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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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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室中。
在简单的询问,和抽血检查过后,医生开口:“咬伤你这位朋友的,应该是咱们山里常见的菜花蛇,没毒的,不过还是要打破伤风针,建议再留院观察一天。”
“好。”谢清雪连连点头。
她让宁晚追坐在原位,自己先去缴费。
没想到宁晚追嘴上答应得好听,等谢清雪一起身,她便寸步不离地跟了上来。
谢清雪无奈:“你身上还有伤,不能乱走。”
“只是手上有伤,腿上又没有。”宁晚追讨好的脸色看着她,“姐姐……不要丢下我。”
谢清雪还是头一回在这张脸上,看到近乎小心翼翼的神色,就像是自己一走,就要抛下她再也不回来。
等等……什么抛不抛下,她们之间本就只是纯粹的邻居关系。
不过眼下宁晚追为她受了伤,谢清雪说什么也没办法拂了她的情面:“行吧,你跟我来好了。”
宁晚追唇角勾了勾,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又得寸进尺地牵住了谢清雪的手。
谢清雪朝她看过去,她一脸的无辜:“我头好像有点晕,姐姐,你不牵着我,我怕自己会摔倒。”
堂堂名牌大学的教授,居然会说出这种像孩子一样无赖的话,也不怕叫人听了笑话。
谢清雪腹诽着,却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宁晚追缴费过后,住进了病房。
另外一头,收到消息的学生,已经在班干部的组织下下山,然后乘坐校车返校。
谢清雪也没料到,一路上提醒这些学生当心,到头来出岔子的,竟是宁晚追。
但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自己受伤的。
她心头生出一丝歉意:“你想要吃什么吗?我点外卖或者是出去买。”
“我……”宁晚追话说到一半,却被门外急促的高跟鞋声打断。
来人推开门,一眼就瞧到躺在病床上的宁晚追,几乎是扑了过来:“你伤到哪里了,让我看一看伤得重不重,我们这就去办转院手续,让最好的医生来。”
宁晚追垂下眼,遮住眸中被人打扰时的不悦:“只是被蛇咬伤而已,用不着这样大题小做。”
“只是?”宁纤语没有注意到她的冷淡,“你知不知道自己受了伤,我这个当姐姐的有多着急,一路都是踩着油门冲过来的。”
说完这句话后,宁纤语才注意到,病床边上坐着的谢清雪。
她微微一愣:“这位是……”
她不认得谢清雪,谢清雪却绝无可能不认识集团董事长的大千金。
“宁小姐你好。”她站起身,“我是灿星集团美术组的员工谢清雪。”
正在输液的宁晚追坐起来:“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让宁纤语愣了下。
她脸上端起笑意:“辛苦谢小姐了,照顾晚追她大半天的,刚才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宁纤语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间徘徊。
“没事的,宁教授也是因为我才……”
“姐姐一路过来累了吧?”宁晚追恰到好处,打断了谢清雪的话,“先坐下来说话好了。”
她这一提醒,宁纤语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累了。
她刚坐下来,谢清雪的手机铃响起,她出去接电话了。
直到谢清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宁纤语开口:“别看了,人都没影了。朋友?我看不止是这么简单吧?”
宁晚追收回目光,她没有否认:“你既然来看过我,可以先走了。”
宁纤语眉心跳了跳:“怎么,有了恋爱对象,就认不得亲姐姐了?先前是谁说的对谈恋爱成家没兴趣,结果这才过去半个月,就巴巴地跟着女朋友爬山,还闹进了医院……”
“她还没有答应当我的女朋友。”
宁晚追语气淡淡,对于其余的话,却没有否认一个字。
宁纤语那双杏眼,登时睁大了,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什么?”
