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森森而晓

7、Chapter 7

　　运动会那天，纪小冬围着陆子轩转来转去：“你能行吗？五千米很累的！他们就是故意让你去，你弃赛吧！”
　　“大小姐，你别转了！”陆子轩无奈道：“是我报的太晚了，只有这一个项目了，和大家都没有关系。”
　　“好吧好吧。”纪小冬叹了口气：“你好好跑啊！我会给你加油的！”
　　“好！”陆子轩悄悄扬起了嘴角。
　　“话说，郑老师上次和你提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啊？”
　　陆子轩的笑没了，他明明在和纪小冬面对面，却觉得他和纪小冬之间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屏障，似乎打碎就能相拥，而实际上，打碎之后只会空留满地狼藉。
　　“再说吧。”
　　郑谧如前几天和陆子轩说过，希望他可以出来作证，并提供更多的证据，让他的爸爸进监狱。
　　要是之前，陆子轩早早就答应了，可是现在，他心里却多了几分顾忌。
　　“好吧。”纪小冬不甚理解，但还是尊重陆子轩的想法：“先好好比赛吧！加油哦！”
　　陆子轩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老师，陆子轩还是不愿意。”纪小冬垂头丧气的。
　　“没事。”郑谧如摸摸她的头：“可能这是他爸爸，他也舍不得吧？”
　　“都这样了还舍不得！”纪小冬都要气哭了：“他就是太心软了！”
　　“个人有个人的想法。”郑谧如说：“小冬，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
　　“我这也是关心他！”
　　“对了，你项目怎么比得这么快？”郑谧如虽也为陆子轩着急，但还是转移了纪小冬的注意力。
　　“我多聪明呀！”纪小冬吸吸鼻子，笑着说：“我报了三级跳，我又不会，就随便跳跳，第一场就淘汰啦！”
　　“这你还骄傲上了？”郑谧如笑道。
　　纪小冬“嘿嘿”一笑，正巧广播开始播放五千米的比赛就要开始了，她也不说话，只专心盯着赛场，寻找着陆子轩。
　　陆子轩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头冲她笑笑。
　　纪小冬怔住了：“郑老师，我好像感觉陆子轩长得还挺好看的。”
　　郑谧如也没在意地笑笑：“他浓眉大眼的，确实长的不错。”
　　“不一样的，郑老师！”纪小冬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只努力地朝陆子轩挥挥手，作加油的意思。
　　陆子轩跑的很快，他从一开始就是第一，一直到最后都是第一。
　　纪小冬早已激动地跑到终点处，和其他同学一起，迎接陆子轩最后的冲线。
　　“陆子轩加油！”
　　“我们是第一！”
　　“陆子轩牛逼！十五班牛逼！”
　　学生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郑谧如也给了陆子轩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英雄归来！”
　　陆子轩看着纪小冬激动地样子，忽然笑了。
　　也该做个了断了，他想。
　　当郑谧如联系黎浔时，黎浔有些惊讶：“这么快这孩子就想通了吗？”
　　“什么想通？”郑谧如有些不解。
　　“没什么。”黎浔只觉得这样的郑谧如有些可爱，果然还是对感情这样迟钝。
　　“所以你什么时候有空？”郑谧如问道。
　　“这周末吧！”黎浔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刚好说完了中午还能约饭，下午可以去看电影。
　　perfect！
　　周末，郑谧如和黎浔来到了约定好的饭店，陆子轩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子轩，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郑谧如看着菜单问道。
　　“我没有什么爱吃的……”陆子轩低声说。
　　“那我就点了！”黎浔夺过菜单，点了几个菜，郑谧如惊讶地发现这几个菜都是她爱吃的！
　　似是发现了她的惊讶，黎浔笑了笑，心中觉得提前让黎太太打听小如的喜好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这不是就用上了吗？
　　黎浔暗自得意道。
　　“你觉得这些菜可以吗？”郑谧如充分尊重陆子轩的意见。
　　“老师可以的。”陆子轩点了点头。
　　进入包间，黎浔把录音笔放到桌子上。
　　“需要这么正式吗？”郑谧如怕陆子轩介意。
　　“没关系的老师！”陆子轩轻声说。
　　包间内一片安静，郑谧如和黎浔都没有催促，只静静地等待着陆子轩对他们敞开心扉。
