动静闹醒，当他急匆匆来到阁楼之後，看到家主正在一脸阴沉地穿着衣服，大小姐满脸泪痕地缩在床沿和衣柜之间的角落，窗户大开，窗帘被人胡乱扯掉了一半。
　　那位大小姐的前男友半夜偷袭，却没想到正好撞见家主在大小姐床上，争执间被家主从窗户扔了出去，但没摔死，就是双腿不能走路了。
　　管家後来安排仆人养了那位‘前男友’好几个月，後来外界有些言论指向不好，管家只好把瘫痪在地下仓库的‘前男友’扔到了附近荒山，制造出回家途中失足坠山，不幸身亡的假象。
　　那一次他做得很好，家主夸他很能干，谢老爷子和谢老夫人也对他的处理结果非常满意。
　　只有大小姐不太能接受，後来还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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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管家站在走廊天花板上，看着面前两个不听话的‘客人’。
　　“客人们，已经这么晚了，该好好休息啊。”
　　杜管家说完，便想抓他们去睡觉，然而‘客人’实在太不听话，其中一个掏出不明纸张冲他呼扇，闹得他不能靠近，另一个则一直张牙舞爪尖叫不停，吵得他头疼不已。
　　果然，不听话的客人还是得用强硬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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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嘉佳用符纸将杜管家暂时逼得不能靠近，然後扯住唐明就去开卧室门，可唐明腿软站不直，张嘉佳又有硬伤，一时间谁也没办法开门。
　　张嘉佳一着急，扯住唐明就往楼下跑，而楼下也就是原本阁楼的位置，那里有一个窄小的楼梯入口，进去之後把门一封，厉鬼也是进不来的。
　　楼梯翻过来之後根本走不了，两人是直接滚进阁楼的。
　　张嘉佳迅速爬起来，在阁楼特殊的夹角设计中靠坐着，快速翻出符纸。
　　阁楼的门很小，但因为墙面是斜坡，张嘉佳直接爬上去就能把门够到拍上，然後啪啪啪贴了好几张符。
　　杜管家在门外疯狂砸门。
　　但是一只厉鬼张嘉佳还是对付得来的。
　　休息片刻後，张嘉佳看向唐明，觉得有些纳闷。
　　这家伙竟然没有滚到角落缩成球，反而双手後撑，抬头望着地板出神。
　　“哎。”张嘉佳凑了过去，坐到他身边喘气，“看什么呢？”
　　唐明好半响才回神，看向他，“啊，你说什么？”
　　张嘉佳：“……”
　　我特么现在知道你和谢扶云为啥是一对了。
　　“我说，你看什么呢。”
　　唐明“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房间，挺，眼熟。”
　　张嘉佳抬头看去。
　　阁楼一般都是用作储物或者空置，因为夹角的设计会给人不太舒适的感觉，可谢宅的阁楼似乎是用来住人了，看床上的用品颜色和透明衣柜里的衣服来看，这里住着的应该是一个女人。
　　张嘉佳想着，难道是谢家佣人？
　　不过佣人一般会住在一楼或者墅外吧，怎么会有人允许佣人住在自己头上。
　　“这是女人住的地方吧。”张嘉佳看向唐明，“你说你眼熟？”
　　唐明点了点头，“这是小七妈妈住的地方。”
　　张嘉佳瞪大眼睛，“你说这是谢夫人住的？”
　　那也太简陋了，谢夫人整个人都那么优雅雍容，怎么会住在狭窄的阁楼里呢。
　　唐明却愣了一下，否认，“不，不是谢夫人。”
　　“说什么呢。”张嘉佳疑惑道，“不管是那个不明身份的小七，还是谢…还是你男友，不都是谢家小少爷么，他们的妈不是谢夫人难道还能是谢老夫人？”
　　唐明：“当然不是。”
　　张嘉佳“哈”了一声，“那总不能是谢家大小姐。”
　　唐明就不说话了。
　　？
　　张嘉佳：“你沉默什么，不是，你什么意思？”
　　唐明抿着唇，忽然弯腰抱住头，嘴里嘟囔着“不可能”。
　　“哎，你到底咋了。”张嘉佳觉得他状态不太对，戳了两下也没反应，他就懒得管了。
　　管他呢，管他们谁是谁的妈呢，又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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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宅顶层，也就是原本的一楼。
　　谢扶云站在走廊的天花板上，看着不远处倒挂的时钟。
　　“场主。”消失一段时间的十一出现在谢扶云身後。
　　他说，“这几只鬼都没有用过蝶絮引的痕迹。”
　　谢扶云“嗯”了一声，抬手隔空拖住时钟。
　　“该走了。”他低喃道。
　　下一刻，谢扶云手腕轻轻翻转，时钟快速流动，鬼境时间迅速流逝。
　　天亮，谢宅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