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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明牌 ...

  •   那维莱特来到梅洛彼得堡的第五天,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被软禁了。

      当然,他并不是被人简单粗鲁地锁在房间里,被限制人身自由。

      他仍然可以在梅洛彼得堡的花园里享受一顿丰盛的早午茶,也可以在管家殷勤地带领下参观这座城堡主人的珍藏品,他甚至可以随意使用莱欧斯利亲王的书房。

      只是每当他提出想要出城堡转转时,就会被各种借口委婉地拒回,即使是那维莱特这种不太通情理的人,都能隐约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对劲,就比如现在:

      “主教大人,实在是抱歉,现在黎翡区刚发生过洪灾,外面乱成了一团,亲王大人也忙的焦头烂额,暂时没有办法抽出时间来陪您出去,他让我跟您道歉。”

      韦尔塞管家微微弓着身体,笑眯眯地挡在前面再一次回绝道。

      “无须劳烦亲王,我可以自己出去。”

      韦尔塞面露难色,“这……恐怕太过危险,黎翡区的治安向来混乱,现在又正逢乱时,要是您的安全出了问题……”

      一旁的艾尤恩书-记官不耐烦地打断道:“那就劳烦多派几位勇猛的骑士的来保护主教大人!”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韦尔塞尬尴地笑笑,“黎翡区不像枫丹廷有人手充沛的卫队,现在发生这种事,几乎所有的人都调去小镇上帮忙了,让您见笑了。”

      艾尤恩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那维莱特用眼神示意他退下,语气淡淡地说:“既然如此,那就不难为您。”

      韦尔塞管家听到这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虽然立场不同,但他也不愿跟这位大人正面起冲突,并不是胆怯或是嫌麻烦,只是看着这样圣洁如天使一般的人物,仿佛惹他皱眉都是一件活该下地狱的事。

      或许是同样也不想下地狱,亲王大人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于是这种得罪人的事就只能他来做了。

      只是现在看来,大概也瞒不了多久了。

      -

      房间里。

      忍了一路的艾尤恩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那维莱特大人,您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那个老家伙分明就是在骗我们,城堡外的守卫我都看到好几个!等等……难道他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他越说越觉得古怪,又联想到之前的事,突然激动地捶着手说道:“我明白了!我们来这么久,虽然表面上热情地在招待我们,但是修建教堂的事却再也没提过!现在又不让我们出去,他根本不想让我们修这座教堂!妄图违抗教廷的决议,主教大人,我们去教廷告他!”

      那维莱特瞥了眼艾尤恩,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却瞬间让艾尤恩的气势软了下来。

      “韦尔塞管家也不过只是个传话人,如果没有得到他主人的命令,你就算跟他理论一整天也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您是说……是亲王大人?可是为什么?我们来黎翡区这种地方为他们修建教堂,传教布道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这里的人还从未受到过主的恩泽,他们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那维莱特没有立刻回答艾尤恩,他站在窗前凝视着楼下仆人们忙碌但带着笑的面容,脑海中隐约回荡起教皇在他来时对他说过的话。

      “黎翡区的人尚在水生火热的日子中,他们需要主的拯救。那维莱特,我的好孩子,去看看那里的人,看看那里发生的一切,用你的眼睛记录下来,然后告诉我,我会向上帝祈求,赐福于他们。”

      “这是你第一次离开教廷,离开我的身边,但你不用害怕,我会让艾尤恩陪着你,他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那维莱特回过神,楼下在花园里修剪枝条的仆人已经回到城堡内,只剩下被精心照顾过的蔷薇在阳光下舒展身姿。

      他们需要被拯救吗?那维莱特不知道。

      那维莱特眼睫微眨,光从窗户中透进来,在他眼下覆上一层浅淡的阴影,他转过身,“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是为了我们的安全也说不定。不要因为这种没有证据的事而惊动教会,随意诬告不算修士所为,艾尤恩。”

      艾尤恩虔诚受教,在心中忏悔,可能这就是我和主教大人的差距吧。

      -

      午夜,莱欧斯利终于回到梅洛彼得堡。

      卡特跟在他身后一路叽叽喳喳,像只永远停不下来的小鸟,“亲王大人,您可真厉害,您怎么一下就找到干净的水源的?镇子上的人们都对您崇拜极了!您快跟我讲讲——”

      叽喳的小卡特忽然猛地看到了天敌韦尔塞管家,瞬间捂住嘴躲到了亲王大人的身后。

      等在书房门口的韦尔塞恨铁不成钢,“出来!去站墙角!”

      “是!”卡特一个激灵,熟练地找了个墙角,顶着苹果罚站起来。

      莱欧斯利笑了笑,“韦尔塞,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孩子就该是孩子的样子,不是吗?”

      韦尔塞管家闻言叹了口气,小声道:“您也比他大不了多少,我倒是希望您能有个孩子样。”

      莱欧斯利听着只是笑笑不说话。

      房间里烛光澄亮,映出他浓密的剑眉和挺拔的鼻梁,以及那道带着些戾气的伤疤,只是单看长相已经完全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与稚气,变得硬朗而英俊。

      “他怎么样?”

      “提了要出去看看的事,被我借口挡过去了。”

      莱欧斯利惊讶,“没有多问?”

      韦尔塞管家摇摇头,“没有,可能是猜到是您的授意,因此没有过多为难,只是……我猜那位大人可能会亲自来找您。”

      莱欧斯利无所谓地说:“来就来吧,难道我会怕他?”