　　“我爸妈是自由恋爱的。”陆子轩突然说道：“在我小时候，我爸爸对我妈妈特别好，对我也特别好，妈妈总说我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可能是因为想起了小时候的快乐时光，陆子轩轻轻笑了笑，但这笑却多了几分苦涩：“直到我上小学，当时我爸爸的生意也做的有声有色，身边的狐朋狗友也多了起来。有一个他所谓的朋友，告诉了他一个项目，可以赚很多钱，我爸爸鬼迷心窍，把所有的钱都拿去投资了，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项目，就是骗钱的。
　　我爸爸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在妈妈和他的一些朋友的鼓励下重新振作了起来，在他又赚了一些钱后，他的狐朋狗友又回来了，妈妈劝他远离，却被狐朋狗友说成克夫，至于最初鼓励他的朋友，也渐行渐远。最后爸爸身边只剩下了一群狐朋狗友。
　　最开始，爸爸赚了钱，就去吃喝玩乐，怎么能攒下呢？没有钱，爸爸就找妈妈要，要不到就是妈妈克夫，一开始只是吵架，后来就上手打。我去拦爸爸，不仅拦不住，也会被打。
　　如果只是打人还好，等我上高中了，我以为我有力量去反抗他，保护妈妈了，可是他开始赌钱，差点把房子都赌输了……”
　　陆子轩说着，眼眶泛红，看得郑谧如一阵心疼，连忙为他递上纸巾。
　　黎浔身为警察，面色倒没有什么变化：“那你们有没有保存好家暴之后的就诊单、照片等证据？”
　　陆子轩低声对郑谧如道了声谢，接着说道：“我有保存。我甚至还偷偷去找人复印了，我小时候找派出所民警问过，一直保存着，生怕哪天要用但是找不到。”
　　“很好。”黎浔说：“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他们的赌博窝点吗？”
　　“我知道。”陆子轩已经恢复了平静：“在单坝路42号。”
　　“如果我没记错，那似乎是你家开的商店？”黎浔皱了皱眉。
　　“是的。”陆子轩说：“我家就是赌博窝点。”
　　黎浔看了郑谧如一眼，见她似乎没有特殊的反应，便把录音笔关上：“先吃饭吧！”
　　吃完饭，黎浔先把陆子轩送回家，又带郑谧如去了商场。
　　“我知道陆子轩为什么迟迟不去起诉了？”郑谧如感叹道：“他爸爸带给他的不只是痛苦，也给了他一个还算幸福的童年。”
　　“这或许是一部分原因。”黎浔并不十分赞同：“最主要的原因或许是他不想有一个进过监狱的父亲。”
　　“可是他爸爸早一天进入监狱，他和他妈妈就能少受一天罪呀？”郑谧如还是不明白。
　　“确实可以少受罪，但是他的前途会很受限。”黎浔觉得这样傻傻的郑谧如有点可爱：“有许多需要政审的工作，他都不能去做了。”
　　黎浔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同时，他和纪小冬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了。
　　黎浔大概能看出陆子轩对纪小冬仿佛有那么点意思，而纪小冬像郑谧如当年一样傻傻的，还没开窍。
　　身为舅舅，黎浔觉得陆子轩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配不上纪小冬的，他看郑谧如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点破。
　　就这样吧，顺其自然。黎浔想，毕竟谁年轻时不会有过几段妄想呢？
　　当黎浔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发现郑谧如已经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妄想。
　　他想要接近郑谧如，却总是找不到方法。
　　郑谧如容易晕车，他特意准备了话梅，可是郑谧如转手还了他一包话梅。
　　郑谧如要做值日，他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却被郑谧如躲得很远。
　　他想和郑谧如说说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他发现郑谧如和薛映真似乎玩得很好，他又做过一段时间薛映真的“追求者”，自认对薛映真很是了解，于是他——
　　“郑谧如，你知道薛映真最喜欢什么电影吗？”
　　“郑谧如，街角有家拉面特别好吃，改天我带你去尝尝，薛映真特别爱吃！”
　　“郑谧如，薛映真爱看什么书啊？”
　　……
　　郑谧如要被黎浔烦死了。
　　晕车送的话梅，是薛映真不要才给她的。
　　想要做个值日，还要看黎浔和薛映真卿卿我我。
　　和黎浔聊个天，三句话不离薛映真。
　　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去找她，还天天来找我！
　　郑谧如知道黎浔大概是想和他拉近关系，借机去靠近薛映真，因此她忍着靠近黎浔的冲动，只想着离黎浔远一点。
　　远一点我就不会成为你们爱情的纽带了。
　　郑谧如摸着心口，酸涩地想。
　　同样酸涩的还有段彦书。
