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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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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旱阳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对着未知的人诉说着自己对对方的期盼——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最后变成怎么样的人……那怕你回时我已故去,………我承诺你,你仍然是我认定的弟弟;我仍然会像现在这样爱着你——
不同的是,曾与纳西妲一同感知的压抑感,正伴随着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话语,重重地向旱阳压迫下来。
在越发沉重的窒息感中,旱阳在黑暗里挣扎着睁开了眼,只看到一个紫色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胸口上。他想:难怪会呼吸不畅顺。
压在他身上的身躯其实不重,但旱阳明白梦中的自己是位病人,负重什么的对病人而言当然是可免则免;另一方面,他也惊讶于枕在自己身上的孩子过轻的体重,梦中的自己却是习以为常,操控着如巨石般的手轻抚着孩子紫色的短发。
孩子的身体在发抖,旱阳以为他是觉得冷了,下意识地想把孩子抱紧一点;梦中的自己这时开口说话,喊出口的名字却成了无法辨认的杂音:「——,你走吧。」
孩子的身体顿了一下,下一刻又更用力地枕在他的身上:「你也要舍弃我了吗?」
「什么舍弃不舍弃的。」『旱阳』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脑,没好气的说:「你也是清楚的,——,我现在的情况,没有比当初阿晴好得到那里。我也总是会……」
「不会的!」孩子猛地从『旱阳』的怀里抬起头,同是紫色的眼睛里泪水盈框,紧紧盯着患重病的『旱阳』:「你不会的!你答应过的!」
旱阳感觉到自己定定地看着孩子,不舍和哀伤填满了自己的全身,那怕是病痛的折磨也无可比拟。
两人的对视没有维持太久,便因为『旱阳』突然的咳嗽打断。
「!你等等!我去拿水和药!」孩子说着便从他的身上起来,急忙着出去拿东西。
旱阳听到自己边忍着咳边对孩子了句「小心」,在确定孩子看不到自己时,才肆意地咳嗽着。
一声、两声,喉咙里的干涸忽然渗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与食道呼管连接的位置有一团湿透的棉花卡住,搔痒着他的喉咙让他的咳嗽无法简单地的停下。
可他听到孩子回来了。
一碗温热的水递到嘴边,他接过后先是喝了一大口,压下喉咙里的痒意;然后又接过另一碗黑啡色的汁水,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他对孩子说:「麻烦你了。」
「只要你好好的,就不麻烦了。」孩子说。
这时旱阳再次打量着身旁的孩子,梦中的自己,和梦中的环境。
他们身处在一个并不稳固的草房子里,唯一的优点是没有漏雨——也可能是因为外面下着的雨并不大——但不挡风,因为旱阳能感受到有风在各处吹来,梦中的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寒意,唯一的体感全是来自身体里脏腑疼痛。
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熟悉又陌生的璃月款式,布质轻柔软滑,似是夏季的布料,而他身旁的孩子却是一身古典的稻妻白色狩衣和跨。他伸手把靠过来的孩子抱住,手里触摸出其衣料的细致和贵重。
—梦中的自己是患上什么疾病,竟然会因病失去对温度的感知?
旱阳想着,又听到他说:「——,就结果而言,未来中的某一天,我总会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履行我曾经的承诺。就像阿晴那样,这是无法躲避的。」
「……那为什么要赶我走?」
「没有要赶走你啊……——,我和你有不同的身体结构,这注定了我和你的人生长度永远不对等。」他说着,怀中孩子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你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开始独自一人的旅行,而我将和阿晴一样,永远留在你的记忆之中。」
「你已经直面过阿晴的离去了——,」他说:「我不想让你又直面我的离去。」
「……人类,都这么脆弱吗?」
「从身体强度上来看,是的。这是人类这一族种必然面对的桎梏。」
沉默又一次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旱阳』感受着孩子往自己的怀抱钻的动作,安抚地轻拍着孩子的肩膀,平静地说出那一段总在旱阳的梦中重复的说话:「去吧,亲自去探索这个世界、探究真相吧。」
「无论你身上发生什么、无论你最后变成怎么样的人——那怕,你回来的时候我已故去。我承诺你,你仍然是我认定的弟弟、我仍然会像现在这样爱着你。」
「我仍然会在这个世界里,等待着与你重逢的那一天。」
「不需要担心你被任何人抛下,因为你没有被抛下。我们活在你的回忆里,正如…你就活在……我们的、回忆里。」
「我在这里等你,那怕……当你回来时,我已经成为…寄宿于、地脉之中的……片段……」
「我会,等你回来的——」
话说到最后,梦中的旱阳似乎因为吃过药的原因沉沉睡去,最后残留的触感就只有孩子给他盖上被子的重量。
重新投入黑暗之中,旱阳却发现自没有『睡醒』的感觉,反而还有一种预感。
进入另一个人的梦境的预感。
在黑暗中,他听到新的话语,那是来自紫发孩子的自白:
「我曾三度遭到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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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阳在床上睁开眼,这次眼前的满是沙漠风情的装潢,紧闭着的窗也挡不掉炽热的阳光。
他看着沙色的天花,眼里满载着复杂的情绪,又以心痛为领头,许久以只化为一声长久又哀痛的叹息:「等时机到了,得去跟那孩子道歉啊。」
话毕,旱阳尝试从床上坐起身,撑拉起来时不小心扯到刚刚愈合的伤口,痛得他露了声响:「嘶!——」
「旱阳先生?」门外响起一位女性的声音,随后门被打开,阿如村的护卫坎蒂斯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啊,你醒来了,身体如何了?」
旱阳忍着疼痛坐起身,对正在靠近的坎蒂斯说:「还算不错,只是刚好用力时拉到伤口。还未向你道谢呢,坎蒂斯小姐。谢谢你容许我在村子里休息。」
「你客气了,旱阳先生。真要道谢的话,还得是我们说呢。」坎蒂斯笑着说:「谢谢你从前到沙漠来进行研究时,给孩子们带的那些启蒙书籍,让他们得以更了解这个世界呐。」
「你们不嫌我多事就行。」
坎蒂斯说:「来一点蔷薇奶糊填填肚子吧,等晚一点到正餐时间,我再给你拿过来。」
「谢谢你。不过我想到时候,我还是出来跟大家一起吃吧。」旱阳接过那个放着一碗奶糊和一杯温水的托盘:「适当的运动量对身体恢复有更大的帮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