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遁后他疯魔了》辞楼西

16、崖上花

　　好感度总要攒，任务总要做，为了那点可怜的系统积分，支线任务自然也不能错过。

　　鹿遇水挣扎起身。

　　累肯定是累的，在鬼城里一路狂奔不说，还一直在打群架，还嗑|药强行激发潜能，她现在的感觉就和被人按着头跑了场马拉松差不多，全身酸痛。

　　好在不大影响正常活动，就是丹田十分空荡，走路还行，御剑那种需要灵力的活动就不大行了。

　　李逢山眉眼里透着淡淡的疑惑，似乎不明白她分明身乏体累，为何非要从床上爬起来。

　　鹿遇水读懂了那个眼神，手指微蜷，故作羞赧道：“……师兄，我想出去看看，看这鬼城里有没有什么……吃食。”

　　最后那个词的音量细如蚊呐，李逢山却听清了，眼里似有懊恼一闪而过。

　　“没有也没关系的，”鹿遇水相当善解人意地宽慰道，“我……我也可以提前开始辟谷，以免修为进境后的日子难过。”

　　李逢山是元婴期，修士到了这个修为后，大多会开始试着辟谷，以天地灵气为食，避免五谷杂质污浊经脉。

　　然而鹿遇水只有金丹期修为，还没到喝西北风就能填饱肚子的境界，她需要进食才能维生。

　　李逢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完全把这件事给忽略了，然而鹿遇水一不发脾气二不阴阳怪气，完全按照白月光的人设走，遇事先说是自己的问题，满面自责。

　　她咬着下唇，看似是在祈祷，生怕被李逢山嫌麻烦，实则却是在盯着系统界面上半透明的好感度框，衷心乞求它再涨一点。

　　叮咚，好感+2。

　　奈斯。

　　李逢山手指动了动，似是想抓她的手腕，最终却只攥紧了拳头。

　　“我陪你去找。”李逢山最后说。

　　爬上扶梯，二人重归地面，鹿遇水这才发现原来之前系统口中的‘民居’竟是鬼城外的一处入口极为隐蔽的地窖，怪不得那么阴暗潮湿。

　　乌涂鬼城依旧鬼雾缭绕，嘈杂声却听不到了，像是一座死城。

　　“师兄，”鹿遇水回头看了眼，“根据你对魔族的了解，他们平日会住在地下么？”

　　李逢山摇头：“魔族最喜骄奢淫逸。”

　　鹿遇水说：“魔族不肯住在地下，神志混沌的魔物更不会往地下钻，那——”

　　李逢山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皱起眉。

　　她把剩下的话补完：“——原本住在这里的是谁呢？”

　　从乾坤袋中摸出介绍任务内容的玉简，李逢山很自觉地把夜明珠递过来给她照明。

　　装模作样地看了半晌，鹿遇水合上玉简，笑意吟吟道：“找到了。原本住在这里的是被魔族抓进城的百姓：曾有一位铁匠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奋起反抗，带领数名百姓逃出乌涂鬼城，却因为附近鬼气过于可怖而不敢走远，因此在这处挖洞建房，暂且苟活。”

　　李逢山微微颔首：“多半已被先前的探子救走了罢。”

　　鹿遇水点头：“师兄，我有个想法，百姓无法脱离五谷而生，你说我们若是在附近搜刮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些东西。”

　　李逢山话少归话少，行动力是点满的，闻言立刻铺开神识。

　　“附近还有几处地窖，我来带路。”李逢山说。

　　夜明珠光芒有限，原本的月光又被鬼气遮住，鹿遇水内息不稳，跟在男人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几次撞上李逢山的背。

　　“抱歉哦师兄，我不是故意的。”鹿遇水揉揉发酸的鼻尖。

　　李逢山沉吟片刻，并未像刻舟口中描述的那般恼怒，而是反手攥住她的手腕，甚至刻意放慢了步伐。

　　系统的任务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第二处隐蔽洞穴嵌在山腰里，内有干净的灶台，显然近些日子依然有人使用，锅碗瓢盆调料齐全，更有受潮的面粉藏在里面。