　　同为男生，他第一时间发现了黎浔的变化——不再招惹薛映真，而是天天黏着郑谧如。
　　“你什么意思？”
　　放学后，段彦书把黎浔拦在了教室，偌大的教室只有他们二人。
　　“你最近怎么天天和郑谧如说话？你说过你喜欢薛映真的！”
　　黎浔有点心虚，但为了知己知彼，打探消息，他嘴硬道：“你放心，我喜欢薛映真，我和郑谧如走得近只是为了接近薛映真罢了。”
　　“真的？”段彦书狐疑地看着黎浔。
　　“真的真的！”黎浔的表情无比真诚，就差对天发誓了。
　　看段彦书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他哥俩儿好地搂上段彦书的肩膀，勾勾搭搭地走出了教室：“我请你吃拉面，有个拉面可好吃了……”
　　他们都没有发现，郑谧如躲在隔壁班门后的身影。
　　郑谧如只是发现作业没拿，匆匆赶回教室却无意听见他们二人的谈话。
　　“我喜欢薛映真，我和郑谧如走得近只是为了接近薛映真罢了。”
　　黎浔的声音在郑谧如脑海复现。
　　原来她想的没错。郑谧如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小如，你好了没有？”赵洛洛发现郑谧如迟迟不归，也回到了教室。
　　“你没事吧？”赵洛洛直觉郑谧如有点不对劲。
　　“没事啊！”郑谧如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作业：“找到了，咱们走吧！”
　　赵洛洛看郑谧如一如往常的样子，便亲亲热热地挽上郑谧如的胳膊：“走吧，想想今天晚上的宵夜吃什么？”
　　似乎一切都非常正常。
　　如果忽视郑谧如掌心的指印的话。
　　有了陆子轩的帮助，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亲眼目睹警察把爸爸堵在赌场的陆子轩心情诡异的平静。
　　他想过当着一天来临时，他可能会快慰，可能会伤心，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内心竟没有一丝波澜。
　　除了——
　　“啪”得一声，陆妈妈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
　　“他可是你爸爸啊！”陆妈妈哭着骂他：“你爸爸说的对，你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陆子轩轻声问：“你不热吗？”
　　陆妈妈没有听清，继续哭骂着。
　　“我说，你不热吗？”陆子轩大声说着，拉起了陆妈妈的袖子，露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现在已经六月，正是闷热的时候，而陆妈妈却穿着长衣长裤，只为把身上的伤口盖住。
　　陆妈妈愣住了，歇斯底里的哭骂声停了。
　　陆子轩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的母亲。
　　他恍惚中发现印象中高大的、可以为他抵挡父亲的打骂的母亲其实并不高大，她的头发早已白了一片，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近十岁。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陆妈妈终于开口了，她喃喃道：“他再怎样也是你父亲啊……”
　　陆子轩突然有些难过。
　　“陆子轩，你还好吗？”
　　到了学校，迎接陆子轩的果不其然是纪小冬的问候。
　　对上纪小冬担忧的眼神，陆子轩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当然很好。”陆子轩笑了。
　　“那就好。”纪小冬怔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子轩发自内心的笑：“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以后要多笑笑！”
　　“是吗？”陆子轩难得的有些害羞，他悄悄红了耳朵，心里补充道：“你的笑才是最好看的。”
　　“你没事了就好！”张纯一大大咧咧地搭上了陆子轩的肩膀，也打破了稍显暧昧的气氛：“向前看，一切光芒万丈！”
　　接着，他咳了咳：“你们谁数学作业写完了？快上课了，借我抄抄！”
　　“我写完了，你要不要抄啊？”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当然了……”说着，张纯一转过头去，却看见了数学老师“狰狞”的笑脸。
　　“啊！老师我错了！”张纯一一声痛呼，在赔礼道歉的同时，还不忘用目光谴责纪小冬和陆子轩——就看着兄弟倒霉，不想兄弟好是吗？
　　纪小冬和陆子轩装没看见，相视一笑。
　　他们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毕竟对手实力太强，比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