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神国·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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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国’倒计时：23:5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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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在这个世界滞留了多久呢？
……
“……如是？”
“如是，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声音。
像货车撞上了汽油罐，轰！世界变了模样。
辛如是瞳孔微微一缩，搭在键盘上的手僵直。
“……”她仰起头，胸前廉价的塑料工作牌在冷光灯下一闪：10221,她在这家公司的身份代号。
工友问她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食堂。
“……等下，”她缓缓站起来，太阳穴抽痛，脑子里像有一片雾，“我也去。”
他们搭乘电梯，一路向下，冷光从电梯门缝外一股一股地进来，照在工友面黄肌瘦的脸上。
辛如是垂眸查看直播间弹幕：
【‘神国’？】
【没听过主播再往里走走】
【这公司看着就不简单】
【怎么到了‘神国’还要打工啊 doge】
后面的弹幕，不论辛如是如何划拉页面，都没有再显示了。整个页面卡在了这里。
【‘神国’倒计时：23:59:48】
从她苏醒过来到现在，倒计时一动不动，秒针永远停在48。
辛如是抬眼问工友：“今天几月几号？”
“今天星期五。”
“我问的是几月几号。”
“不是说了吗，星期五啊。”
“……”
辛如是忽地想起来了：在这个世界，没有年月日，人们只以“星期几”来计时。
直播间里的弹幕，是她刚进入“神国”时的观众发的，在那之后，神国似乎就与外界隔绝了，弹幕无法刷新。而她自己，不知何时失去了自我意识，竟以为自己生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回想起来，她已经在这个世界滞留了很久很久……只是先前一直浑浑噩噩，直到方才突然“醒来”。
叮。电梯到了负三层。
“饿死了。希望今天食堂能有免费的汤。”
工友小小声说，辛如是默默跟在他身后，她的记忆还有些混乱，只知道自己在这家公司干了很长时间，却记不清细节。
食堂档口前已经排了乌泱泱的人。每个人都瘦得像是战地难民，肋骨凹凸的痕迹，在工装白衬衫后清晰可见。
辛如是也感到了一阵饥饿，胃里火烧火燎。她咽下发干的唾沫，排在队伍后。
队伍比想象中移动的快。轮到她的时候，档口的阿姨看见她，笑眯眯的说：“是你啊，你吃的多，来，给你。”
阿姨给她倒了一大碗，清澈见底的米水。
辛如是怔愣，后面的人已经在催促。她只好端着碗往边上走，听到档口阿姨对下一个人说“是你啊，你吃的多，来。”
辛如是走到不锈钢桌前，坐下。
工友已经在她对面埋头大吃，发出唏哩呼噜声。
辛如是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米粒是生的……
举目环顾，身边其他人吃的东西：有点板结、颜色发黄的面粉、生地瓜、生白萝卜……
一切都是生的，食堂不提供熟食，职员们也毫无异议地接受。
“你不吃吗？”对面的工友忽然问。
辛如是想了想：“我带回去再吃。”
“……”工友A有些狐疑，“你该不会又想把它用火煮了吧？别啊，这次真的会被扣工分。”
火。
辛如是恍惚想起来，当她进这个公司的时候，确实是尝试过用火……不只是煮饭，她好像还想做一些别的。
公司严禁职工擅自使用火种。那次她只是被警告，倒是工友A——作为负责带她的前辈，被扣了工分。
辛如是：“不是，我只是还不饿。”
前辈A看怪物似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食堂里开始敲铃。
前辈A神情变得紧张，没有再理她，低头把碗底最后一点汤水舔光。
午饭时间很短，肚子填点东西，便又要回到工位上。
辛如是手放在键盘上，她的工作就是用键盘敲代码，在电脑上织出一条又一条虚拟毛衣。
辛如是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但是格子间里上百人都在做同样的事。
为了低调观察，她也跟着敲起来。
原以为非常简单的活，可是敲着敲着，手指头竟然变得有千钧重。每次抬起手指，就像要光靠指节的力量，顶起沉甸甸的沙袋。汗水很快就湿透了背。
