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教会反派魔尊摆烂》酒折月

5、05

　　千年前在他面前脱衣服的女修也有之，但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反应。
　　血液在胸腔处沸腾，似乎要跳将出来。

　　他莫不是病了？

　　*

　　过夜的这一晚没再发生什么惊险，平安无事。

　　守卫虽然严格，几人还是顺利出城。

　　出城后，马侯松口气：“总算出来了，马上就能回到家了！”
　　雷大哥和卜账房都跟着点头。

　　马侯转头又和任枉凝说起话来：“欸，大小姐，你去浮屠村要办什么事？我们兄弟仨整条村都认得，你说，我们肯定给你办好咯！当然嘛，不过要给点灵石。”

　　任枉凝笑了笑：“如果有需要我肯定第一个找你们！”
　　她现在可不缺灵石。

　　卜账房也同意，不过他心里想的东西更多一些，失忆的少女，世家的标记……种种都表明这姑娘的身份不简单，但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不过对他们而言，富贵险中求。

　　人情交好了，自然是好事。

　　不过短短半日，几人就能远远看见村落的样貌了。
　　马侯第一个开口：“大小姐，那就是浮屠村！”

　　任枉凝撑着车架半站着向远处眺望，错落有致的青瓦屋顶，看上去整齐又干净的农田，还有山间调皮跑下来的薄雾，像一幅水墨画卷在眼前展开，和前世所见的江南水乡农村景象别无二致。

　　她原本以为有人信仰魔神的村子应该是乌云笼罩，阴森可怖的，显而易见这里平凡且祥和。

　　这个世界也是有普通人的嘛。
　　任枉凝高兴起来。

　　首先，既然已经成为魔尊的下属，还是要贯彻之前的目标。苟过了结局，就想办法找个这样普通的农村生活，不是也挺好的吗？
　　生活又有盼头啦！

　　马和车一路畅通无阻，进入村内，村内的主路上没什么人。

　　到了地方，马也不赶了，三兄弟的姿态全然放松，卜账房话闲天似的同她说：“我们待会就各自回家，任小姐要去哪里，我们可以先送你过去。”

　　任枉凝：“谢谢，但是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任枉凝：“你们知道王驭吗？他住在哪？”

　　“王驭？”雷大哥面色微变，“我倒是知道，他家离我家不远，待会我带你去。”

　　行至一处路口，任枉凝从车上跳下，认真道过谢，和卜账房以及马侯分别。
　　她自己跟着雷大哥。

　　雷大哥手里牵着马，略微比她在前半步。
　　“你找王驭是有要紧的事？”

　　“算是吧。”任枉凝想了想，其实自己也不太确定，注意到雷大哥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又问，“雷大哥有什么话想说？”

　　雷大哥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我家离得近些所以听说过不少，王驭他，是个怪人，这里似乎有什么问题。”雷大哥用手指了指脑袋。

　　任枉凝有些惊讶。
　　雷大哥家已经到了，他停在门口，指向不远处的槐树：“那棵树下就是王驭家。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就在这里，你喊我一声就行。”

　　任枉凝抱拳：“谢过雷大哥，这段时间多亏有你们。”
　　“哈哈哈哈哈。”雷大哥大笑起来，“不用谢，赚钱罢了。”

　　任枉凝会心一笑。

　　*

　　任枉凝站在槐树下，敲响院门。
　　院子被灰墙围着，任枉凝无法看见院内的景况，直到眼前漆黑的木门被从里打开。

　　任枉凝便看见了，院内独种一棵桂花树，金色的桂花缀满枝头，散发着浓郁的甜香，让她忽然想吃桂花糕。
　　而开门的院子主人，身形瘦削，脸色发黑，精神仿佛已经从他身上散失，他的眼睛深深嵌在眼眶内部，嘴唇干裂。

　　看到这样的人，任枉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终于有一个，很像她刻板印象中追随魔神的骷髅人。

　　他的眼睛似乎看着她，又似乎没在看着她：“你是谁？什么事？”

　　任枉凝努力冷静下来，问：“你是王驭吗？”
　　他的目光似乎真的落在她身上：“是。”

　　一阵沉默。
　　任枉凝——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是魔神的使者啊！

　　也许是因为她说出王驭的名字，大门保持开着，王驭本人站在门内，并不主动开口。
　　任枉凝做足准备，道：“你是不是对魔神许愿了？他让我来帮你了。”

　　王驭反应了一会儿，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珠子激动地颤抖，死死盯着她，下一秒说不定眼珠子就能从眼眶里跳出来，干裂的嘴唇也微微张开，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她，不可置信一般：“你？”

　　任枉凝歪歪脑袋躲过他手指的延长线：“可以进去吗？”

　　王驭总算从门里迈出一步，左右观望，好像要进行什么秘密接头。
　　任枉凝就在这个时间进了院子。

　　她环绕四顾，感觉到了一丝奇怪。
　　王驭身上仿佛很不讲究也不整洁，他的院子里却十分干净，院子里唯一的桂花树也被养得饱满可喜，花瓣圆叶片厚，一看就知道营养很足，跟王驭营养不良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她观察院子的时候，王驭也观察完回到院中，院门紧闭。

