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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夏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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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过后,再次见到沈檀轻,是在飞速度过的两天之后。
并没有正面相对,只是遥遥一望。
邬眉这两天睡得并不好,精神状态奇差。
前一天晚上,她又遵从上司的安排加班到深夜,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迫下,让邬眉在清晨醒来的时候选择了请假。
上一次请假,已经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邬眉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点亮手机屏幕,暖白色的光在清晨的一片昏暗中格外刺目。
她眯着眼,手指僵硬地打开社交软件,点进与某一人的聊天界面。
打完了一串字后,意识仍然有些不清晰,连关于请假的内容也没确认过,直接发送了出去。
下一秒,手机就响起了收到信息的提示音。
回复简短,略带上司风范。
[你发错了。]
但邬眉定睛一看,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回复的人,是沈檀轻。
她不知什么时候把缤纷的卡通头像换成了纯黑色,乍一看小图,和上司黑底带着细字体logo的头像差不多。
以及,现在的时间是:
清晨六点零三分。
檀轻......这么早就醒了?
她也是睡不着吗?平常都是睡过午时才醒的人。
简单的猜想持续了没多久,就被昏沉的脑袋,和隐隐上升的体温覆盖住。
邬眉拽着最后一点清醒,切出聊天界面,找到上司的微信,终于把正确的请假信息发送了出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十点十五分了。
邬眉拖着温度异常的身体从卫生间走出来,忽然听到门铃响起,震惊一瞬过后,心底浮出了一个可能出现在门外的人影。
身为一个异乡人,邬眉平时除了工作外没有太多社交活动,与同事的关系也平平淡淡。
这时候会按下门铃的人,只有沈檀轻。
不知是病魔作祟,还是情绪使然,邬眉心跳的节奏有些乱了,越来越快。好像不只是脉搏,连嗓子眼也跟着一起跳动。
有一些话,她迫切地想要说出口。
然而她两、三个大步走上前,打开门,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
他自称是沈檀轻的哥哥,沈慈。
沈慈一见邬眉还是晨起刚醒的打扮,脸色蜡黄,满头杂乱,便现在心里把初印象分扣了个干净。
一看来人并非心中所念,晨起的倦怠刹那间死灰复燃,仍然像涨潮时的海浪一般,不断冲刷着邬眉的意识。
沈慈那天具体说了什么,邬眉实在没记住。
她一双眼睛蒙上了清晨时未散开的雾,直到听见两个格外刺耳的字,才猛然清醒。
“如果没有你耽误了阿檀这么多年,她早就会听从家里长辈的安排与周家联姻,安稳地过以后的日子。也不用和爸妈争执那么多次,更不用住在这种......”
沈慈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他遽然抬眼,视线从邬眉身侧掠过,往屋子里瞧了一眼。
不大不小的房间里陈设简单,简单到——在沈慈眼里称得上是简陋的程度了。
一眼望过去,最明显的竟然是一盆朴素的植物,绿萝。其余的,都是些日常杂物。
“这种地方。”
沈慈忍不住“啧”了一声,心觉这地方与自己的妹妹毫不相衬。完全想象不到,沈檀轻是怀着什么心态在这个屋子里住了一日又一日。
邬眉觉察到他的视线方向,身体稍稍往旁边侧了一些。
这一下,正好对上了沈慈即将收回去的目光。
约莫是心虚的缘故,邬眉下意识低眉,躲开了仅有片刻的对视。
这阵心虚来得不清不楚,邬眉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将其化解,只好生咽入肚。
沉默了几秒,她声音微哑地说:“沈先生今天的话,我听明白了。我已经决定和檀轻分开,不会再纠缠,成为她的拖累......我配不上她。”
沈慈大约也没想到,她会一下把话说的这么清楚,愣怔片刻后才轻声道:“你知道......也好。”
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时还是带着迟疑:“昨天晚上,阿檀哭着回家时被爸妈看到了。他们已经清楚了你和阿檀之间的事,也给阿檀下了最后通牒,大概下下个月初,她就会和周家大公子举办订婚宴......”
