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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我们亲试一下吧? ...


  •   彭成在脑海中幻想他对着金秀秀说出口请求:“ 管他什么太学什么前程!等我回来时,我们便什么都不等了,即刻拜过双方父母成婚可好?”
      而现实是,他什么都不曾再说,沉默地帮她干起活来。

      他们两人一人一支烛台,安安静静地给自己手中之物调漆灰、批漆灰上器。

      待上灰完成送入荫房后,金秀秀问他:“你打算几时动身?”

      彭成神情有些低落:“信上未明言,此事并不急于一时。不过近日,总还要动身。”

      二人坐到正厅门口的台阶上晒太阳,看着雇工们不徐不疾地用刀刳着从梓人那买回的脆松卷素①上的胶。

      金秀秀定了定神,闭眼将脸迎向日光:“人,终究是分命的吧?”

      彭成宠溺地望着她,想要将她此刻的样子深深地映入脑海:“哦?此话怎讲?”

      金秀秀继续合着眼,自顾自地说:“我感觉自己生来就命好,自小在温州时纵使清寒,也好过千万同袍遇金戈铁马夜不敢昧。没过几年、爹爹就在临安城扎了根,将我们一家都接进繁华的行在,自此后日子越过越好。”

      彭成点点头:“我们这样的出身,下不见饥冷上无争权互倾轧,说最是安乐也不为过。”

      金秀秀突然睁开眼,板正脸色同他言:“我是在安乐中长大,可我未必不知晓我有如今这样的生活,是千千万万像岳飞相公、岳家军之类的铁胆好汉,用尸山血海为我们筑隔起来的!你此行一去,可不是去游山玩水,也不知是否能顺遂归来。”

      彭成如同心石落大海。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发:“你能知道这些,真的太好了。英州地处偏远,道路险阻,我能顺遂到达就已十分不易。洪公身边秦党环绕,我想将他的揭示金地之貌长文带回临安印发,怕是会直接招惹上议和的卖国一派。你将来,不要再太想我啦~”

      他的语气极为轻松。

      金秀秀不免感觉好笑:“我为男子身就好了。就算不去投军,哪怕能落草为寇纠结一帮山寨兄弟,护卫你出远门也好。”

      彭成起身从面前的地上拔了几根石板缝里抽出的枯草,插进金秀秀的发包:“今日我助你圆落草志,往后要你帮我圆一梦。我盼你能像你大姐姐一样寻,得个稳妥的庇护归宿。”

      金秀秀戴着满头的草标站起,坚定的比划出了四个手指:“四天,你就再等上四天。让我好好地做一做心理准备,与你道别!”

      随即她将彭成推院出去,同他说:“我要东市的胡记蜜饯,西市的陈家羊杂。接下来的时间你都不在这儿了,余下的几天好好的弥补我吧。”

      家中的人们不知其它内情,都还觉得他们是定过婚的未婚夫妻,看着他们没正形的样子只当作是年轻人间情难自抑的调情,也只宽和地笑笑。

      彭成以为她难得地犯起小女儿家的娇嗔,如同幼时哄般温柔地回道:“好。”随即疾步出门。

      金秀秀随即奔到厨房去烧炭。

      吴家娘子刚好从铺中走回房小解,看见东家慌里慌张的样子有些担心,便跟了上去。

      结果,才到厨房门口,她便被里头透出的浓烟熏得够呛。

      吴家娘子一心急,在门口的水缸里浸湿了一只手的衣袖捂着口鼻,右手抄起个小漆木盆就冲进了厨房:“东家,东家!”

      她朝着浓烟滚滚的方向泼出一盆水,没想到金秀秀突然起身冲出挡住了水流。

      吴家娘子被她的举动看傻了,顾不得再举手遮掩自己的口鼻:“东家你……”

      金秀秀拿手背抹了抹叫水花溅得痒痒的脸,憨笑道:“往日助你们烧火做饭皆燃的木柴,倒不知单独生盆炭是如此不易。待炭火刚刚被烧红一点点,引燃的细枝树叶就灭了。看来是应先在灶下起火添入些大柴。”

      吴家娘子拿干着的那只衣袖去揩揩她的脸:“炉子上明明有温着的水,又还未到烧饭的时刻,东家无端端地燃碳做什么。我们快一道去把衣衫换了,免得在这乍寒乍暖的时刻着凉。”

      金秀秀靠近她低语了几句,才恢复了正常的音量:“现下天气干燥又还未转暖,我想使荫房的温度和湿度增高些,加快铜胎烛台的干漆速度。”

      吴家娘子拉着她的手向外行去:“东家且宽宽心与我同去更衣,这点小事过会叫我家郎君来做就好了。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一日过去,荫房里的铜器漆灰果然干了。

      金秀秀故态复萌地想支开彭成:“趁你还在,不妨陪我将往后的一些事宜提前操办了,免得我到时手忙脚乱的。”

      彭成自是干脆应允:“好。”