　　院门一关上，任枉凝就有些紧张，她在心中默念几声魔尊的大名，摸摸护身符，冷静下来。
　　她就随手拽了张椅子坐在桂花树下。

　　王驭还站在门边看着她。
　　任枉凝紧绷着面部肌肉，绝不让别人看出一丝紧张。

　　王驭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真的是魔神派来的吗？”

　　“当然。”任枉凝淡定点头，“否则我怎么会知道你向魔神许了愿？”

　　王驭僵硬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依旧站在原地，脑袋低垂看着地面：“动手吧。”

　　任枉凝藏在袖中的手指顿时捏紧，他说的动手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还记得当时听到的他的愿望似乎是让魔神结束他的生命？

　　让她动手？任枉凝自问自己做不到。
　　她不是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她上过的学读过的书看过的新闻都教育她不要动手，她也从来没动过手。

　　直接说自己不动手？
　　下一秒估计就要被请出去，任务失败。

　　第一次工作就搞砸？
　　等待我的结果就只有主动辞职。

　　任枉凝定住了。她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但王驭还是没有看向她一眼。

　　任枉凝松了口气，坚定信念：“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自己也能做到，但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魔神大人认为你还有机会。”

　　“呵。”王驭轻笑一下。

　　这一声笑冷到刺骨，任枉凝一个激灵差点编不下去。
　　任枉凝：“你将事情告知，其中应当尚有转机，我就是为此而来。”

　　“不会有转机了。”王驭喃喃说着，干涩的眼睛因流不出眼泪而霎时变红，“她已经死了，哪里还有转机？”

　　任枉凝一时哽住，人死不能复生，此时无论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力，但出言安慰就违背人设了。

　　她想了想符合反派阵营的态度，说道：“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追随她？而是要向魔神祈愿？”

　　这句话果然有效，王驭的身躯都在颤抖，空荡荡的衣襟被抖得摇摇欲坠。
　　他几乎咬牙切齿，声音哑了可嘶吼着：“你以为我不想？！我无数次想要了结，却无数次又活着醒来！我一定是被诅咒了，因为我的错，被她诅咒了……”

　　全都失败了？
　　任枉凝有些吃惊且怀疑。

　　但以王驭现在的状况，他说的不是假话。

　　“是啊。”任枉凝挂上讥笑，“正是因为你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但你凭什么认为是被她诅咒了？事到如今，你还在把责任往她的身上推吗？”

　　王驭扑通跪在她面前：“是我的错！魔神在上！是我的错，是因我没有保存好我们的情书，让它被撕碎，才招致惩罚，求魔神大人宽恕我的罪孽。”

　　任枉凝松开紧皱的眉头。
　　“很好。你认真反思了自己的过错，我可以代表魔神宽恕你……但你也需要付出代价。”是这样没错吧？

　　王驭叩首：“魔神大人，我现在就去将情书拿来。”

　　任枉凝：？

　　王驭捧着一方精致的木盒出现，来到她面前打开，小盒子里装满了不规则的碎纸片，几乎认不出字。
　　任枉凝心里小小吃一惊，没想到居然碎成了这样。

　　王驭态度十分良好：“使者，我将这些书信全部拼好可以获得宽恕吗？”
　　那眼睛顿时装满神采，若不是知道他只想了断，可以还以为他是为了得到什么宝物呢。

　　任枉凝唏嘘起来，但拼好这些恐怕也不容易。
　　她点点头：“你很有悟性。”但是她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使者了？竟然还有这样中二的词可以用，下次可以试试。

　　王驭果然高兴起来，捧着盒子马上就原地开始拼情书，什么事也不打算理会。

　　任枉凝估计他不会太快，自己悄声出门离开了充满桂花香气的院子。
　　接下来在哪里落脚又成了一个问题。

　　路过雷大哥家，发现雷大哥竟然开着院门，任枉凝就顺便喊了一声：“雷大哥在吗？”

　　雷大哥的身影马上出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任枉凝心里暖暖的——虽然是为了钱：“没事。雷大哥，你可知村里哪里能让我借宿一段时间？”

　　雷大哥马上答应：“我知道，我带你去。”

　　路上，任枉凝顺便向他问起王驭的事情：“王驭他之前是不是有位爱人？或者娘子？”

　　“娘子？”雷大哥听到这个表现得有些惊异，“据我所知，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哪里有什么爱人娘子？不过他倒是经常神神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

　　任枉凝：“神神叨叨？”
　　“是啊！”雷大哥道，“你刚刚是不是去他那里了，那你应该知道，我听说还有人听见过他在家里举行仪式，祈求魔神降临。”
　　任枉凝：“啊。”

　　雷大哥摇摇头：“魔神——！大家都觉得他疯掉了。”

　　任枉凝自动忽略魔神论：“真的没有爱人娘子吗？那青梅竹马呢？”

　　雷大哥思索着思索着：“好像也没有吧，他从小就是比较孤僻的性子，何况他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也没了。”

　　任枉凝真切吃惊了，她毫不怀疑雷大哥所说的真实性，因为雷大哥没有理由骗她，可王驭煞有其事拿出来的木盒和细碎的纸片也是她亲眼所见。

　　难道，王驭爱着的一直是臆想中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