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春始熟》幺幺冬似

40、安全距离（B）

　　“你的意思我明白，话是这么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为什么要坐过来？”从择善侧身向后仰，后脑勺几乎贴到了墙面。

　　杜归远身上淡淡的橙花木调香萦绕在从择善的鼻尖。

　　从择善的身体倏地僵硬起来，她眼神闪躲，不知该看向哪里，最后定在了杜归远毛衣领口。

　　“怕你听不清。我得确保我刚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杜归远一脸认真道。

　　“我又不聋，当然听得到。”从择善略微心虚，她刚刚说这里太暗看不清，没想到杜归远这么快就反将她一军。

　　“音乐声音太大。”杜归远指了指主舞台上鬼哭狼嚎唱苦情歌的人。刚才抱着乐器哼唱的人已经不见了，现在拿话筒的像是店里的客人。他捧着话筒自我陶醉，看着是喝大了，台下有几个人鼓掌喝彩，应该是他的朋友。最佳损友还不忘举着手机边狂笑边给他录像留念。

　　从择善侧头看了一眼，场面着实滑稽，但从择善忍住没有笑，至少跟杜归远的拌嘴不能落了下风。一笑就把气势给笑没了，这人刚还在揶揄自己装聋作哑呢。于是从择善波澜不惊说：“吵吗？感觉话筒都没打开。”

　　杜归远：“我怕你机动性听不清。”

　　“你瞎说。”从择善立时反驳，她转过头来，余光瞥见杜归远毛衣衣领处起了个毛球，正好在锁骨偏右上方的位置。从择善眉心微蹙，虽然脑子在喊不要上手，可手根本不听使唤。

　　杜归远察觉从择善神色异样，顺着她视线偏头看向自己颈侧，发现从择善的手正悬浮在那里，再多两厘米就要碰到他皮肤。

　　“怎么了？”杜归远问。

　　从择善指尖掐住那个惹眼的小毛球，再抬头发现杜归远正看着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语带慌张地解释：“毛衣，起球了。”

　　从择善说罢缩回手，动作幅度很小地把自己不安分的手指藏到桌下，试图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个，我大概是喝完酒有些上头，我不是要摸你的。”
　　“额，我是说，我不是故意要摸你的，我只是刚好看到你毛衣起球了。嗯。”

　　从择善一通解释，换来了杜归远的持续沉默。从择善暗暗反思，这种指着人家衣服说人家衣服起球的行为确实很不礼貌，很有可能伤人自尊。从择善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我刚刚是想帮你把毛球揪掉，我不是笑你。”

　　杜归远沉沉呼出一口气，叹道：“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突然想发生一些身体接触。没想到最后不仅没接触，连毛球也没揪掉。杜归远隔了半天吐出一句：“你眼神可真好。”

　　“嗯？”从择善不见下文，追问，“以为什么？”

　　“没什么。”杜归远闷声道，“我还以为你要给我拍蚊子。”

　　从择善慢吞吞说：“或许，我可以送你一件毛衣当生日礼物。你觉得呢？”

　　“不过今天应该来不及，商店早关门了。”从择善伸手重新贴上杜归远的衣领，用指节比划了几下，最后得出结论：“你穿高领应该会更好看。”

　　昏黄的灯光笼在从择善纤长的睫毛上，最后落入杜归远的眼眸。杜归远喉结滚动，半晌才嗯了一声，问：“说话算数么？”

　　“你想要就算数，不想要就不算数。”从择善无所谓道，她看得出杜归远是高兴的，没有拒绝她的意思。

　　“哪有你这样送人礼物的？”杜归远无奈道。

　　“要还是不要？”

　　“我要。”

　　从择善噗地笑出声，应道：“我过两天有空给你挑一件。”

　　“节后要忙了？”杜归远敏锐地捕捉到从择善话里的关键要素。

　　“嗯。”年底人员流动大，从择善要赶几家娱乐公司的年会，看看能不能撞上合适的项目。“你呢？实习生。”从择善挑眉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老板。我得定期给你汇报工作。”

　　“你们这行不用下工地吗？”从择善好奇道。

　　“下啊，我明儿个就得去看工地，还是在城郊，折腾一天估计回来得八九点了。”

　　从择善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今晚就聊到这吧。”

　　“先别。”杜归远这才想起最要紧的话还没问出个所以然，“从择善，我们两个，可以有以后的吧？”

　　“你为什么要来B市？”从择善十分擅长不答反问，“为什么以前不来，现在要来？”

　　“之前，你在生气，我不敢来找你。想着至少得混出个样子才好来见你。”

　　“你现在一只脚还留在学校里呢，好像还没开始拼事业。”从择善从容地问，“毕业论文写完没？下次组会什么时候？”

　　杜归远：……

　　见杜归远不语，从择善轻飘飘扔下一句，“开个玩笑。”

　　“计划赶不上变化。在酒店走廊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完了。”杜归远老实承认。

　　“你当时就开始想以后了吗？”

　　“没。当时在想，你看见我之后当做没看见径直走掉的背影，真冷漠。”杜归远幽幽控诉。

　　“我道过歉了，适可而止。”从择善有些头大。

　　“开个玩笑。”杜归远扯起嘴角笑道。

　　从择善：……

　　杜归远：“从择善，你想跟我有以后吗？我说正经的，不是想要就算数，不想要就不算数。”

　　“你毕业以后来B市上班吗？你来就有以后。”从择善拿起一颗开心果在指尖盘来盘去，“我不谈异地的。”

　　“巧了，我也不谈异地的。”杜归远毫不犹豫道。

　　“很好，达成一致。”从择善说完觉得好笑，他们两个这客客气气有来有回的样子，好像是在谈合作。

　　“但是从择善，我已经在B市了。”杜归远用手臂支在桌面，将从择善松松圈入怀中。他侧头看着从择善，慢条斯理问：“我就在你眼前，你为什么要把时间线拉长到我毕业以后？假设我六月毕业，那就还要再过六个月。”

　　“六年可以，六个月不行？”从择善问。

　　“夸张点说，简直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不加修饰呢？”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谈恋爱，我想吻你。”

　　从择善倾身吻住了杜归远的唇，一触即离。

　　杜归远愣了好几秒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从择善伸手抚在杜归远颈侧，轻轻拍了两下，像是蝴蝶展翅，悄悄说我也爱你。

　　杜归远握住从择善放在他脖子上的手，嗓音略微颤抖，“我抓住你了从择善，你赖不掉的。”

　　“新的游戏开始了是吗？”从择善抬眸凝视杜归远，“给你一秒钟时间考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如何？”从择善问。

　　从择善离杜归远很近，说话时唇瓣不可避免地跟杜归远的唇挨到一起。她愉悦地听着杜归远那被自己彻底搞乱的心跳和呼吸，手心停留在杜归远颈侧轻轻摩挲，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平静语气说：“奇怪，怎么没有反应？我们两个过的不是同一个时间单位？”

　　“杜归远，你的时间停了吗？”从择善步步紧逼，语气十分得意。

　　杜归远伸手揽住从择善后腰，将人紧扣入怀中，贪婪地加深方才蜻蜓点水般的吻。

　　热红酒的余韵在唇舌间弥漫，从择善说得不错，他的时间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