也不怪宁纤语太自信,只是事实摆在眼前——她这位妹妹,年纪轻轻已是名牌大学的教授,长得盖过多少她见过的多少明星网红,更不提宁家的家世,任何一样拿出手,都是王炸的牌。
在此之前,就算打死宁纤语她也不会相信,这世间竟真的有人,会拒绝宁晚追的告白。
宁纤语没能从宁晚追那儿挖出更多的消息,接完电话的谢清雪回来了。
宁家姐妹俩,心照不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谢清雪看向宁晚追:“是小姨妈打来的,问我怎么还没回去,我跟她说了你的事,我今晚……”
“姐姐,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谢小姐就在这里陪着她好了,我今晚有事还要回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谢清雪点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宁纤语忙站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谢小姐,要麻烦你照顾好我们家晚追了。”
在谢清雪看不见的角度,她给宁晚追投去了一个再接再厉的眼神。
可惜宁晚追的目光,只追随着谢清雪,并未接收到她的信息。
倒是谢清雪将宁纤语送出病房门,又折返回来的。
说是照顾宁晚追,其实也没有多少麻烦事,只是晚饭喝粥的时候,她左手没办法端碗,只能让谢清雪吹凉了粥,送到她嘴边。
一碗粥喂得见了底,谢清雪抬起头,发觉宁晚追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两人挨得极近,近得谢清雪能够看到她脸上的睫毛,白炽光下,她的肌肤瓷白几近透明。
谢清雪心头忽地漏了一拍,她若无其事放下碗:“等输完液,就可以休息了。”
“嗯。”宁晚追嗓音沙哑地应道,“姐姐也早些休息。”
病房里正好还有空床,当天夜里,谢清雪就睡在宁晚追旁边的病床上。
她并不知道,在她睡过去后,有人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宁晚追就像一道鬼魅的影子,无声潜到谢清雪的床前。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上她的唇瓣,似在回味与她唇齿纠缠时的滋味:“师尊……”
要是能够永远像今日这般,那该有多好。
莫说是被蛇咬,就算断了她的双手,刺瞎她的双眼,也是一桩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
次日,宁晚追出院了。
在离开应城之前,谢秀芳将谢清雪落在养老院的包,给她送了过来。
见两人有话要说,宁晚追先下了楼,留下两人在病房中。
临到离别时分,谢秀芳终究是红了眼眶,泪水在眼里打着转:“下一次……什么时候再回来?”
谢清雪抿唇:“我也不清楚,小姨妈,你先回去吧。”
她说这话时,面色平静,谢秀芳却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是一年,两年,十年?还是要等我化成一堆黄土了,你才会再回来?”
“你这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小姨妈不知道,小姨妈是真的不知道,那个畜生居然会那样对你……”
谢秀芳埋怨般用掌心推搡她的肩,下一秒又将谢清雪紧紧抱住,在涕泗横流中咬牙切齿道:“是小姨妈对不起你,我要是早知道……早知道,一定会在那个畜生死之前,就先宰了他。”
隔在两人间的那层窗户纸,在这一刻还是被捅破了。
谢清雪的身躯,在陡然间变得僵硬。
她耳边一阵模糊,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是她小姨夫的男人,趁着姨妈不在,挡在自己面前,做出那些猥亵的动作。
谢清雪推不开他,也发不出声音来。
最后,是意外撞见这一幕的苏曲曲冲进来,拿水果刀比在男人的脖子上,让他滚出去。
“我以为……”谢清雪一字一句,僵硬地开口,却最终没有说下去。
她也曾有过反击,告诉那个男人,再这样下去,她会告诉给姨妈。
可男人却不屑的笑:“你以为你姨母她不知道,她养你花的是老子挣的钱,老子碰一碰你,不还是天经地义?”
她那时候太年少,被父母抛弃,无异于被全世界抛弃,不敢再寄希望于任何人,男人这样说了,她便信了。
和苏曲曲一起逃走,再也不回那个地方,便是她能够拿出的最大勇气。
甚至直到多年以后,仍不敢再去揣测,那些话是真是假。
“那个相机,我已经烧掉了。”谢秀芳抬起手,不住地抚摸谢清雪的头顶,像是时隔多年的安慰,“你不要怕,你不要怕……”
谢清雪一愣:“什么相机?”
谢秀芳似有些难以启齿:“他死后,我在他的遗物里整理出相机,里面有你的……”
剩下的话,不用她说,谢清雪也明白了。
躲在暗处的那双眼防不胜防,直到他死后,那些阴暗才重见天日。
谢清雪抬起手,缓缓回抱住谢秀芳。
至少这一回,她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
哭过之后,谢秀芳擦干脸,她死死握着谢清雪的手:“先下楼吧,你那位朋友还等着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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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楼下,银色的劳斯莱斯与这座质朴的小城格格不入,宁晚追就站在车门旁等着。
她个子高,皮肤又白,就算是最简单的T恤和黑色牛仔裤,也能够吸引路过所有人的目光。
谢清雪一出现,她便迎了上来:“姐姐,先上车吧。”
谢秀芳搓着手开口:“宁老师,听清雪说,您和她是邻居,以后还是要麻烦您多关心她,这孩子向来不会照顾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阿姨,您放心好了。”宁晚追笑着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保证让您满意。”
说着,她给谢清雪拉开后面的车门。
等谢清雪坐进去后,宁晚追又从另一边上来,坐到她旁边。
前头的司机问:“小姐,要出发了吗?”
宁晚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谢清雪。
而谢清雪看向窗外——谢秀芳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一个人抹着眼睛。
谢清雪降下车窗。
“小姨妈。”她的声音很大,生怕对方听不见,“等下一次过节,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来A市找我玩。”
短暂的茫然过后,女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我会来的。”