      今秀秀开似认真地提起自己的要求:“你去驿站赁一架小而新些的马车,等等与我一同走访附近的几家其它婚仪用器的铺子。你离开后,吴家嫂嫂行动不便,吴大哥又要看着铺子。我若没有个精干的人跟随,怕是其他店主会轻视了我这个年轻东家。”

      彭成点点头,只回应了一声好,便出门张罗车马。

      吴家娘子早已嘱咐自己的郎君暂离铺子偷去将那物什上的灰层轻磨平整。

      金秀秀端了漆匠们预先配好的朱红色漆,用毛刷轻轻扫于灰面之上,尽量地不去落下刷痕。

      但她终归是手艺生疏,漆面刷地并不十分平整,甚至因在刮取在托盘上的色漆中多加了几滴油,使漆面产生了几条“泪痕”,悬挂在烛台身侧。

      旁观的吴家娘子都看不下去了:“东家,要么手工活,还是交给专门的人做吧?”

      金秀秀端详了自己的手艺一番,甚是满意地婉拒了她的好意:“不必。后日我要在其上点一些金漆,寓意红烛燃过落金雨,兆头多好!”

      吴家娘子不禁失声笑了。

      “秀秀,秀秀,车来了!”院外传来彭成的召唤。

      金秀秀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刚完工的第二支烛台,快步向外行去。

      路上,金秀秀一直倚在车窗边探望窗外,一面还哼着轻快的小曲。

      彭成见她的心情看似十分轻快,仿佛完全没受到他将离开的消息影响,心中一时不知是该欢喜还是难过。

      金秀秀突然回过头来推他:“你去和车夫说,这里可暂且停车。”

      彭成便掀开为过冬而钉上的厚重毛毡门帘,探身出去叫停车辆,而后然后一跃下车,将手臂伸了出去。

      金秀秀一只手略提起裙角,另一只手撑在彭成的手上,壮了胆子从两尺多高的车上跳下去。

      马车夫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嘀嘀咕咕:“这两人,到底是小两口?还是主家与随从?”

      他们进到一家灯笼铺。

      掌柜的见到金秀秀,客气地招呼:“金娘子,之前你们家放在我们这寄售的提篮花灯漆的着实漂亮,元宵节时叫大家的娘子郎君一抢而空。当初我还扭捏推托……”

      金秀秀合手行揖:“掌柜的莫同我见外,如今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手艺别具匠心的人,只不过单打独斗叫他们的手艺难出头。往后我们还是要多多地互助互利才是。”

      彭成悄然地候在一侧,见她处事流畅如水,甚是欣赏,却突听她说:“掌柜的照顾了我的漆业,我自是应略回表点心意,请与我拿上六双喜庆的灯笼。”

      他这才出了声:“东家,买这么多的红灯笼是何故?”

      金秀秀若无其事地反问道:“我们既是做婚仪物器的生意,家院中不应布置地更热闹些么?”
      她转头对着掌柜道:“家中的雇工干力气活得力,不通庶务,叫掌柜的见笑了。”

      二人返回车上卸下灯笼,彭成举了手去清弹金秀秀的脑门:“好呀,最后一起的几日,你不对我好些,竟还想着占我的便宜。”

      金秀秀任他欺负回来,下了车,却是继续端起东家的架子买起了大红烛、花生莲子百果篮。

      因为听着心爱之人一口咬定要带回家院中做喜庆摆设,彭成只得老老实实地提溜着这些物什送上车。

      直到,他们走近一家典当铺。

      彭成不解,夹着声音小心地问:“你可是因起了两间屋子,手头有些紧了?我,能否给予你一些银钱暂且周转应急?”

      金秀秀笑着招了招手,引着他一同进去:“我呀,往后还想将还空置着的那间厢房布置成铺面,将预算充足的客人引到内院接待。可不就想着漆两个精工的衣架,挂上两件婚服让客人对婚后的生活更有期盼。”

      彭成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来此处。去衣铺买新装不一定有成衣,价钱也要贵上一些。”

      店家见是对小年轻来买婚服,热情地招待:“不知二位的好日子定在几时?想赁套什么价位的衣服?”

      彭成解释:“不是,我们是要买来用作……”

      金秀秀掐掐他的手,示意他别再说话。

      汉地民风开放,庶民们默契地同在婚嫁这件人生大喜事上屡屡僭越。官家和众官员们见此事并无恶意,又恐管束多徒增民逆反,所以并不太计较此事。

      越远离朝廷的商贸发达的地方,人们越敢穿的堪比官贵眷属般华美。
      很多买不起新衣的妇人甚至会为了穿戴上一次近似诰命服饰的仿制“翟衣花钗”,甘愿在婚前苦苦做活攒上好一段时间的钱,只为在婚仪当日穿上从当铺租赁来的衣服。

      店家听说他们想买衣服,更是热情地引他们进了里间挑选现货。

      金秀秀干脆利落地取出一套男装一套女装,眯起双眼的笑容勾出彭成的无数遐想:“来都来了,不如,我们就亲试一下吧?”

      ①卷素:造碗碟盘等物的木质胎器,又脆松劈成薄片后在在旋床上胶粘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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