      “咳。”

      书房门前传来声音,莱欧斯利和韦尔塞立刻警觉地转头看去,只见他们嘴里讨论的人就周周正正地站在门口。

      那维莱特神色自若,“在下无意偷听,只是没想到亲王大人的书房习惯大门敞开。”

      本该关门此刻却正在墙角罚站的卡特:糟糕!

      莱欧斯利倒是依然表情自然,“这么晚了主教大人有什么事吗?请进吧。”然后又转头对罚站的卡特说,“卡特,关上门出去。”

      卡特走后,那维莱特保持着他一贯开门见山的作风,有话直说,“我来的目的想必您已经知道。”

      莱欧斯利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接着绅士地为那维莱特拉了旁边的椅子,“请坐。”

      那维莱特顿了顿,然后点点头走过去端庄地坐下,还不忘抬-起-头对莱欧斯利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他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轻笑,也没多在意,只觉得这位亲王大人尤其开朗,他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直接说出猜测的结论:

      “修建教堂一事您不会帮忙,也不打算让我建成。”

      “没钱只是托词,您珍藏室中的任一件宝贝出手,都足够我在黎翡区建一个大型修道院了,但您既然敢让管家先生带我四处在梅洛彼得堡参观,说明我是否知道真相都并不重要了。”

      “敢与教廷作对,要么说明您有信心不被发现,要么是被发现了也有能力解决,前者很简单,杀了我和艾尤恩,再造成自然死亡的假象,您对教廷的不恭便会被暂时掩埋。但鉴于您没有这样做,而是大费周章的将我软禁在梅洛彼得堡,说明您暂时不希望我死,或者说,暂时不希望教廷再派别人的过来。”

      “至于后者,不管如何,您所图应该不小,如果我猜得不错,您或许已经有了一支足以颠覆现状的、强大的军队来作为支撑您野心的利器。”

      话音落下,书房内久久没有声响,只余烛花在灯油中噼啪溅爆的声音。

      或许是并不认为自己有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维莱特从始至终依然保持着他那清清冷冷的表情,甚至连坐姿也保持着堪称端正的模样。

      这莫名地让莱欧斯利品出了点儿乖巧的味道,他轻声笑了笑,第一次喊出了对方的名字,“那维莱特,你胆子很大。”

      那维莱特皱眉道,“还好,不比亲王大人。”

      莱欧斯利走了过去,俯下身,双手撑在那维莱特坐的椅子扶手上,以一种半拥抱的姿态将他困在椅子中。

      两人靠的很近,那维莱特甚至能感受到莱欧斯利鼻息喷-出的热气,这让他微微有些不习惯,想要靠后,却无路可退。

      莱欧斯利凝视着他的眼睛,突然开口,“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那维莱特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莱欧斯利移开了视线,语气重新带上几分认真,“知道太多敌人的秘密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这个人还落在敌人手里的时候,如果我是你,我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维莱特。”

      “那如果我说,我不是你的敌人呢?”

      “怎么说?”

      那维莱特有些无奈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意卷入你与教廷的争端。我只想平静地生活,其余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认真地看着莱欧斯利,下巴微仰,嘴唇的形状很好看,透着淡淡的红色。

      莱欧斯利直起身不再看他,指尖在书桌上轻点,“从小被教皇养大的普通人?”

      “那并不能代表什么。”

      莱欧斯利抱着双臂靠在书桌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就像你说的,我可以直接杀了你,这不是更方便?”

      “但你没杀,不是吗?你现在还不想暴露,也不想应付教廷之后再没完没了派来的人。我们做个交易,在黎翡区这段时间,我可以配合你,回到枫丹廷,我们就当是陌生人,只要让我能安静地生活就好。 ”

      那维莱特停了下来,观察着莱欧斯利的反应。

      嘴角上扬,眼尾微弯,是笑的表情,情绪却像水一般平静,是那维莱特最不喜欢分析的一类人,因为通常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如果依照我本人的意愿,永远像这样过着被关在梅洛彼得堡也未尝不可,这里很安静,书房里的书也很有意思,庄园水池内的鱼更是活波可爱,说实话我很喜欢,但我不得不说——”

      “或许是出于对您的防备,教宗大人有派人在暗中保护我,就在梅洛彼得堡外,如果他们一直见不到我,会立刻回去禀报给教宗大人,我想,您应该也不想这么快惊动他吧?所以明天,让我出去。”

      那维莱特说完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双手十指交扣,仿佛在宣告谈判已经结束。

      莱欧斯利终于站直身体,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那维莱特摇了摇头,“是在向您表示我的诚意。我要说的就是这些,那么您的意思是?”

      莱欧斯利深深看了他一眼,伸-出了右手,“成交。”

      那维莱特也站了起来,松了口气,伸-出手与他相握,“合作愉快,亲王大人。”

      两人双手交握,在那维莱特就要收回手时,莱欧斯利突然笑道:“听说昨晚您挽救了一个误入歧路的灵魂,我们梅洛彼得堡能有人受到您的恩惠真是荣幸,不过,像您这样喜欢听人忏悔,应该知道不少不可言说的隐秘吧?”

      那维莱特抬头看他,对方脸上仍然带着笑意,但如果这都听不出是调笑,那他就不是心理有问题,而是脑子有问题了。

      他收回手,平淡地开了口:

      “按理是不应该透露忏悔人的秘密的,但既然亲王大人想知道,就告诉您一个关于您的不可言说的隐秘吧。”

      “您七岁时还在尿床。”

      说完也不在意身后的人有什么反应,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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