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春始熟》幺幺冬似

18、其实在意（六）

　　实验高中这周开誓师大会，占用了半天的课，本来应该周六中午放学，但硬是把学生都给拘在学校补完了缺的那半天课。

　　学生们叫苦连天，杜归远除外。中午时杜归远他爸杜青山来学校把杜归远接走了。杜归远本以为不用上课，挺高兴，到车跟前发现自己老妈也在，一时间被这阵仗给吓到，哆嗦着问：“咱家出什么事了？”

　　杜青山把儿子推上车，没好气道：“你这脑袋瓜里天天都想些什么东西。能出什么事儿？”

　　“那你们怎么一起来接我？上次你俩一起接我放学还是我幼儿园吧。”

　　杜归远老妈戴琳琳从副驾转过身来，好声好气地道：“不是出事儿，是有事儿。”

　　杜归远：“你俩要离婚？”

　　“呸！你个狗儿子！真要气死我。”戴琳琳拧眉骂道。

　　杜归远：“真离的话我跟我爸，妈你放心，我不拖累你。”

　　杜青山把车开上主路，从后视镜里瞪着杜归远道：“滚远点。”

　　杜归远：“那这是演哪出啊？谁行行好给我报个幕。”

　　“小远，你爸他有个同学，现在是外国语中学的校长。”戴琳琳开口道。

　　杜归远不解：“所以？”外国语中学的国际部非常有名，在那上学的大多都准备出国。

　　杜青山接话道：“中午约了你国江叔，带你见个面。”

　　杜归远咂摸出了点意思，“你们想把我送出国？我不去。”

　　“冷静点儿子，今天就是去了解一下情况。”戴琳琳见杜归远是这态度，换了个柔和的语气道，“最终出不出国肯定还是看你的意思，爸妈就是给你提供尽可能多的选择。”

　　杜归远冷声问：“你们是不是觉得，凭我的能力，考不上什么好大学？”

　　杜青山：“小远，爸妈忙活这么些年，把你送出去读书不是什么难事，所以高考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不用非得去挤上那独木桥。爸妈给你准备了船。”

　　半晌，杜归远出声道：“你们好像忘了问问我以后想做什么。”

　　戴琳琳看了杜青山一眼，杜青山接收到妻子的暗示，开口说道：“你年纪还小，现在先考虑升学，将来要做什么都是后话了。”

　　杜归远在席间兴致不高，但也没有甩脸色，本本分分吃完了这餐饭。外国语中学的校长刘国江很喜欢杜归远，拍着杜归远肩膀道：“上学那会，我跟你爸关系好得不得了，我们都约好了，以后要是有孩子，要定个娃娃亲的。”

　　杜归远有些尴尬，扯着嘴角礼貌笑笑，心道幸亏他俩都生的儿子。

　　这餐饭吃的时间不长，刘国江下午还得出差，临走前跟杜青山戴琳琳夫妇说，尽管放心把儿子送来，其他的都归他管。

　　刘国江拍着胸脯保证：“刘鸣那块烂泥我都给他送出去了，咱家小远这么优秀，那还不是想上什么上什么。”刘鸣是刘国江的儿子，比杜归远大一岁半，现在在澳洲读书。

　　一家人送走了刘国江，重新坐回车里。

　　杜青山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小远，转学的事你好好考虑。听你国江叔的意思，越早过去越好。你马上高三，不能拖太久。”

　　杜归远没有说话，杜青山发动车，准备回家。

　　杜归远扭头看向窗外，隔了一会才说：“我不回家。下个公交站把我放下吧，我回学校。”

　　戴琳琳：“不是放假了吗？”

　　杜归远：“我回去自习。”

　　杜青山和戴琳琳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杜归远的态度，知道多说无益，便也不再多劝。

　　杜青山在路边停了车，杜归远毫不犹豫跳下车。戴琳琳从自己的手提包中摸出钱夹，抽出一小打钞票从车窗递了出去：“拿着，生活费。”

　　杜归远没有动。

　　杜青山按了下喇叭，戴琳琳胳膊又伸长了些，催促道：“快些，这不让停车，待会你爸要挨罚单了。赶紧的！”

　　杜归远上前接过，“那我走了。”

　　“走吧，注意安全，买些好吃的再回学校哈。”戴琳琳交代道，“妈给你买的新衣服记得穿啊，别老穿校服。”

　　杜归远点头应下。等车开远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到实验高中的公交车进站，杜归远却没有上车。

　　天气渐渐回暖，杜归远单肩背着书包，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走到十二中校门口，杜归远在这上了三年初中。

　　杜归远打量着学校门口马路斜对面的一家书店，心想许久不来，十二中门口的不少商铺都变了样，印象中这里本来是一家文具店。文具店旁边的炸串小店还开着，这家店是一个老奶奶开的，杜归远以前经常光顾。

　　周末学校放假，食客不多，老奶奶现在正坐在店门口择菜。

　　杜归远抬腿走了过去。老奶奶看到他走来，和蔼地对他笑了笑，问他：“回来了呀？”

　　杜归远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奶奶还记得他。

　　“嗯，回来了。”

　　“高中累吧，脸上都没肉了，这怎么行。”

　　杜归远摸了摸脸，心想他初中时脸很圆吗？

　　“吃过饭没有？奶奶给你炸根香肠。”

　　“不用不用，奶奶我吃过午饭了。”杜归远连声拒绝，“不过，奶奶，这间书店什么时候开的啊？我记得以前是文具店。”

　　“啊对对，是文具店。开文具店的夫妇俩回老家照顾他们老爹了，这店就给盘出去了。说起来也就是不到两年的事。”

　　“现在开书店的也是夫妇俩，他们家一儿一女，跟你差不多大呢。”

　　“是吗，也是巧。”杜归远跟老奶奶摆手道别，“奶奶您忙吧，我去书店逛逛。”

　　“哎，去吧去吧，娃娃们多看点书，好事。”

　　书店不大，地上堆着两摞旧报纸将玻璃门抵住，大门朝外敞开，午后的阳光在书店里恣意生长。店里书架挨着书架，两条过道都很窄，不足两人并肩而行。

　　这里像所有书店那样氤氲着油墨气，有一少女托腮坐在柜台后，正闭着眼睛打盹儿。柜台上胡乱摊着几张英语试卷，还有两张被风吹到了地上，正好被杜归远不小心踩到。

　　杜归远移开脚，捡起多了半个脚印的试卷。

　　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扰乱了贪睡人的美梦，从择善睁开朦胧睡眼，发现柜台前多个了身穿实验高中校服的人，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自家书店还是在实验高中的课间。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踩到了你的试卷。”

　　从择善抬起头，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也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孔，但这声音却分外清晰。

　　“杜归远？”

　　“是我，杜归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