　　鹿遇水的厨艺不怎么好……好吧，是相当不好，生前属于是最多泡个康帅博的程度。

　　而现在，支线任务要求她把这袋面粉搞成可以入口的面条。

　　鹿遇水很头痛。

　　但是困难就是要被拿来克服的！鹿遇水拼尽全力，一边让系统给她放舌尖上的美食BGM，一边努力做出一锅……乱七八糟的糊糊。

　　糊糊怎么就不算面条了！里面不是还有长形的面疙瘩吗！

　　只要把面疙瘩拉长亿丁点，简直和面条亿模亿样！

　　鹿遇水心里其实也不太有底——系统判定的边界向来模糊，也不知道这一锅给李逢山喂下去，能不能算任务圆满完成。

　　她看了眼抱剑坐在石墩上的李逢山。

　　男人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见她看过来，眼神才慢慢聚焦。在夜明珠的光芒下，他的眉眼依旧是软的，远不见平日的锋芒。

　　鹿遇水看看李逢山又看看锅里糊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刻舟觉得李逢山看着凶？

　　因为他没见到李逢山有夜明珠光芒作点缀。

　　为什么她手里这碗糊糊不像面条？

　　当然也是因为缺少颜色鲜明的配菜作点缀。

　　鹿遇水心生一计，从隐蔽处向外探出半个身子，问系统这里绿色植物能不能吃。

　　在得到能吃的答案后，鹿遇水毅然决然扯下一大把叶子，洗干净，盖在糊……面条最上面，给李逢山倒入碗里端上桌。

　　“我知道师兄已然开始辟谷，”鹿遇水双手背在身后，故意不看李逢山的眼睛，“可这是我第一次做饭，我想……让师兄第一个尝。”

　　她能感觉到李逢山的目光有如实质，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三遍。

　　没说拒绝就是有戏。鹿遇水安慰自己。

　　果然，在沉默半晌后，李逢山慢慢拿起筷子。

　　只吃了一口就顿住了，然后飞速将一整碗面条吃了个干净，一口都没给她留。

　　然后擦擦嘴，优雅道：“很好吃，谢谢师妹。”

　　鹿遇水相当惊讶，对系统说：他吃光啦？莫非我是个做饭的天才？

　　系统机械化的声音难得多了些波动：但凡你尝一口再说这话呢？

　　鹿遇水想了想，趁着洗碗的机会，悄悄舔了下锅。

　　哕。

　　这这这、这不是人类能吃的东西啊！

　　鹿遇水惊恐地看了眼李逢山，问系统：他是百毒不侵的龙傲天对吧？他肯定不会被我毒死对吧？

　　系统：……男主各项体征十分平稳。

　　那就好。

　　鹿遇水又想起一件事：好感呢？好感不会降没了吧？

　　系统：好感度上升一百点。

　　鹿遇水：？？？

　　老娘拼死拼活跟你并肩作战，你涨九十九点好感，老娘给你做顿难以下咽的断头饭，你涨一百点好感，你是抖M吗李逢山？？

　　鹿遇水低头看锅，认真思考要不要把剩下的面粉都做了。

　　系统：宿主你清醒一点。

　　听人劝，吃饱饭，何况是系统的劝。

　　鹿遇水飞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还是以可持续发展为主吧，急于求成要不得，万一真把李逢山给毒死，主线不就没得做了。

　　支线任务依旧挂在任务栏中，显示让她为李逢山煮一碗面作为庆贺，下方倒计时哒哒哒地缩短，没有任何完成的迹象。

　　鹿遇水毫不脸红地问系统：他不是把我做的面条都吃了么？怎么还没完成？

　　系统不说话，只把‘庆贺’二字作高亮。

　　哦——

　　鹿遇水恍然大悟，丢下没洗完的锅，坐到与李逢山一桌之隔的对面。

　　“师兄，”鹿遇水诚恳道，“今日是你的百岁生辰吧？”