沈慈的话音忽然一顿,或许他也知道自己讲到了最扎心的地方,特意抬眸观察一下邬眉的神色。
见她情绪淡淡,嘴角眉梢都微微向下,脸上像是还挂着一点冲散不掉的困意。
沈慈语气缓合了些,放下心继续说:“我希望在此期间你能和阿檀说清楚,尽量别说伤人的话。你们之间......虽然不相配,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给她,也给你自己一个完整的结局吧。”
这仿佛事一段特别难理解的话,邬眉听完后噤声良久,唇角动了两下,却没有一个字音顺利从她口中蹦出来。
晨起的凉风在他们之间刮过一阵又一阵,像是在旁提醒人开口,尽早结束这场不让人舒心的谈话。
邬眉了然,后背忽然冒上来一股钻骨的凉意,肩头跟着瑟缩一下,抖着声音说:“我知道了。”
她几乎顶着最后一口气,向后撤了一步,伸手关上门,最后礼貌地说了句:“我会处理好接下去的事情,再见,沈先生。”
接受了她的礼貌的沈慈先生,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迎上一扇紧闭的大门,碰了一鼻子的灰。
他脚上那双珍贵的限量版运动鞋无措地晃动了两下,随后转身,不太情愿地走向电梯间。
这座小区的电梯间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再次步入的地方。
逼仄的空间里几乎没有任何装修,是最简单的原木色。墙上却挂着四张广告牌子,占据了三面墙壁,其中两张广告牌之间的缝隙仅有半个指甲盖的宽度。
所幸,这个破陋的电梯功能健全。
但透着冷光的铁门打开时,上面映出来的沈慈的脸自然地分裂成两块,有一瞬间显得他那副俊逸的相貌格外扭曲。
......
沈慈离开后,邬眉倚在门边,安静地待了一会儿。
等到再次拥有了能够迈步出去的力气,她撑着冰凉的门,缓缓挪动。
路过餐桌时,从桌椅上捞起一件轻薄的长袖往身上套。
只要多看一眼就能知道,她穿反了。
但这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人,此时又会有谁在意她是什么模样呢。
路过沙发时,又捞起了一件牛仔外套披在身上。
草率的保住身上仅剩的温暖后,邬眉恍然回过神,站在客厅一端的尽头转身,认真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窝。
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糟了?
到处都放着还未清洗过的衣物。
是什么时候起,她把生活过成了一团乱。
客厅的尽头是一面窗,邬眉头晕目眩间,自然地把身体靠过去,瞬间又触及到一片凉,似乎还携着一点潮湿。
就像是她透过了玻璃,感受到屋外还在细细落下的夏末的雨。
雨中,楼下,停着一辆有些熟悉的车。
一辆粉橘色的、属于沈檀轻的车。
邬眉探着头望过去时,正好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脚踩白色运动鞋的人斜撑着一把伞走进车里。
那一身穿着,正是方才出现在门外的沈慈。
说句实话,这种故意透露着满身金钱和年轻气息的穿搭,邬眉实在欣赏不来。
只见他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那主驾驶位置上的人,就是沈檀轻了吧?
大小姐竟然还有愿意给人当司机的一天。
这种事情,怕是只能发生在血脉亲情之上了。
正想到这,那扇才关上的车门忽然从内打开了。
沈慈再次出现在邬眉的视野中。
紧接着,另一边的车门也忽然打开。
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从车里伸出来,再往上,是被暗色裙边包裹住的膝盖——这还是邬眉第一次见到沈檀轻穿及膝长度的裙子,将她一身青春且热烈的气息收敛得严严实实。
却也是好看的。
她那副面容,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装饰,就算点缀上有些许拖累效果的饰品,也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赞一句“美丽”。
透过玻璃窗,邬眉的视线凝在了沈檀轻身上。
大抵是因为视线的灼热与这场雨的沁凉半点儿不相融。沈檀轻一走出车厢,轻易地感受到了熟悉的凝望。
她顺着视线的反方向看过去。
邬眉目光中的那把伞,往侧边倾斜一点,露出了她熟悉的半张脸。
她们的目光,在并不长远的距离中,遥远地交汇了。
分明都在看对方,却又看到对方身后长长的一条路——长到看不见尽头。
沈檀轻招架不住这种突如其来的距离感,率先移开了视线。暗色的雨伞倾斜落下,那张美丽的脸庞又一次消失在邬眉眼中。
她或许是对这种距离感太不陌生了。
沈檀轻走向副驾驶再次回到车厢里时,心房好像只往下沉了一点点。
邬眉拢了拢肩旁的外套,刚想随着这一点下沉叹一口气,却发现所拥有的气息只够勉强维持生命,以及——竭力迈步出去,狼狈地躺倒在沙发上。
身体里那股又冷又热的感觉越发明显,在渐渐失去焦点的眸光中,占据了她全部的意识。
挣扎着从沙发爬起来,已经是六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邬眉坐在地上,从矮柜里翻出了医药箱,量过体温后才知道,她已经在高烧的边缘徘徊许久了。
3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