“咕噜~”
肚子咕咕叫起来，人也晕乎乎，直冒虚汗。
辛如是喘口气，不得不弯腰把餐盒从座位底下拿出来，刚要打开，旁边传来前辈a的低声提醒：“疯了？去厕所。”
“……”
前辈a手指动了动，向上指。
辛如是眼珠跟着移动，看得清楚：格子间天花板、墙壁上，无处不在的摄像头。红光是一只只机械眼睛，职工的一举一动，都在公司掌控中。
……
从厕所出来，辛如是并没有立刻回到工位上，而是去找安全通道。
——通道是锁上的。
“安全通道”的提示牌黯淡无光，落满灰尘。
电梯需要刷卡，只在负三层和她所在的十六层开门。
整层楼没有窗。
她被困在这里了。
“10221。”
她胸前的工作牌忽然发出机械音。
“你已离开工位7分钟，请尽快返回工作岗位。”
辛如是沉默了一下，不但没有往回走，反而又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消防栓旁，掀开大厦火警铃的塑料盖子。
正常来说，火警铃一响，所有人都该去大厦外避难。
她敲下火警铃。
……
哑的。
这火警铃只是个装饰。
胸牌里的机械音又开始提醒，辛如是吐出一口气，折返回到工作间，沉默坐下。
前辈A斜眼过来，悄声说：“怎么那么久？”
“便秘。”
前辈神情复杂，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在哪搞到了好吃的？”
“……”辛如是没吭声，重新把手搭在键盘上，一抬手指，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那点米水混合物根本不够填肚子。
饥肠辘辘地熬过了下午，终于能去食堂领取口粮。
这次食堂阿姨给她的是一块生黄瓜，还有半碗板结的面粉。
前辈a羡慕得眼珠红，擦了擦嘴边的口涎：“真好，居然有黄瓜。——不过也是，上周你织了那么多。”
辛如是：“分你一点？”
前辈a满脸惊喜。
把黄瓜送了一半出去，辛如是以随意的口吻说：“明天周六了，前辈准备怎么过？”
前辈a嘴里含着黄瓜，不舍得咽下去，望过来，眼神是诧异的：“什么六？明天星期一啊。”
辛如是调羹舀面粉的动作一顿，坐直身体。
“今天星期五，明天星期一？”
“对啊。”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去哪里？”
“……前辈，你家在哪？”
品味着黄瓜的瘦高青年，报了一个辛如是从没听过的地址。
辛如是：“前辈你多久没回家了？”
前辈A一怔，然后挥挥手：“最近项目忙嘛，等有假期就回家了。”
“那什么时候放假呢？”
“等忙完就放假了。”
“什么时候能忙完？”
“等项目不忙的时候嘛。”
那怕不是要等好多年。
……
——一千八百七十二年。
辛如是终于算出了这个数字。
这个世界没有年月日，只有星期，但是她还有直播间的倒计时可以做参考。
【‘神国’倒计时：23:59:46】
秒针动了。倒计时没有坏，它仍在运转。
现在她终于知道那个倒计时是怎么回事了：“神国”每过去一周，直播间里的倒计时就会过一秒。
一分钟折合六十周，折合一年零三个月。
一小时，折合七十八年。
二十四小时，折合一千八百七十二年。
一千八百七十二年，她要在这里滞留这么长时间。
一千八百七十二年，没有周六日没有休息日，摄像头全天候监视，吃住都在公司，吃的永远是生食，夜里睡在工位上，睡前还要唱歌赞美公司。
这个世界不正常。辛如是曾经失去过自我意识，不知道这次她能保持自我多久。
由于她敲了火警铃，后面又屡次在大厦内“闲逛”，公司扣罚了她三个工分。口粮骤减，她过去两周都只能啃点面粉，饿得两颊凹陷，夜里胃部空荡荡，难受得睡不着。
所幸，两周过去，弹幕终于刷出了下一条。这条是科普达人“睡美人没有小丁丁”提供的:
【神国火警】
火警。
辛如是闭着眼，琢磨这个讯息。她曾经敲过火警铃，但那是个哑炮。
心里忽地一个念头岔过来：不知道辛沅在做什么？
她发现我不见了吗？
“我受不了了。”
旁边传来前辈A的碎碎念。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前辈？”
是太饿了吗？
最近前辈A总是抱怨吃不饱，但是他编的毛衣又总是被系统认定不达标，于是能领到的食物越来越少。
“我好饿，好冷，好饿……”
昏黑的夜里，人类嘶哑的声音越来越钝重。空气中，多出了一种古怪的吸气声。
辛如是拧起眉，打开了工位上的小USB灯。
然后她看见了一只套着白衬衫的黑羊，跪趴在前辈A的工椅上，羊脖探得长长，在啃隔壁职员的手。
灯亮，羊回过头，碎牙缝里半截人手指。口涎和血，从枯瘪的羊嘴边一齐滴下来。
“如、如是……”
“我好饿啊。”
它含糊不清地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神国·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