　　庆贺嘛，除了庆生还能庆什么。

　　李逢山狭长微挑的眸子看了她好半晌，说是。

　　鹿遇水就笑：“那祝师兄生辰快乐，永远快乐，希望师兄两百岁的时候，依旧能和师兄一起过。”

　　李逢山又顿了片刻，轻轻嗯了声。

　　鹿遇水听着支线任务完成的悦耳提示音，继续回去刷锅，刷着刷着突然反应过来，掐指一算。

　　生什么日啊，她自己都快一百二十岁了，李逢山只会比她年长，今天哪可能是百岁生辰。

　　意识到这点后，鹿遇水马上擦干双手，回去找李逢山。

　　她知道李逢山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直说道：“对不起啊师兄，好像是我算错了，今天不是你生辰来着。”

　　李逢山眉心微颦，露出他特有的倔强表情，固执道：“是我的生辰。”

　　鹿遇水哭笑不得：“肯定不是，我算了下，今天是你我入谷一百年的日子。”

　　李逢山低声道：“直到入谷那日起，我才算真正活过。”

　　那时候她以为李逢山是在说，道可道非常道，只有在入了长眀谷，正式开始修仙生涯后，他才算真正活过。

　　百余年后，李逢山立于百余年前同样的位置，手指卷过肩上琼花的花叶。

　　“师妹，那日当真是我的百岁生辰，”李逢山显然思考的是和她同样的事情，低声说，“直到遇见你，我才算真正活过。”

　　鹿遇水：“……”

　　李逢山继续道：“只可惜我们错过了两百岁生辰，是我过于执着成仙，方失约于你，是师兄的错。”

　　说着话，李逢山自顾自地拨开藤蔓，走回他们曾落脚的那个有灶台的洞窟，掐除尘咒扫去秽土，仿佛时间在瞬息间被拉回百余年前。

　　你要做什么？鹿遇水问他。

　　李逢山紧抿着唇，开始从乾坤袋里掏东西。

　　掏出铁锅，掏出水囊，掏出面粉，掏出木盆。

　　鹿遇水：“…………”

　　还有一系列根本不该存在于李逢山这等上仙的乾坤袋中的东西。

　　最后是一颗夜明珠，悬在案板正上方，李逢山挽起袖口，开始倒水和面。

　　她第一反应是把李逢山和面这景象给录下来，打算回头在大长老的梦里给他循环几遍，不过考虑到大长老那可怜的血压，她还是忍住了。

　　你在干什么啊师兄！！你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崩啦！！

　　然而随着李逢山熟练地将面团揉捏成型，鹿遇水又沉默下去。

　　天才就是天才，修仙是天才，做饭也是天才。哪怕从未亲自下过庖厨，人家李逢山能做出像模像样的手擀面，用同样的材料鹿遇水只能做出糊糊。

　　设备简陋没有菜刀，李逢山就用剑气将面片切成细条，三昧真火点燃炉灶，煮沸醴泉水，以一种极为暴殄天物的方式煮熟了这碗面条。

　　鹿遇水咂咂嘴。

　　哪怕配料只有普通的盐巴，可是光看那晶莹剔透的色泽，就知道入口后该有多爽滑弹牙。

　　上仙之躯肯定吃不了五谷杂粮吧。鹿遇水说。不如留给我吃吧，反正我也快化形了。

　　呃……快化形了。

　　系统界面显示：午夜已过，距离化形还剩五天。

　　鹿遇水顿时失了胃口，叶子蔫下来，干巴巴地看着任务栏里的‘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鹿遇水给我死啊——’字样。

　　她问系统：那个，如果我现在化形了，我的脸长什么样？

　　系统尽职尽责地放出她在仓储司工作的、与李逢山有过一面之缘的本体投影。

　　……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