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满宫阙》圩堤

3、7－9

　　【七】

　　朱茂政派人送来了各色补品药品和一只沉甸甸的箱子，打开全是黄白之物。

　　大约是禁军都忙着守在长生殿前，宫里的其他地方守卫松懈不少。

　　我有这样的猜想，是因为我和朱茂政在宫内偶遇也不是一两回：长街、御花园、荷花池……

　　我开始有意避让，却不想这一次竟然直接在我宫门口拦人。

　　也是，如今禁军大半由朱茂政掌控，这皇宫又有哪里是他去不得的呢？

　　“送娘娘的东西，可还喜欢？”

　　朱政茂仍旧是那一身白衣，神情温柔，丝毫不见逼迫的意味。可我知道，这一次，我避无可避。

　　总不能真让他闯进我的贵妃殿里来。

　　“谢王爷美意，明月很喜欢。”

　　朱茂政见我在他面对不再自称“本宫”而是自己的名字，眼神明显变了，笑意更甚：“从前在王府你就是只喜欢金银，现在也没变。”

　　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却变了。

　　我知道入宫这几年，我身量渐长，更见成熟风韵。外头的人成日里骂我是妖妃，大半也因我这一张千娇百媚的祸水美人面。

　　“黄白之物可以傍身依靠，自然多多益善。明月是俗人，所求不过如此。”

　　“有本王在，你不必忧心无依无靠。”

　　他还当我是西北那个弱小的、任人拿捏的孤女。

　　他站在宫门口，以为能为我挡下多少风雪？

　　我不想再与他过多周旋，道谢后转身进了贵妃殿。

　　【八】

　　一连三日，殿里多了好几口箱子，打开十分夺目。

　　“娘娘，这……”

　　芷儿看着满屋堆金，犯了难。

　　“冬日天寒地冻，陛下又在病中无暇顾得周全。各宫都过得拮据，将这些分下去，让他们安分守己，不要生事。”

　　“是，娘娘心善，六宫上下同沐娘娘恩泽，必定感激。”

　　“这银子分下去，他们要是真识趣，也该知道如何回报本宫。”

　　果然，我再去长生殿的时候，没有人拦着仔细搜查。朱茂政的态度是一方面，我赏下去的银子也是一方面。

　　皇帝病情反复，时睡时醒。这回我进来的时候，他正拥着厚被，坐在龙榻上，背后是支撑的软枕。

　　“贵妃，朕病了这些日子，难得你一直侍候在侧。”

　　“君王有疾，侍奉左右是妾妃应尽之责。”

　　你那个好皇弟，现在已经将禁军控制了大半，如今这长生殿如铁桶一般，我进来都费了不少工夫，何况是其他人？

　　“这宫里朕如今能信的只有你了。一旦朝中生变，你就把它拿出来。”

　　历代皇帝大都会留传位遗诏，以防党争生变。诏书藏于密匣，一式两份，以辨真伪，常人难寻。

　　我看着皇帝从榻边的暗格里拿出诏书，玉玺的一角也露了出来，我立即垂下眼眸，不再看。

　　等到他收好了东西，我上前接过诏书，恭敬无比。

　　这诏书已经用封漆包裹严实，且只有一份。

　　“另一份朕已交付心腹大臣。爱妃若是都接着，怀璧之罪，恐难周全。”

　　“谢陛下垂怜。臣妾定当不负皇恩。”

　　【九】

　　我知道皇帝大约真的时日无多。整座皇城风声鹤唳，就要变天了。

　　朱茂政来找我的次数也更多了。

　　“月儿，皇兄有没有给你什么？”

　　他果然按捺不住，想捅破窗户纸，把诏书一事放到明面上来。

　　此刻他站在我的贵妃殿里，握着我的肩，目光殷切。

　　“陛下给的东西，都在这殿中。王爷若有疑虑，大可派人来搜宫。”

　　“月儿，你知道的，我并不是疑心你，而是担心有人故意要陷害你。”

　　朱茂政神色温柔，一派情真意切。可让人搜宫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

　　片刻工夫，我的贵妃殿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回禀王爷，并没有什么可疑之物，只是……”

　　除了我所在的正殿桌上那一人高的木雕没有查看之外。

　　木雕名为《江月年年》，是朱茂政在我刚受封贵妃那年，送来的贺礼。

　　“王爷若是要拿，便拿走。左右这东西原不该在我宫里，还是送给该送的人罢。”

　　我转过脸去，不再看朱茂政。

　　大约朱茂政也觉得今日大张旗鼓地搜贵妃殿有些过了，立即对属下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月儿喜欢什么样的？改日我再送个更好的过来给你赔礼。”

　　“送的再多再好，也不是从前那个了。王爷应该知道，明月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死物，却要这样来糟践我的心意。”

　　所谓灯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何况美人此时梨花带雨，更惹人心生怜爱。

　　“王爷若真心爱重我，就应该懂得避嫌才是。”

　　朱茂政一时不会与我撕破脸面，愿意表面和气，收敛不少，这几日都没再来我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