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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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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吗?”
乌赫仁贤瞧出点端倪,眉头轻蹙,几番望向面前的少年少女欲言又止。
“不是。”
沈知鸢应着,想解释,却晓得她是镇南王的妾室这事定然不能随便说。
好赖她素日一直待在宫里,名讳、样貌,几乎都没往外传,出嫁也是做贼似的偷偷送去,称得上查无此人,倒也不太担心被认出来。
祁酩舟坐在她身侧,长睫遮瞳,唇抿成了条紧绷的直线,一言不发。
……他这又怎么了?
沈知鸢困惑地瞥瞥他,愈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前一刻问她问题,下一刻就说不想听她讲话;前一刻朝她笑,下一刻就自个儿生闷气——是不是比最开始认识时还喜怒无常了?
这小动作自然被乌赫仁贤收入眼底。
他了然一笑。
也是难得见这样神仙模样的少年少女,都生得极好,方才言行举止都有种容不得外人的亲密。约莫是新婚夫妇,不好意思承认罢。
乌赫仁贤无意戳破,笑笑,岔开了话题主动问:“小娘子是大齐人罢?”
“对。”
他不再打听,沈知鸢松口气。应声后,好似稍许冷淡,赶紧补充道:“上京的。”
上京是大齐的都城。
听她口音也很容易听出来。
“你们要去哪?”她又问。
“都可以,我们这回去大齐就不预备再回来了。哪儿适合我们,便留在哪儿。”乌赫仁贤长叹口气。
瞧出她的不解,他解释道:“近来云京不太平,部族冲突不断,我们的商队被劫持好多回了,赖以生存的粮草马匹也丢不少。而且最近,右贤王在擒拿营内出逃的战犯,要活捉,闹得人心惶惶。”
和中原政权不同,北疏勒是多个部落联合组成的政权,由单于所在的核心部落挛鞮部统领。挛鞮部的直系,就相当于北疏勒的皇室。
再往下,她记得出嫁前夫子专门给她说过。
北疏勒有“四角”“六角”之分。
“四角”是除单于外身份最尊贵的四者,以左贤王为首,均是直系子弟;“六角”,则是除去“四角”后,以左日逐王为首,身份最尊贵的六者,皇室旁支,都各有军队和封地,司管领域内的部族。
分封的诸王均出自挛鞮部。
像那小狼王就是六角,只是沈知鸢此前一直也在奇怪一件事。他娘亲是先单于,正儿八经的直系子弟,为什么被踢出直系子弟的王列?
这云京应当就是右贤王辖内地盘。
背井离乡断然不好受。沈知鸢点点头,轻声道:“上京的人和景都很好。等过段时日,云京安定了,你们再回来也更好。”
“是这个理。”乌赫仁贤大笑。
他们有篷车、带了毡帐,此时天色尚早便无意在此久留,稍作整歇便准备上路。
沈知鸢看着队列整齐的篷车,生出点隐晦的好奇。
有些篷车的后头,载着木柱,还有白色毛毡似的东西,应该就是北疏勒人住的毡帐。书册的绘图里,毡帐搭起来有点像白瓷碗倒扣着。
碧朗穹顶下,一望无垠的草原沿着水流搭起毡帐,会很新奇吗?
沈知鸢悄悄地想象了下。
余光瞥眼屋内,少年背对着她,还在和乌赫仁贤说什么。
稍远些,在篷车间偏中的位置,乌赫诺站着,时时往她这看。对上她的目光,腼腆一笑。
在北疏勒,是喊公子吗?
想了想,沈知鸢还是没开口,迈着步子过去。
“怎么了?”
乌赫仁贤敏锐察觉到面前的少年目光微变,以为是因着他方才的话,抱歉笑笑:“小兄弟,你也有商队,应当晓得你方才说的,都是我们这批货里最上乘的,实在不能再低了。”
“没,”收回落在那抹倩影的视线,祁酩舟很快面色如常,“就那些吧,多谢。”
付好钱,一出来就看见篷车旁相谈甚欢的两人。祁酩舟抿了抿唇,没忍住轻呵一声。
刚刚还说要在外头等他。
这下好……
恰逢天色正好,晴空被方下的雨涤得一尘不染。青年腼腆笑着,偶尔不大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却总在说些什么。
他对面红裙的姑娘家笑得甚至还更腼腆,低了头,从荷包里掏出什么塞到他手里。
日光融融,落在她的面颊、脖颈、胳膊,都白得发亮,只耳根子隐约红意。不晓得是热的,还是旁的什么,和穿着的颜色遥遥呼应。
……喜服。
祁酩舟不耐烦地啧了声。
“沈知鸢。”
他从后头,拔萝卜似地将蹲着的姑娘拎着后衣领拔起来。瞧见她眸中不加掩饰的震惊,冷呵着,面无表情道:
“你看看现在是谁等谁?”
“去换了。”他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她手里,抬眸懒懒望向乌赫诺,散漫笑道,“她衣服还湿着,你应该不介意她暂时失陪吧?”
乌赫诺忙说:“当然当然。”
神情难掩失落。
那道赤色的倩影很快消失在廊内,门窗都掩实了,他却还在看,眸中满是惊艳。
真是好想把他眼睛剜了。
祁酩舟揉揉眉心,莫名烦闷。
还有,她出嫁,
原本到底要嫁谁?
“小兄弟。”
乌赫诺突然喊他,递来个同他递给沈知鸢有几分相似的包裹,客气却又隐含敌意地道:“她托我给你的衣服。”
他故意在“托我”二字加重。
又试探着问:“小兄弟你和沈姑娘当真没关系?”
少年的重点却在后面两字。
“跟你有关?”
祁酩舟抬眸淡淡睨他眼,又垂睫,望向手里包裹时眉眼不自觉微弯。
给他。
翻了翻,也是套疏勒服饰。刚刚在说这个吗?祁酩舟轻哼一声,心情陡然好上不少,笑吟吟道:
“肯定比和你有关系。”
正巧抬眸。
他愣了愣,尾音骤然一收。
从廊到门,那么小段晦暗的路陡然被映得亮堂堂。姑娘家窈窕婀娜的倩影徐徐清晰。
换了身红白间色的疏勒裙装,衣领袖口都一圈白色绒毛,衬得人愈发白皙明艳。
余光里,青年眼都忘了眨。
祁酩舟不耐烦地轻啧声,大步走去。
“祁——”
沈知鸢不晓得他怎么突然给她买衣服,明明她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却没当众拒绝叫他下不了台。
远远看见,正要打招呼,顺带问问帷帽有没有正反之分。笑脸刚扬起,肩膀已经被用力一推。
她重新退回廊内。
少年的影子和石壁的阴影一道投落,光线晦暗,只望向她的那双眸子愈发明亮。
她莫名噎了噎,面颊发热,不晓得该说什么。
手里却骤然一空。
“还是别给旁人看了。”
帷帽的薄纱落下。
模糊间,听见少年懒洋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